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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楼?天啊,又是她家乡的特有……至今,她还能时常梦到,在皓月当空之下,儿时的自己于竹楼上聆听虫吟的情景。
“无缘无故的,贝勒爷为何想到要盖竹楼?”盘云姿抑住心火的激颤,淡淡问道。
“上次在湘江一带,便看到了这种独特的建筑,不同于关外的车篷暖帐,也不似中原的亭台楼阁,觉得别有一番情致。”舒洋道,“我想在这别业之中,盖一座竹楼,闲时在上边饮酒赏月,一定格外惬意。”
“贝勒爷果然有雅兴……”他盖竹楼,最最得益的应该是她,能一解她的思乡之苦。
“不过,贝勒爷为何亲自动手?这等粗重的活,该交给工匠去做。”
“不知为何,我就是想亲自建造,”他意味深长地看她一眼,“不愿假借他人之手。”
这话听在她耳里,忽然产生一种奇妙的感觉,仿佛溪水洄流处,有种莫名的激荡。
“贝勒爷,我来帮你吧!”她欲挽起袖子,却被他一把握住手腕。
“别。”他连忙阻止,“你是弱质女子,干不了这个。不如去替我准备茶水点心,也算帮了忙。”
“奴婢遵命。”他说得有道理,若勉强留下,说不定还会给他添乱呢,不如去做自己所长的事。
她转身离去,回眸跳望他的背影,却见那伟岸身躯在日光下晒出点点汗水,如同全身布满星光,她不由得低头,不敢多看,似乎多看一眼,呼吸便急促半分。
来到厨房,准备好食材,细心烹煮,等点心备好,却已到了晌午时分。她急急从锅里端出来,生怕饿着了他,匆忙中,锅子却烫着了她的手。
然而,她顾不得十指通红,她快步迈出厨房,朝院中走去。
没想到才半日工夫,工程却已大有进展,竹楼已盖好半边框架,拔地而起的模样,着实让她惊叹。
“贝勒爷,快歇一歇吧!”他身上早已汗水淋漓,甚至沾湿了长裤,让她看了于心不忍。
“好,倒茶水来。”他一笑,坐到院中的石凳上,挥汗如雨。
“奴婢没有准备茶水,”盘云姿却莞尔,“贝勒爷不是说,一向只饮酒吗?”
“你这丫头,记性倒好,”舒泽会意,笑容更甚,“那就斟上水酒。”
“这里只有米酒,”盘云姿上前,缓缓往碗中注入乳色的佳酿,“滋味有些甜,不知贝勒可会喜欢?”
这米酒,亦是她们瑶寨独有的东西,是她闲时悄悄做的,原本没打算让他知道,但今天却不知为何拿了出来……或者,出自于对他的感激吧。
他不仅收留了她,还亲手建造这么一座让她欢喜的阁楼,实在应该感激他。
“哦?这可得好好尝尝!”他拿起碗来,一饮而尽,抹唇之间,点头称赞,“好酒!甘美醇厚,充满民间质朴风味,我喜欢!”
“贝勒爷,你别喝这么急,这酒虽然不烈,但后劲大!”盘云姿担心提醒,“当心醉倒!”
“哈哈哈,我舒泽向来千杯不倒,放心。”他大笑起来,爽朗的模样就像天空一样明亮。
望着他的俊颜,她有片刻失神。这一生,大概再也碰不上笑容比他更灿烂的人了……她真是幸运,在最灰暗的日子里遇见了他,给她黯淡的心境投射入一抹耀眼的光芒。
“咦,这是什么?”他望向盘中点心,好奇道。
“是五色糯米饭。”盘云姿回答,“贝勒爷盖了瑶寨的竹楼,品了瑶寨的三清茶,也该尝尝瑶寨的五彩糯米饭才是。”
“果然有五色,”舒泽身为诧异,“我活这么大,还没见过这样的饭呢。”
“五色糯米饭,因呈现黑、红、黄、紫、白五种颜色而得名,本应是用紫蕃藤、黄花、枫叶、红蓝草为色素,调染而成,可是奴婢一时之间,找不到这些染料,所以,就想了另外五种代替。”
盘云姿坐到舒泽身边,将米饭逐色盛入他的碗中,一一解释。
“黑色,我以芝麻代替,祝愿贝勒爷日后官途如芝麻开花,节节升高。紫色,我以紫芋代替,有如紫气东来,祝愿贝勒爷福运吉祥。黄色,我以玉米代替,贝勒爷既生在帝王之家,黄包更能显现皇家之贵气。白色,我以莲子代替,祝愿贝勒爷早得贵子。至于红色……”
她忽然停下,腼腆不语。
“红色是什么?”舒泽却瞧着她,期待下文,“云儿,你这张嘴,可真能说,我算是服了。”
光是会说,倒不算什么,偏偏言词之中倾注的那份心意,最让他叹服。
“红色——”她抿抿唇,继续道,“以红豆代替,红色亦是吉祥之色,祝愿贝勒爷此生诸事如意。”
这一句,是她临时加上去的,原意并非如此。
红豆,让她想到了相思之豆,红色,让她想到了新娘的嫁衣,洞房的红烛……
红色。应该是恋人的颜色,祝愿他此生能与心上人永浴爱河。
但她不敢如此开口,心尖怦然猛跳,似乎如此说出口,便跨过了什么界线,点破了什么不该言明的东西。
她忽然感到害怕……
“就是这样?没了?”他似乎感到她有所隐瞒,眉一挑,似不满足。
“没了。贝勒爷请用膳吧。”她点头,避开他的目光。
晌午的阳光透过竹桩,映入她的眼帘,她忽然发现,那竹桩之上,有红斑点点,仿佛泪痕。
“这是……”盘云姿大惊,“湘妃竹?”
