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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以这话的是一阵沉默。夫妻两人默然无语。
知画在旁听着也忍不住掉眼泪,强忍着出去就被人拉住了,见是芍药,悄声问要烫伤膏。
“谁伤着了?”知画有些生气,如今正是事多人少的时候,还淘气!
芍药咬着唇,半天才闷闷道:“信儿去叫老孙烧水,老孙只不动,咱们没法子,只好自己去烧水了,水壶太重……”
“严重不严重?”知画忙问,她也知道这几天院子里有些人是生了轻慢心肠的,巴不得就离了这院子!
芍药摇头:“就是有些红肿,好在水没烧开。”知画松了一口气,找出了紫草油给她,她前脚走,及春娘就进来,愁道:“如今院子里碳也没多少了,奶奶这里又断不得碳的。”县官不如现管,只怕小郭氏会短了这院子的花用。
知画死死咬着唇,一筹莫展,就算要克扣,也没有一丝儿不给的:“明天婶子和胡婶子去管碳的那里问问,能要多少是多少,实在不够,咱们再想法子。”然后强笑着安慰:“未必就到这地步了,太太终究还是要讲些规矩的。”
及春娘对此不抱希望,擦着眼角:“太太太狠心了些!”
知画忙捂住她的嘴:“婶子,这早晚的,奶奶歇下了,咱们且小声些,明天一早就麻烦婶子了。”如今人心浮动。如意身边的人,能笼络住的一定要笼络住了!尤其是这些老人。
及春娘看出她的心思,忙道:“咱们都是跟着奶奶一路过来的。虽然时日不久,但是咱们不是金盏那样专挑高枝儿只陪着奶奶吃肉。不肯陪着挨揍的!”
这话实在粗糙,她讪讪笑了:“她柴嫂子不必担心我和胡大姐,你只管伺候好了奶奶,院子里的事情,咱们能办到的就自己去办了。”
知画忙谢不迭的,送了她出门去。
……
府里管碳的是个黑胖的婆子,众人都叫她黑母鸡的,为人最是滑溜不过。见及春娘和花间娘来要如意院子里的碳,她满面都是笑,却给小丫头使了一个眼色,磨蹭着就是不肯拿出来:“如今碳少呢,柴管事又卸了差事,都不知道问谁要去!两位嫂子慢慢做,我这就去东挪西凑些给奶奶送去。”
及春娘强忍着不耐,花间娘是个寡妇,什么气没受过?这会儿也陪着笑:“不是咱们不体恤嫂子,实在是奶奶院子里事情多。您看着能不能快些?”
黑母鸡去堆碳的库房摸索许久,才提了半袋出来:“两位嫂子来的早,今天的碳还没送来。这些还是犄角旮旯里搜出来的,两位嫂子且拿去……”一副施恩的口气,胖脸上眼角都是眯着看人的。
及春娘再也忍不住:“这点?够什么?奶奶如今虚着,正要暖和着,一天要用三十斤,你这!有三斤没有!”
黑母鸡还没说话,身后就传来一个婆子的怪叫:“啊哟,我的娘,一天用三十斤。咱们太太院子里两个主子,一天也才用十斤碳!奶奶真是不当家不知道柴米贵。况且,老太太院子里主子也才用十五斤。老太太是上了年岁的人,奶奶倒好,不仅越过了太太,还把老太太都越过去了!”
夏妈妈阴阳怪气的道,黑母鸡忙笑着把位置让给她,再三拖着她坐了:“这些话也就您说的,您是太太身边的人,原就比人尊贵些,两个嫂子也只能拿了我来为难。”
及春娘瞪大眼就要吵架的架势,花间娘忙拖住她,也强忍着:“那你多少也要给我们一些,今儿咱们院子可就没有碳了!”
夏妈妈冷冷的弯起嘴角:“奶奶是太太亲儿媳妇,这该给的份例总是要给的,否则不知道在又在爷面前怎么排揎咱们太太的不是!这亲母子情分总敌不过枕边风的,也是奶奶厉害,这样了还霸栏着大爷……”这话里的意味让和她来的婆子都涎起别有意味的笑来,黑母鸡还附和:“那是,奶奶厉害……”
这样的话,及春娘哪里忍得,倒竖着眉毛:“夏妈妈,好规矩!排揎起主子来了,奶奶好不好也是正经奶奶,大爷住奶奶院子里头本就是天经地义的,你那些龌龊心思把大爷比做猪狗了!哼!我这就去问问太太,媳妇是外人,难道大爷也不是亲生的?”
