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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如谨笑道:“我没事,你瞧,我穿着你给备的皮背心呢。”
他略略扯了扯领口,露出里头的翻毛坎肩。如意放了心,郑元驹只觉得心头酸涩,瞧着赵如谨的笑就碍眼。
“前头客人有父亲和哥哥看着,我这才来后头的。”郑元驹舍不得走,这般道。
李诗薇也舍不得他走,拉着他坐在了身边,道:“既然凤雏哥哥不忙着走,看戏也无趣,咱们且玩些击鼓传梅,或是拿了花瓶签儿来‘占花名’好不好?。
何氏见她兴致高涨,也乐意宠她,就道:“这法子好,咱们人多也乐呵乐呵。”
如意又问:“那咱们击鼓传梅?”
李诗薇和薛姒茵对看了一眼:“我要做令官,薛妹妹来敲鼓,梅到谁手里,都要听我吩咐。”
众人瞧着她孩子气的模样闹着要做令官,何氏都没多说,自然满口应允。
如意让人自美人瓶里折了梅花来,递给了何氏:总要从最尊贵的人手里开始。
何氏、郑氏、罗氏和几个辈分相当的夫人们一桌,如意和郑元莲是第二桌的,梅花刚递给了如意,鼓声就停了。
众人乐了:“很该东道主来接住这第一停的。”
李诗薇清清嗓子:“嫂子,令官为大,我可就说了,你……你去院子里给咱们一人摘一束梅花来。”
千樟林里确实有梅花,这个“惩罚”也雅致,如意笑着起身。陈够的夫人余氏笑道:“这摘来的梅花不稀奇,听说驹大奶奶画梅是一绝,安阳郡主。咱们罚她画一幅,提上咱们冬日欢聚图。岂不更好?”
外头可下着雪呢。
李诗薇嘟着嘴,何氏清了清嗓子:“既然陈夫人这般说,那驹儿媳妇你就画一幅,拿了香来,香尽为限。若是没画好,再去摘梅花。”
李诗薇不甘愿的横了如意一眼,吵嚷着开始接着传梅。
如意去了隔壁,摊开纸。随手画了起来,赵如谨趁着没人主意也溜到了她身后。
“宁顺,你和凤雏吵架了?”
如意笔锋一滑,遒劲的梅花枝节歪了。
“没有的事情。”如意只好就着歪了的枝节画,赵如谨急了,抓过她的笔:“这样多画多少,我给提几个字就是了。”
说着就写了:“梅须逊雪三分白,雪却输梅一段香。”
如意扑哧一笑:“我画的是墨梅,你提这白雪做什么?”
“管他们呢,糊弄过去是正经。外头可冷!”赵如谨见如意眼里没有郁气,只道真是自己想多了。
“你先出去。”如意开始细细描花。
墨迹未干呢,丫头进来催促:“香燃尽了。外头叫奶奶呢。”
如意笑着让丫头们把画卷展开给众人。
“噗嗤”一声。
“凤雏哥哥,你怎么了?”李诗薇惊呼,原来郑元驹居然捏碎了青花瓷酒杯,碎片扎进了他手心,摊开手,血迹混着酒水浸润了整个手掌,众人都急了,叫丫头的,叫大夫的。闹做一团,如意在人群外头。等郑元驹抬头看她的时候,才堆起一脸焦急之色:“这酒杯也太糙了……都是谁准备的酒杯?”
闹哄哄里。郑元驹起身,捏紧了拳头:“我没事,义母,我先出去了。”
然后狼狈的往外走,如意也忙跟上去了,低着头说着话:“我让徐先生来瞧瞧,总要包扎一下。”
出了门,放了帘子,郑元驹立马顿住,如意低头入戏正好,一下子撞了上去。
郑元驹转过头:“宁顺……”
没了人,如意也没有演戏的热情,擦着嘴角,掩饰着扬起的嘴角带出的不屑,温和的道:“大爷,妾让人去请徐先生去了。您稍后着包好了再出去。”
说完转身要进屋子去。却被郑元驹一把抓住了,手指被捏得生疼:“大爷!”
如意声音带着尖利,郑元驹这才放开:“明天,明天要开祠堂,你的名字会写在我的名字旁边。”
如意没开口,只低着头,白色的大毛领,映着黑色的发。
“所以,这辈子,你只能和我厮磨了。乖,别生气了……我混账……”刚才的几个字,瘦金体,俨然是李炜字迹一般,可是进去的,只有赵如谨。
“妾要进去了。”如意胡乱福身往屋子里走去。
屋子里温暖如春,何氏问她:“伤口可深?”