“什么竹?”舒泽一怔。
“是湘江一带运来的竹子?”盘云姿难以置信,赫然回眸,“贝勒爷,是不是?”
“好像是。”他不得不承认。
的确,他不远万里,特意命人成批运来她家乡的竹子,只为增添一分她的熟悉感,让她心中多一分暖意。
“那无疑就是湘妃竹……”盘云姿抚摸着那竹节上的红斑,泪花瞬间沾湿了她的睫毛,“传说舜帝南巡,死在湘江一带。他的两个妃子,娥皇与女英,寻到江畔,万分悲痛,连哭九天九夜,泣出血来。这血泪滴在竹上,使化为红斑点点,生长至今,人称湘妃竹。”
这是她儿时听过最动人的传说,至今留在脑海深处,不能忘怀。
“原来,还有这样的故事——”舒泽似被感动,站起身来,踱到她身畔,亦仰头看那宛如高入云霄的竹桩。
“奴婢觉得,倘若世上真有人能为自己流泪泣血,便是最最幸福的事情,不枉此生。”这一刻,她总算说出了心里话,没有刻意修饰。
或许,是竹上的红迹斑斑震慑了她,让她一时间无所顾忌。
她抬头,发现舒泽正凝视着目己。
“的确,那会是世上最幸福的事——”他的声音忽然变得低沉,“可惜,我这辈子,是不会实现了。”
“贝勒爷何出此言呢?”盘云姿一怔,“福晋对贝勒爷的情意,亦是深厚无比……”
“不,她会我为流泪,却不会为我泣血,”舒泽摇头涩笑,“只有真心相爱的人,才会甘愿为对方付出所有——云儿,你明白吗?”
“贝勒爷一定会找到这个人的……”她想安慰他,却似乎用错了词。
“可我已经找到,而且,她就在眼前——”
他忽然俯下身来,紧紧地拥住她,在她错愕之际,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吻住了她……
轰然一声,仿佛有天外雷响在她耳际震开,而他,心尖亦在颤动。
是方才的米酒在作祟吗?她说过,这酒后劲很强,千杯不倒的他,终于醉了一回。
他觉得额间有一股晕眩,拥住她的时候,什么也顾不得了
这一刻,忘记了一切,忘记了两人身份的隔阂,忘记了他有妻子,甚至忘记了他与她的关系还没到这一步。
他的冲动,把本该步步为营的计划给毁了,也把两人知心和睦的关系也毁了。舒泽感到她将他奋力一推,啪的一声,手掌清亮地打在他的脸上。
清醒之间,他有些茫然。而她,亦立在原地,呆呆出神,仿佛连她自己都不知方才做了什么,两人就这么静静互望着……
第5章(1)
望向窗外,依然不见他的身影。自从那日他强吻了她之后,便完全消失了踪影。竹楼快要盖好了,却并非他亲自动手,而是找来了一班工匠替他完成。
已经半个月了,他,音讯全无。
盘云姿从初时的忐忑、到变得忡忡忧心,她忽然有些害怕,怕他就此不愿意再见她。
她甚至后悔那日打了她……可是,身为知书达礼的女子,被个有妇之夫冒犯时,她还能怎样?
