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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夫人听着微微颔首。
束妈妈松了口气,安慰她道:“夫人,那吴姨娘一年也难得出趟门,就是出门,和傅氏碰到的机会也是微乎其微,她们毕竟不是一路人,这次不过是巧合罢了,您也不用太担心。”
“我这也是防微杜渐啊!”俞夫人叹了口气道:“这件事若是让吴家的人知道了,对德圃的名声不好。”
说起大爷,束妈妈不由面露踌躇,沉吟道:“您看,大奶奶那边,是不是要去打个招呼……毕竟是没有经过大奶奶就将泽兰赏了吴姨娘……”
自从有了孩子,俞敬修和范氏一人被称了大爷,一个被称了大奶奶。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就听见俞夫人冷哼了一声,道:“她不是想怎么支使德圃就能怎么支使德圃吗?让她找德圃哭去好了。我倒要看看,这次德圃又有什么话说?”
束妈妈心中一凛。
吴姨娘是给大奶奶让道的时候不小心滑了脚,这才小产的。
孩子下来,是个男婴。
夫人当时就气得昏了过去。就连一向沉得住气的老爷都气得脸色发青。大爷却一心一意地惦记着大奶奶,生怕大奶奶受了公婆的责怪,还骂吴姨娘呆头呆脑的,连个路都不会让,害得俞家失了子嗣……
夫人好不容易才把这口气给咽下去。
之后又看着大小姐身子羸弱。想着大奶奶天天以泪洗面,也不容易,对大奶奶倒和气多了,怎么转眼间又记恨起大奶奶来?
莫非是因为那傅氏的缘故?
从前只是气大奶奶勾了大爷的魂,做出了那等不仁不义的事,可大奶奶到底是嫁了进来,是俞家的媳妇了,夫人不看僧面看佛面。不好给大爷难堪,有些事能忍就忍了。可现在那傅氏三年抱两,开花又结果,如今又怀了身孕……不管是谁只怕都有些讪讪然。何况是夫人这样好强性子的人?只怕又把这怒气迁到了大奶奶的身上。
束妈妈想着,正欲劝几句,那俞夫人已道:“还有件事……吴姨娘说,傅氏的姐姐陪在傅氏的身边,你去打听打听,看看傅氏身边的那位姐姐到底是她的什么人?”
或是结交的干姊妹,或是哪家的女眷,为了亲近喊了姐姐……
束妈妈忙敛了心绪,恭声应是。去了吴夫人那里。
没两天,吴夫人那边就有回音。说陪傅庭筠去潭柘寺的是傅庭筠的五堂姐,傅庭筠回陕西给公公婆婆立碑的时候跟着一起过来的。
俞夫人当时就倒吸了口冷气。
忙找到了俞阁老,把这件事跟俞阁老说了:“……只怕是傅家的人都已经知道傅庭筠还活着的事了,你快去打听打听,看傅家的人都是怎么说的?他们家可是华阴大族,姻亲遍布陕西。这要是传出去,可就麻烦了。”
俞阁老正心烦着。
皇上抓住了太仓库的银两短缺之事。
沈世充这次怕是不行了!
这件事虽然与沈世充无关,但在他治下出现了这种事,他罪责难逃。
沈世充也知道,所以准备壮士断腕——他主动致仕,想办法从内阁大学士中推荐一个人接任首辅。
俞阁老正在争取沈世充的支持。
若是成了,他将接替沈世充成为首辅。
想到这里,他就朝着俞夫人挥了挥手:“这件事你看着办吧!我这些日子公务繁忙。”
俞夫人见丈夫忧心忡忡的样子。担心地挨着俞阁老坐下,关切地道:“到底出了什么事?”
这个时候,家里千万不能出什么纰漏!
俞阁老想了想,把这件事告诉了俞夫人。
俞夫人听着吓了一大跳:“怎么会这样?”又道,“皇上怎么查出太仓库少了银子的?这可是杀头的大罪?”然后叹道,“不知道会有多少大臣掉脑袋了!”
俞阁老也很郁闷。道:“皇上为贵州之乱筹措军饷、粮草。不过是一地之乱,户部随便从哪里调些银子就是了,结果皇上突然指了太仓库为贵州提供粮饷,沈阁老根本就没有想到太仓库会缺银子,事情就发作了。”说着,他有些忿然地道,“皇上只怕早就盯上了,沈阁老却是一点警觉也没有。秦飞羽任了腾骥卫的总指挥使之后,腾骥卫不用监视藩王了,倒监视起群臣来。只怕长此以往,朝廷会人心惶惶啊!”