如意道:“也就看着吓人罢了,大夫稍会儿就给大爷包伤口。”
何氏这才放心:“这打仗的人力气大,用的物件也要更仔细些。”
如意受教,李诗薇却不肯“轻饶”:“明明知道凤雏哥哥的力气,还备这样的轻薄杯子。”
她拿着杯子用力一捏,没动静,再一捏,还是没动静,她气的把杯子往地上一扔:“反正你就是一点儿不关心凤雏哥哥,凤雏哥哥原来在王府的时候,从来没有因为破杯子伤过手。”
“薇儿!”何氏低声斥责,拉住她,她突然哭了起来,跑回了屋子。
众人有云里雾里搞不清楚状况的,有心下了然面上不显的,有怕事儿忙低下头去了的……
一时薛姒茵也回了郑氏身边去,何氏道:“小孩子的玩意儿,没玩够还闹脾气呢,咱们接着看戏。”
☆、第一百一十八章 封诰
郑元驹当夜就搬回了东厢房。真是搬回来的:大毛衣裳、厚棉袄都有七八个包袱!
除了书房的,还有临江苑的。
如意也没多说话,反正回来洗漱了倒头就睡,半夜却被热醒了:那厮正把她紧紧搂着,呼出的热气就在她的头顶,如意心烦意乱,推,没推开,滚,滚不出来……
“乖啊,我就抱抱,就抱抱。”男人睡意朦胧的呢喃,还跟哄孩子似的隔着被子拍着她,有一下没一下的。
“热死了!”如意实在不舒服,男人才略略松开手,如意立马翻身到了里面凉快的地儿,男人如跗骨之蛆一般贴上来,自她背后抱着她:“我的小乖乖,你可想死我了。”
唇舌吻上如意的脖颈,如意一僵,想到他也是这样吻贺兰,这样吻那面目在她脑海里已经模糊的丫头,只觉得恶心上来。
男人还忘我的投入的啃咬着,等手搭上如意的腰,才发现怀里的人僵直着,他心绪一沉,规规矩矩的把头枕在如意脖颈:“宁顺,我错了。”
如意没说话,因为她正在做自我催眠:“这是很正常的,非常正常的,那些女人都很干净,你不会因此生病……你需要一个孩子,你只要不想槁木死灰的活下去,就需要一个孩子,别矫情。”
这样自我劝慰里,她眼前闪过苗氏那张不到30岁为求儿子而憔悴的脸,还有张扬肆意如小罗氏,提到孩子也是她的软肋。
“……我也不知道怎么的,看到那幅画,那上头的字,就抓狂了。我真是……”男人说到这里,如意还是没反应,这小狐狸真不肯原谅他了么?
“宁顺。我再也不混账了……宁顺……”男人的声音带着讨好。
如意这才从思绪里清醒过来,道:“你喜欢新来的丫头还是贺兰?”
轮到郑元驹一僵。如意解释:“说是抬姨娘,都还没给我敬过茶,我想着明儿过后就搬到临江苑去。”
若是自个儿有了院子,才好守得铁桶一般,在老太太院子里,终究要忌讳些。
“我不要姨娘。”郑元驹抱住如意:“我错了,我不该误会你,我混账。宁顺,你别把我推开。”
如意一愣,苦口婆心的解释:“我这边要排日子呢,四个丫头,你喜欢哪个,我也好排着……”
郑元驹面色沉沉的,完全没有了睡意,殊不知如意压根儿没听到他说的关于“误会”的解释,而是对自己说,就这样。把日子排出来,大家都好,把自己的排卵期排出来……其他的时候……
这些日子。没有郑元驹插手的后院,也不难过的。
“宁顺,咱别这样,院子小,我也不要什么丫头姨娘,等事儿了了,咱们两个带着老太太、太太就回京里去。”
如意才想起任二旺家的说的话。
“……她说,是西府老太太动的手,为的。就是金夫人来做填房。”如意细细把话说了。
“她真这么说?”郑元驹收敛心神,如意嗯了一声。带着鼻音,有些困顿了。
郑元驹没说话。一会儿再喊如意,只听到她轻轻的呼吸声。
……………………………………………………………
第二天是十一月十三,黄历上写的是诸事皆宜。
寅时初,玉环就来敲门,迷迷糊糊的如意想到今儿是什么日子,一下子就起身,把正要喊她的郑元驹吓了一跳,张口还来不及说话,如意就叫了玉环进来,自己三两下从他身上爬了出去。
郑元驹也跟着下了床去四件柜里找了一阵子,平时如意都会问他第二天要去哪儿,给他把衣裳搭配好叠好了放在四件柜衣裳的面上,这会儿如意不搭理他,他找了半天:“我的朝服呢?”