她不该忘记,他是她的敌人,也不该忘记自己的使命,更不该忘记,她心里对另一个男子的情意……那样拒绝舒泽,应该是对的吧?
从小到大,这是盘云姿第一次没了主张,本来是非分明的观念,忽然变得混淆,让她看不清天地。
“姑娘,有客到访。”工匠在门外禀报。
是谁?她在回眸中,乍然惊喜,是他吗?
然而,来者并非是舒泽,惊喜之后,却是浓浓的失落。
“云姿,别来无恙?”来人是雪倩,本该让她欢喜的来客。“怎么,不认识我了?”
雪倩的娇嗔让她回神,呆怔的面孔努力露出笑意,“哪会啊?你……你怎么来了?”
“我听说那天福晋打你,”雪倩握着她的手,充满久别重逢的喜悦,“你走后,我特别挂念,也不知你去了哪儿,亦不敢打听。直到贝勒勒爷告诉我,你在这里,我才放心。”
“他……贝勒爷告诉你的?”一提到舒泽的名字,甚至只是一个他的代称,就让她心慌意乱。
“这个地方真不错,宁静雅致,”雪倩四处打量,“贝勒爷叫我来陪陪你,怕你太寂寞了。”
“贝勒爷他……最近可好?”她再也按捺不住,终于问出自己所想望的。
音讯全无的半个月,他到底如何?回到府中与妻子言归于好?对她,可有半点想念?那一巴掌,是否真的打断了他们之间的所有可能?
她心中真的有很多疑问,想问,却无从知道答案……
“贝勒爷出征去了。”雪倩的回答却出乎她的意料。
“什么?”她凝眸。
“没错,”雪倩似乎很明白她此刻的心情,点了点头,“到南方,清除明朝余党去了。”
她最害怕的事情发生了!满汉之间永远不会安宁。
若换了从前,听到此事,断不会像此刻这般心潮起伏,因为那时他是她的敌人,她只需诅咒满人失败即可。
但现在,却害怕他真的负伤送命……毕竟,他的影子已经融入了她的骨肉,无法狠心忘却。
“贝勒爷让我把这个转交给你。”雪倩递上一个盒子,盒盖紧闭,颇为神秘。
“是什么?”盘云姿一怔。
“贝勒爷说,让你先打开它,然后有一段话,要我转述。”雪倩道。
她抿唇,不知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颤抖的十指缓缓将它开启。
“面具?”
盒内所藏,果然让她万分愕然。这不是舒泽每逢上阵杀敌时必备的面具?就像他的长剑弓弩,怎能不佩戴在身边,反而留在京中?
“贝勒爷说,兰陵王若无狰狞外表,便没有战胜敌人的把握。,可如今,他愿意冒险,褪下伪装,以真面目示人。只希望,这一仗是和平之役,望敌军能看到他的善意,兵不血刃,还天太平。”雪倩轻声转达。
他……他在说什么?兵不血刃?
难道他不懂得,褪下面具,失去了胜算的把握,丧命的有可能是他自己吗?
刹那间,她明白了——
这一切,只是为了她。
他以为,她是汉女,为了讨她的欢心,决意不再杀戮她的同胞,就算冒险牺牲自己的性命,也要南下和谈,化干戈为玉帛……
可是,多尔衮会允许他擅作主张吗?汉人会理解他的良苦用心吗?是否,他会成为夹杂在棋局中的一粒棋子,最后粉身碎骨?
盘云姿轻抚着面具,泪水滴落到那凶恶的五官之上,这个世上,恐怕只有她,能看到这凶恶面具之后的温柔。
她从未像此刻这般,希望能尽快见到他,只要他能平安归来,她发誓,一定忘掉所有,像初遇时那样,对他绽放盈盈笑意。
才回京城,也没卸盔甲,舒泽就被召入宫中,面见多尔衮。
其实回京途中,他早已预料到会有这般结局,谁让他擅自作主,违抗圣命呢?
进了御殿,尚未开口,他便俯身跪下,等待应得的惩罚。
“舒泽回来了?”多尔衮放下手中书卷,出乎意料的脸上不显怒意,反倒微微笑着,“跪着干什么?起喀!”
“为臣有罪——”舒泽垂首应对,“请王爷责罚!”
“你何罪之有?”多尔衮却故作迷惑,“本王不明白。”
“为臣没遵照王爷的吩咐,将江南乱党扫尽,反而饶了他们的性命……”他咬唇道,“臣罪该万死!”
“哦,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