“那是以后的事。”俞夫人只关心眼前,“那现在老爷有什么打算?”
“皇上既然要收拾沈阁老,沈阁老肯定不能直接推荐谁接他的手。”俞阁老冷静地道,“但皇上也不可能让莫英伯接手——他当年可是庄王的人。好在我和沈阁老、莫英伯的关系都很好,只能审时度势,看有没有这个运气了。”
俞夫人鼓励丈夫:“天一教的张天师不是说了吗?您这几年正是鸿运当头的时候,我看老爷这次定能心想事成?”
说得俞阁老又多了几分信心:“但愿如夫人所言!到时候了一定来谢夫人吉言。”
俞夫人笑了起来。
夫妻俩说了会体己话,俞夫人看着俞阁老还要写奏折,亲自给俞阁老沏了杯茶,回了正屋,第二天叫了俞槐安来,悄悄地嘱咐了一番,俞槐安把家里的事交给了二总管,自己去了华阴。
而范氏过了七、八天才知道俞夫人赏了个丫鬟给吴姨娘。
她当时就发作了:“……大姐儿朝不保夕,大家都为大姐儿担心。她还有心思赏个丫鬟给姨娘,是说我照顾姨娘不周呢?还是觉得大爷不进吴姨娘的屋了,得另找个新鲜的助那吴姨娘一臂之力呢?”
范氏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她的乳娘捂了嘴:“我的好小姐,您就忍一忍吧!吓着大姐儿了怎么办?这喜欢不喜欢,还不全看大爷的?要不然,您屋里早就小妾成群了,还给等到今日!您有这工夫生婆婆的气。还不如下些工夫把大爷的心拢在怀里才是正经。”又道,“这女子就怕怀不上,既怀上了,就会一个接着一个。大奶奶且放宽心。只要您再生下儿子,夫人就算是主意再多,也是没有用的。”
范氏狠狠地跺了跺脚,只当没有看见泽兰,可心里却总觉得有口郁气驱之不散,特别是看见俞敬修的目光在泽兰的身上打了几个转之后,她再也忍不住了,笑道:“怎么?我们的大爷如今也有看得上眼的人了?虽说她是服侍过娘的,可娘既然把她放到我的院子里。就是我的人了。我也可以给你当家作主的!”说着,掩袖而笑,可眉宇间却不见半点的欢喜,反而带着几分做作的讥讽。
俞敬修不由皱了眉:“又胡说些什么?”没有理睬她,问道:“珍姐儿今天可好?”
孩子的病,让两个人都倍受煎熬,脾气也没有从前好了。
若是往日。他就会搂了自己又是保证又是发誓的,今日却连句解释的话也没有。
范氏看那泽兰越发的不顺眼。
泽兰只当是因为自己服侍吴姨娘的缘故,不免在心底暗暗笑范氏心胸狭窄,没有主妇的气度。
可她也没有其他办法。只好尽量的少出现在范氏的面前,和闷头闷脑的吴姨娘天天呆在屋里做针线活。
莲心不免担心起来。
自己虽然是吴夫人送的,可吴姨娘不得宠,如今又死了孩子,在俞家没有根基。怎比得上泽兰,不仅服侍过夫人,而且是家生子……她唯有和吴姨娘一条心,才可能有个活路。
谁知道没等她找到机会向吴姨娘表忠心,吴姨娘反而找上了她:“……你且安心跟着我,就算我不成了。你的卖身契还在吴家,我到时候也会把你送回去。”
平日里对什么事都不闻不问的吴姨娘竟然跟她说了这样一番话,可见吴姨娘虽然面冷,她服侍了吴姨娘这几年,吴姨娘还知道她的好的。
她顿时激动起来,觉得怎么也要好好报答吴姨娘才是。看着泽兰天天在吴姨娘身边打转,她就常常跑到厨房里去帮灶上的婆子们淘米洗菜,还不时带些消息给吴姨娘:“……沈妈妈说,石头跟着俞大总管出门了,家里的事都交给了二总管,说过完了年才能回来!”
“李妈妈说,大奶奶和大爷肯定在置气——两个人都没有吃饭。晚上,大奶奶亲自去厨房整了几个小菜,还让拿了小坛金华酒,据说是送到了大爷的屋里。”
吴姨娘听了啐她:“少嚼舌根了。小心别人听见了。”
却没有像以前那样有些厌倦地侧过头去。
莲心嘻嘻地笑。
到了大年初一那天早上,吴姨娘还赏了她两个小银锞子做压岁钱。
莲心喜得合不拢嘴,晚上睡觉的时候常拿出来看。
吴姨娘就嘱咐她:“若是俞大总管回来了,就跟我说一声。”
莲心张大了眼睛,稀奇地望着吴姨娘:“姨娘找俞大总管有事?”