夏妈妈听了这话,也是心虚了,如意若是小产了立马就伺候郑元驹,那郑元驹成什么了?她起身,故作高傲:“我事情多,懒得和你们虚缠,黑婆子,该给奶奶的就给奶奶。”说完在黑母鸡耳边嘀咕了几句,转头又是一脸傲慢:“咱们太太仁慈宽和,许了给奶奶和她一样的例,还是十斤。”
及春娘转过头去,花间娘忙陪着笑,没口子的道谢,黑婆子半天才拿出一口袋:“这是给奶奶的。”
及春娘打开一看气歪了嘴:全是湿透了的,刚从水里捞起来的一样!她一把丢在地上:“你们欺人太甚!”
花间娘却一把把袋子提了,拖着她就走:“咱们回去且用着……”
及春娘在路上对花间娘道:“这湿透的碳干了怕是没三斤!而且哪里能用?”
花间娘道:“你和她们说什么,他们身后是太太呢!咱们且回去,找了她柴嫂子说说。”及春娘拉住她:“她能有什么法子,咱们还是去找两个丫头,看能不能借着老太太的名义多要些碳来。”
花间娘沉默了半晌,才点点头,两人心情沉重的拖着一袋子湿碳回去了。
……
老孙去找老杜,求着要从如意院子里出来:“……咱们把全部积蓄塞给管事太监,让安排出了宫里,可不是为了来做老妈子。这和宫里有什么区别?半夜三更三遍四遍的喊水,你说,又不伺候男主子。要水做什么!穷讲究!”
“我还想去你院子里头,你倒好。还要出来!”老杜从鼻孔出了一口气,老孙不解,老杜瞧在和老孙是一起进去一起出来的份上,指点道:“你那院子里住的主子,可是有大造化的!”
老孙半晌反应过来,瞪大了眼不敢置信:“她都嫁过人的!宫里传说的居然是真的?”然后反问:“你怎么知道!”还这会儿才告诉她!
老杜白了她一眼:“这事儿机密着呢。是榛子亲自托了人来说的,让咱们好生照顾了玉人,不得折损了颜色。等事儿成了,咱们也就跟着鸡犬升天了!你看皇后娘娘身边的几个,就是正经国公爷夫人看了都要陪着笑!”
老孙想到那个场景心潮澎湃,老眼精光四射:“这感情好,我这就回去捧着那位去,这生得好就是有好运道!多谢老姐姐了!”
老杜拉住她:“太太为难她的事情,一定要让她知道,刚才我瞧在姓夏的跟着炭火那里的粗使丫头出去了,只怕没安好心的,你回去了。若是听到只言片语,往大里说,太太怎么刻薄了她。别怕她知道了!”
“挑拨?这有什么用,大爷对奶奶好着呢!”老孙家的也明白,心里倒也唏嘘了一把,郑元驹和如意也算是一对璧人,奈何奈何!
“你别管,只管告诉她就是了!“若不是要靠着老孙办事,这样大的功劳,老杜哪里肯让给别人!她再三叮嘱了老孙:“奶奶和大爷有什么风吹草动的,你只管来告诉我。我知道把消息递出去!”
“可别忘了是我说的!”老孙怕被抢了功劳,老杜不耐烦:“我知道。忘不了你,你把那位伺候好了是正经!”
……
花间娘和及春娘两个回去把碳放了。及春娘就匆匆去找及春去了,把今天碰到的事情一一告诉及春,让及春娘告诉老太太去:“你没瞧见姓夏的那跋扈样子!我实在咽不下这口气!”想到夏妈妈身后的小郭氏,及春娘也恨都牙痒痒的,这样的婆母!
“我不去,你也不许去。”及春低头想了一会儿,道:“娘,如今太太管着家,奶奶就告状,成什么样子?传出去是好听的?就是要告,也轮不到咱们,咱们且是梅香拜把子,一条藤儿上的,主子的事情,他们自个儿说去。”
及春娘恨恨的戳了戳她的额头:“跟着老太太这许久,竟然成小胆了,不为主子,你就是为了我去问那黑母鸡要点碳,成不成?”
及春还是摇头,凑在她娘耳边:“娘消停些,夏妈妈告诉我说了,只要咱们肯帮着太太,就让我……我们一家都过好日子!”
及春娘听了这话狠狠拍了及春一把:“你个……”毕竟是亲生的,说不出狠话来,只压低了声音:“你忘了,当初咱们被任二旺家的踩进泥里的时候,是奶奶拖了咱们出来,当初你就是怕任二旺家的在老太太面前捋了你的差事,咱们一家的死活你都不管,我以为大些你这孤拐自私的性子能好些!”
