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刻盛开。
她手忙脚乱地将长发挽起一个发髻,屈身道了一个万福,柔软曼妙的身姿,像是等了一冬东风的柳。
我惊艳于眉妩的绽放,更惊讶于容琛的平静。他竟然没有眼中放光,嘴角微张,目光更没凝在她脸上。怔立失神的只是眉妩,她的眼眸熠熠生辉,整个人都像是发着光。
我忽然想起一句诗: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只是这一场相逢,不知是劫是缘。但不管是劫是缘,能在年华最盛时遇见命定的那个人,已是三生有幸。
不知我的那个良人,又在何处?我很难得地思索起这个问题,心里闪过无数种可能。
最唯美的某过于有一天突然不期而遇狭路相逢,他捏着我的脸颊,咬牙切齿道:死丫头,老子找了你二十年了。
最凄婉的莫过于,我生君未生,君生我已死翘翘。
因容貌问题,我觉得凄婉的可能远远大于唯美的可能。而眼前的一双璧人,仙姿玉色,背衬一天霞光,无垠碧海,说不出的谐美动人。
我识相地先走了几步,捡起沙滩上的鞋子穿好。
包了脚丫子的丝帕此刻还他甚是不妥,我塞进了袖管,打算洗一洗再还给他。
走到杏林苑,旺财呼呼几下跑到了容琛的跟前,他弯下腰身摸了摸它的头,奇怪的是,旺财竟然不闪不避也不怯生。
穿过竹林,便是负雪楼,静幽雅致地藏在一片碧绿盈翠之后,这是师父仿照云南民居盖的一幢白色小楼。说起来,容琛倒是第一位客人。
他进了屋子并未四处打量,手指看似随意地抹了一把紫檀桌,仿佛是看看有无浮灰。显然是个有洁癖的人,这点倒是和师父很像,果然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他把箧笥放在桌上,打开之后拿出一只红色锦盒,递给眉妩:“要在伽罗打扰数日,区区薄礼不成敬意,请姑娘笑纳。”
玉白色的手指托着那只锦盒,衣袖间仿佛有丝丝缕缕的清淡梅香逸出。我觉得没有人能将一个姿势做出这般风流无涯的模样。
眉妩一怔之后露出惊喜羞涩之色,但却没有接那锦盒,只道:“公子太客气了,既是师父的贵客,我们欢迎之至,岂敢收礼,回头师父知道,定会不高兴。”
听到这话,我不由吃了一惊,她何时惧怕过师父不高兴?她恨不得天天惹他不高兴她才高兴。
转念一想,我明白了。我比她入门早了八年,虽比她小了半岁,按资历却是她师姐。师父不在,客人送礼应该送我这位“代理地主”才是。容琛却只送她不送我,想必是她怕我难堪,所以不好意思收下。
其实,我一点都不介意。这些年来,每次跟随师父出门,男人对她惊若天人,对我避之不及,她跟前门庭若市,我跟前门可罗雀,被□裸地打击了这么多年,我早就练就了一坨金刚不坏之心。
我淡定地替她接过礼物,放在她手上,“公子的一片好意,却之不恭,你就收下吧。快看看是什么?”
眉妩欢喜地打开锦盒,里面是一套精巧之极的刀具,各式各样,足有二十几种。
“听你师父说,你喜欢易容整容,这些想必用得上。”
“多谢公子。”
眉妩拿起那些精致的刀具爱不释手,笑得眉眼弯弯。
给她送礼物的男人没有一驴车也有一箩筐,但她从没这样高兴过,看来,关键是送东西的人是谁。若是不喜欢的,送倾城之财,亦是粪土。若是自己喜欢的人,送一捧月色便可醉了良宵。
眉妩的心事昭然若揭,于是我善解人意地说道:“眉妩,你陪公子说话,我去烧水泡茶。”
出了门,我突然有种感觉,师父邀请容琛上岛做客,大约是替她找了个如意郎君来上门相亲。
我慢悠悠地烧了一壶雪水,泡了杯昆仑雪菊,托着双螭白玉盏到了负雪楼。
没想到屋里只有眉妩一个人。
玉瓶里的桃花灼灼其华,她神思恍惚的坐在那里,眼中映着一束桃花。
我放下茶盘,四处看了看,“他呢?”
眉妩脸上飞红:“他在后面沐浴。”
果然是个有洁癖的人。
我甚是关心两人的进展,八卦地问:“你们刚才,聊了什么么?”