他说的是麒麟袍。
金盏正给如意梳头,玉环转到床后打开箱子:“大爷,你的衣裳在这儿呢。”
郑元驹一瞧,他的衣裳可不就都折得整整齐齐的放在了箱子头!
他自己拿出麒麟袍套上:“给我梳头。”
“让水仙和荷花来伺候大爷,玉环,把我的衣裳整理出来,瞧瞧可还差什么,对了把老太太给的金锁找出来。”
水仙和荷花,就是西府送来的四个丫头里留在房里伺候的两个。
郑元驹黑了脸:“让那两个丫头滚!”
玉环左右为难,看看如意又看看郑元驹。金盏手巧,三两下给如意梳了中规中矩的云髻,两侧一对点翠蝴蝶簪,缀了细珠流苏,中间一个分心大凤钗,颤巍巍的凤尾巴分了五股,因为是实心的,还能做压发。
如意的首饰衣裳都是金盏看管的,金盏拿住昨夜备好的一套点翠首饰,灯笼耳坠,点翠金项圈配上头上对称的点翠蝴蝶簪,颇为俏皮。
“就这个吧。”如意看了一眼郑元驹,正直直的盯着她,她展眉一笑:“呆会儿我给大爷梳头可好?”
虽说美人笑靥如花,郑元驹却一丝儿高兴劲儿都提不上来,闷闷道:“嗯。”
穿着红色麒麟袍的他分外精神,如意收拾好,也挑了一件红色羊皮金边的衣裳,和他颇为相配,郑元驹才脸色稍霁,坐了下来。
如意本以为给男子梳头是件简单的事儿,不过梳起来扎好挽发髻再用冠束住,郑元驹头发多,抓起来一大把,她手都举酸了都没抓完。
“金盏,还是你来吧。”放下梳子就要走。
“你去哪儿?”郑元驹问她。
“我去瞧瞧老太太好没有,这开祠堂的时辰是定下的。顺便问问花间娘,客人们的早饭备得如何了。”如意细细交代了。
郑元驹没说话,如意出门就深深吸了一口气,对自己道:“赵如意,你做的很好,很好。”
而后去了上房。老太太也起了,见如意这般,很是赞许:“这衣裳选得好。鲜亮,郑家的祖先见了也高兴。”
知道她事情多。也不留她,让她自去了。
如意才回了屋子,陪着郑元驹胡乱用了早饭,就叫来花间娘,问祠堂准备的如何了,各色东西可齐备。”
陆陆续续的客人都到了,难得的也出了太阳,辰时三刻。荥阳侯府祠堂大开,东府老太太带着两府众人鱼贯而入。
跪下、磕头、上香、起身。
一系列祭拜仪式完了,郑善佑清楚族谱,东府老太太亲自执笔,在郑元驹的旁边写下了赵氏如意,在郑元骅的旁边写下了罗氏其华,并郑瑞岚……
写完了,郑善佑把族谱放好,东府老太太道:“郑家的列祖列宗在上,郑家离家十年的孩子回来了!你们若在天上看着。就保佑孩子们平安喜乐,无病无灾。”
说着又跪下、磕头、起身。
鞭炮响起来,祭拜仪式完成。
郑元驹夫妇扶着老太太出门去了千樟林。自己则和郑善佑一道去了外院。
如今时辰已过午时。如意饿得饥肠辘辘,还要陪着老太太一桌一桌的敬酒,刚敬到杨氏那一桌,就传来鞭炮声,花间娘忙跑进来:“奶奶,宫里来人了。”
又忙安排人摆条桌香炉,如意瞧着这阵仗,知道是有圣旨的了。
众人也都吓得起身,郑元驹陪着一个红衣内侍进来。内侍打开五色蚕丝绫锦,高声唱道:“圣旨到。郑元驹、赵氏接旨。”
如意夫妇两个忙跪下:“臣/民妇恭听圣谕。”
“奉天承运,皇帝敕曰:朕惟治世以文。戡乱以武。而军帅戎将实朝廷之砥柱,国家之干城也。乃能文武兼全,出力报效讵可泯其绩而不嘉之以宠命乎。尔开封都指挥使郑元驹,燃薪达旦,破卷通经,授以荥阳侯世子也,推恩三代,加封不减。深眷元戎之骏烈功宣华夏,用昭露布之貔熏,暂锡武弁,另加丕绩,钦哉。
敕曰:大臣有奉公之典,藉内德以交修,朝廷有疏爵之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