第二百四十一章 水落
吴姨娘笑道:“我能有什么事找俞总管?不过是问问而已。”
可吴姨娘难得会关心什么事啊!
莲心还是很尽心地打听着俞总管的事。
所以俞总管一回来,她就知道了。
她大大咧咧地支了泽兰去倒茶,悄声对吴姨娘道:“俞总管明天晚上回来了。”
吴姨娘“哦”了一声,正欲说什么,泽兰进来了。吴姨娘忙打住了话题。
莲心大为得意。
在吴姨娘心中,还是她最亲近。
到晚上她值夜的时候,两人又说起这件事来:“……知道俞总管去干什么了吗?”
“不知道。”莲心道,“只说奉了夫人之命,有要紧的事出去了一趟,事情办妥了,就回来了。”
吴姨娘听着,想了想,又问:“那俞总管有没有给其他几个管事带些土仪回来呢?”
“带了。”莲心笑道,“俞总管带了几坛稠酒回来。沈妈妈的当家就得了两瓶。沈妈妈说,那酒从前是皇上喝的,可名贵了。”
吴姨娘记在心里。
过了几天,珍姐儿过百日礼。依旧请了些亲戚朋友来。
吴姨娘抽了个空问吴夫人:“哪里有稠酒卖?”
吴夫人一愣,道:“西安府产稠酒,你要稠酒做什么?”
吴姨娘笑道:“我听人家说稠酒是皇上才能喝的酒,所以问问——想买些带了给我爹捎去。”
正说着话,泽兰神色慌张地过了过来。
吴姨娘问她:“怎么了?”
“没事,没事。”她给吴夫人行了礼,笑道,“就是不见了姨娘,有些担心。”
吴姨娘点了点头。一副并不放在心上的样子。
吴夫人却看着有些不妥,只当是俞家怕她追究吴姨娘小产的事。防着吴姨娘向她告状。就站起身来,对吴姨娘道:“你好好将养身子,有什么事,让莲心来给我传个话就是了。”又叮嘱她。“既然做了人家的妾室,就要有做妾室的样子。千万不可失了礼数。俞夫人是最讲规矩的人。”
吴姨娘连忙应了,恭敬地送吴夫人去了摆筵席的花厅。
到了晚上,泽兰依例去了束妈妈那里禀告吴姨娘的事。
想着吴姨娘不见的时候她正和俞夫人屋里的大丫鬟说着悄悄话。束妈妈问起不好交待。又想着那吴姨娘从自己眼前消失了不过半盏茶的工夫,就算是有什么话和吴夫人说也来不及,遂把吴夫人和吴姨娘见面的事隐而未说。
束妈妈见吴姨娘一切如常,就去禀了俞夫人。
俞夫人听着就按了按太阳穴。
束妈妈忙上前帮她轻轻地按摩起头皮来。
俞夫人顿时觉得舒服了不少。闭了眼睛半靠在大迎枕上,和她说起俞总管去华阴的事:“那边也一直瞒着,也不知道是谁走漏了消息。出嫁的几个姑奶奶不约而同地去看了傅氏,事情就包不住传开了。如今傅家的人都知道傅氏没死。华阴知道的还没几个。不过,我看这件事迟迟早早要闹得大家都知道。这倒是小事,我相信傅家会想办法圆了这个谎。就是傅家的那些姻亲,多是陕西大户人家,那些人的眼睛雪亮雪亮的,只怕是瞒不住的。”说着,脸上闪过一丝戾气:“他们范家不是号称自己是‘诗书传家’吗?怎么教出这样没有规矩的姑娘来?我们家哪里惹着那范家了,他们要这样的害我们家?若是当初没有这事,傅氏嫁了进来,一年抱两,我早就孙儿绕膝,含饴弄孙了……”
束妈妈不敢拉话,只觉得额头冷汗直冒。
俞夫人想傅庭筠的女儿,粉妆玉琢,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一看就是个聪慧、健康的孩子……好像自己的孙女被别人抢了,她心里顿时像被剜了一块肉似,恨恨地道:“我好后悔,当初他就是觅死觅活我也要咬着牙关不松口的。说不定那傅氏会找来,事情也就用不着闹成这个样子了。我看,她就是个扫把星,谁沾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