眉妩略有些惆怅:“你一走,他就去沐浴了。”
我怅然之余倒有些意外。一般男子见到眉妩通常都会惜时如命,恨不能将一句话拉皮筋一般拉到十句话长,我刻意留给两人的独处时光,他不解风情地去洗个什么澡?
我凑到她耳边:“你是不是喜欢他?”
眉妩一愣:“你怎么知道?”
“连旺财都看出来了。”
“哎呀讨厌,又取笑人家。”
我清了清嗓子正色道:“眉妩,我并没取笑你,估计师父是给你寻个上门女婿来相亲。然后,嗯,你懂的。”
眉妩回了一个“我懂”的眼神,却遗憾地一摊手:“可是,他并没有对我一见倾心。”
“你怎么知道?”
眉妩嗔了我一眼,“我自然知道。”
这倒也是,俗话说久病成医,眉妩见多了那种一见钟情的目光,经验丰富。耳濡目染之下,连带着我也练出了一双精光四溢的眸子。容琛双眸澄澈明净,深邃睿智,看着眉妩时的确没有那些男子的那股子激昂热烈,痴迷狷狂,端的是沉着从容,波澜不惊。
我拍了拍眉妩的肩头,“别担心,这世上怎么会有男人不喜欢你?除非他不是男人。”
“你胡说什么呢?他当然是男人。”
我指了指里间:“你看过?”
眉妩红着脸蛋嗔道:“ 讨厌!我可不是那种偷看男人洗澡的人,不像你。”
我淡定地说:“我也不偷看,都是正大光明的看。”
行医治病,难免要见到男人的身体,所以,像我这种金刚罩面皮的女人,委实不多。但是,见到眉妩跟见到一颗白菜样的男人,更是不多。
我不由心里寻思,他这般淡定,到底是千帆过尽,还是审美观扭曲,抑或是,不喜欢女人?想到后一种可能,我一阵义愤填膺,这样的男人若是断了袖去,简直是,孰可忍孰不可忍。
我趴到眉妩耳边道:“七仙女和董永的故事你知道吧?”
“知道,怎么了?”
我期期艾艾道:“要不,你把茶水送进去?顺便,咳咳,你不用拿走他的衣服,只需脱掉你的衣服。。。。。。”
自从事了大夫这个行当,我便喜欢直来直去直接解决问题,就像遇见一个患者,甭管用什么药,只要能药到病除便行。
“啊呸呸呸,你个淫贼!”眉妩羞红了脸,一跺脚走了。
我羞愧地从袖管里掏出一方丝帕擦了擦额头的淫汗,擦完才发现是包过脚丫子的那方丝帕。。。。。。
这时,屏风后响起脚步声。
容琛从后面走了出来,换了一身素白的长衫,真真是晨如朝阳,暮如朗月。
我使了很大劲,才把眼珠子从他身上挪到茶盘上,挤出一坨笑:“公子请用。”
他端起茶水饮了两口放下,冲我笑了笑,笑容轻浅随意却极是生动撩人。
我初时以为他在看我眉间的黑印,后来发觉不是,每一寸肌肤好似都被一缕清幽的月光拂过。
我想世上没有一个女子能禁得起他的一记凝睇。那目光明澈通透,明净动人,像是深井之水,让人凭空生出一股要搅动起波澜的欲念。
渐渐有一股热力悄无声息地在耳廓涌生,我搓了搓面皮,挤出一丝干笑:“公子,我脸上有何不妥么?”我记得早起是洗过脸的,手指抹了下眼角,并无芝麻糊。
他笑盈盈望着我:“方才我听说,世上没有男人会不喜欢眉妩,除非他不是男人。”
我挤出一坨无辜的笑:“啊,我说过吗?公子听错了吧?”