“娘!”及春红了眼:“当初你们过的日子我记着呢,正因为这样,咱们才不能搀和进去,她们谁压倒了谁,都是主子,咱们可就倒了霉了!太太不能动奶奶,难道奶奶跟前的阿猫阿狗也动不得?连崔妈妈都嚷着要打杀了,奶奶怕护不住,连夜让你们把崔妈妈送回来!”
“难道,难道就瞧着太太这般克扣奶奶不成?”及春娘问道。
及春指着屋子里:“咱们不动,不是还有花间和她娘么!”
及春娘再想不到,众人都以为稳重寡言的及春竟然变成了如今的模样,心肠冷硬不说,还对花间存着那样的心思,想着排挤了她!及春娘心中说不出的滋味来,终究是亲生的闺女,她也不能为了主子就坏了她名声
☆、21、杜鹃花开
及春娘心事重重的回了院子,花间娘忙迎上来:“事情可成了?”及春娘踌躇半晌,才试探着问:“要不,你问问花间去,你是知道及春那丫头的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来,反而被太太问住了坏了奶奶的名声。”太太才管家就到老太太那里递这样的话,说起来还真是如意的度量小,没容人的心肠。
花间娘是寡妇只得花间一个,就把花间看的重:“这个,怕是落了太太的眼,眼看着就要放出来了,如今太太管着家,咱们怎么样也无所谓,只是怕害了孩子。”小郭氏要治花间及春容易得很,随便指个人嫁了,可不是苦了两个丫头!
及春娘素来爽利,遇到这事儿也棘手得很,两人苦闷了半天,都没个出路。知画出来瞧见了两个在风口上站着,就问:“婶子们可有取回碳来?”及春娘摇摇头,那湿漉漉的碳还是别拿出来添气了,花间娘解释:“黑婶子说,这早晚的,碳还没回来。”
知画默了半晌,这本是意料里的事情,就道:“早上忙了这么久,两个婶子且用饭去,我去拿点钱,让我爹买些进来。”
两人这才离开去了厨房。如意的饭菜是小厨房弄的,下人还是在大厨房里头,两个人去只看到大厨房的门都锁了,哪里有人?更别说饭菜了!
及春娘拉着一个烧火的丫头问:“这才什么时辰,怎么就关门闭户的?”如意作兴的规矩是每天大厨房的饭是开两轮的,下人们轮换着吃,这时辰也就第二轮刚开始。
那丫头道:“太太吩咐了,以后只开一遭,来的早的就有的吃。”说完见及春娘脸都黑了。她忙挣脱来就跑了。
两人无法只得回了院子就着小厨房的热水吃了些干粮,知画就来找她们:“奶奶早问两个婶子话呢。”
两个也顾不得早饭,就进了屋子。如意坐在床上,面色微微透出些缺氧的红来。屋子里到处都没个透气的缝儿,知画执意不肯开窗,如意下地就气虚眼黑腿发软,难念被碳气熏出红色来,倒显得整个人精神了些。
“两个嫂子坐。”如意还面带笑意,两人反而羞愧得很,还是知画拉着才坐了,就听到如意问:“两个嫂子怕是没吃饭?回来的快了些。等我把话说完,你们去煮两个荷包蛋……”及春娘忙推辞:“如今府里的光景,不比奶奶当家的时候,这些还是给奶奶留着。”如意抿了抿唇:“我不差这些,府里的光景……连干碳都没有了,不是库房里穷了,而是人心穷了罢了!你们别担心,以后咱们院子里头的花用不走公账了,从世子爷私库里头出。你们想了法子把这话递给太太……”如意脸上露出诱惑的笑意来:“两个嫂子,和我说说。今天那管碳的都怎么回你们的,咱们也学着,早晚用得着!”
花间娘不肯说。及春娘也不肯:“都是些腌臜话,没得污了奶奶的耳朵。”知画是知道如意心思的,劝道:“奶奶不怕的,两个婶子且说说,也给奶奶解解乏。”
见知画这样说,及春娘是个心思灵敏的,就明白了如意听这话的用意,这才起身把黑母鸡怎么说的,夏妈妈怎么说的。一一告诉了如意,如意一直端着笑。只是那笑跟画在脸上一样,没有半分暖意。直到说完了,花间娘才拉着及春娘的衣摆,及春娘看过去,如意笑道:“我不生气,又这条老狗,太太身边才有漏洞呢!且让她嚣张几天!”说完如意让知画陪着她们下去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