他抿唇不语,闲闲地靠着紫檀桌,骨节修长的手指敲了敲桌面,冲着我挑眉一笑:“要不,你来验看验看。”
那素色长衫样式简单,腰带也只是随意的系了个结,衣襟松松垮垮的好似随时要打开。
我心里噗通一跳,觉得鼻腔里热烘烘的激流涌动。
他作势拉了一下腰带,似笑非笑。
我一手捂着鼻子,腾出另一只手晃了晃:“啊,不不不、敬谢不敏、敬谢不敏。”
他紧上一步,笑容极是诚恳:“无妨无妨,医者父母心嘛。”
我忙退了两步,不想他又紧上两步。
我稳住步子,挤出一坨慈祥的笑:“既然这样,那我就。。。。。却之不恭了。”
☆、第 3 章
他笑容一僵。
我伸手拽住了他的腰带,正色道:“师父说过,行医治病之时,要浑然忘我。”
他急忙揪住腰带另一头。
我与他扯着腰带两头实打实地拔了几回河,到底抵不过他的力气,腰带被他扯了回去。
我撸了撸袖子,正欲再战。
他撑着桌子一个鹞跃从窗户翻了出去,离了八丈远才停在一颗桃树下,颤抖着手指,面色微红:“你。。。。。”
我拢袖暗笑,行医多年早就练就一坨金刚不坏之心,在我面前仗“势”欺人,岂不是。。。。。想了半天,没想着合适的词,我回了灵夕阁,去洗帕子。
因为来了贵客,午饭极是丰盛,饮的是眉妩新酿的米酒,盛放在碧玉碗中。
师父他是个讲究人,每一种茶水都要配一种杯子。铁观音用紫砂,毛尖用琉璃,雪菊用白玉盏。眉妩也是如此,米酒一定要用碧玉碗盛放才好看。
可怜每次我吃个米酒都胆战心惊,生怕摔了玉碗,虽说神医日进斗金,但也经不起有一个烧包的师父和一个败家的徒弟。身为伽罗的财务总管,为了收支平衡我真真是操碎了心。
米酒入口酸酸甜甜,酒气香而不厚,薄而不淡,还掺杂一股淡淡的荷叶清香。
我小心翼翼地捧着玉碗,由衷赞叹:“美味至极,阿妩你真是上得厅堂,下得厨房,救得了人,勾得了魂。简直就是一枚宜室宜家的贤妻良母型名医。”
她脸色浮起两朵绯云,却没有谦让,大大方方道:“你说的对。”
容公子像是被呛了一口,眼中闪过一道笑意。
他的吃相也真是好看,举手之际,风度翩翩。明明食用人间烟火,却有一种喝风饮露的感觉,颇为养眼。
眉妩恍恍惚惚,浑浑噩噩的过了一日,睡觉之前,突然恶狠狠的掐了我一把,喃喃道:“我不是在做梦吧。”
我呲着牙道:“嗯,春梦。”
眉妩又掐了我一把:“讨厌啦,死丫头。”
我嘿嘿笑了笑,回到灵夕阁睡觉。
翌日一早,我照例天未亮爬起来去摘朝颜。旭日东升的那一刻,突然身后传来一声清扬的赞叹:“东海的日出,果然瑰丽雄伟。”
“你怎么也起得这样早。”
他手中托着一朵朝颜,放在我的金盘上,浅浅一笑:“嗯,有件礼物要私下送你。”
我不由一怔,有生之年,居然还有男人送我礼物!我扭头望了望太阳,的确是从东边出来的。
“什么礼物?”
他笑着卖了个关子,“很特殊的礼物。”
我着实好奇:“怎么个特殊法?莫非送我个相公?
他唇角一勾,无声而笑,眼眸中那璀璨深邃之处,似乎融了一天霞光。
白色长衫,只在下摆处绣了几枝修竹,衬着他高洁清雅,出尘不俗的面孔,如是画中人。相由心生,我想他应该是个极风雅的人,有轻微的洁癖,有不俗的品味,有一双能直窥人心的眼眸,却怀着一颗淡漠无谓的心。
我私心揣摩着眼前的这个人,不觉恍然失神,直到拿云在头顶上煞风景的叫了一声,我才发现自己还眼巴巴地望着他,已经不知道看了多久。
我心里有点异样,闭了下眼睛。
“你在干吗?”
“嗯,念经。”
“念什么经?”
我眼睛睁开一条缝,干笑:“还是不说了吧?”
他莞尔一笑,柔声哄道:“还是说吧。”
我正色道:“色即是空。。。。。。”
他噗的一声,转过身去。负在身后的一双手,骨骼清奇。
我一路念经跟着他到了负雪楼,进了书房。
他径直走到书桌前,回身对我招了招手:“你过来。”
我走上前,他衣袖一抬,手伸向我的脸颊,我下意识得就往后一避,心突突跳了两下。
他的手指停在我的眉间,问道:“你眉间这印记,是天生就有么?”
我点头答是。
“眉妩会整容易容之术,没想过帮你去掉?”
“这印记溶于血肉,除非剜掉这块肉。比起头上嵌个大碗,倒不如顶一坨墨,你说是不是?其实这样也蛮好,出门在外十分安全,再说我自己也看不见。”
他幽幽道:“做人不能太自私,要多想想别人的感受。眉妩如此窈窕,大约也是因为每日面对着你一同用餐。。。。。。”
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