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厅堂中的气氛也渐渐活络起来,有人起身去找两位风头正劲的赛手交流酒经,也有人请求执事们添酒。围聚在长桌旁边评判们的讨论不知从何时起已经升级为争吵。公孙羽的脸色也开始变得不那么好看了。
屋角的铜钹当当响了起来。金属撞击的声音顿时压过了正堂中激烈无比的争吵。
罗会长抬起手臂向下虚虚压下,“各位都请入坐。“
众宾客各自落座,吵架吵得意犹未尽的几位评判也都心不甘情不愿地坐了回去。从这争吵的劲头就可猜测,这赛酒会的头名只怕一时半会儿难有定论。众人不免都存了些心思,想看这罗会长怎么打圆场。
罗会长环视四周,缓缓说道:“各位都知道,淮阳酒行三年一贡,若赶上赛酒会,便以赛酒会胜出的酒品为贡。到了今天正好是第三年,因此,此次赛酒会上胜出的酒品是要作为贡品送入御茶房的。若是能通过御茶房的筛选,便有机会上呈御前,这可是咱们淮阳酒行天大的荣耀啊。“
他说到这里故意停顿了一下,像是在观察众人的反应。淮阳酒行的人自然都知道这条规定,倒也没有谁表现出大惊小怪来。只有公孙羽有些意外似的,唇角紧紧抿着,眼神也明显地阴沉了下来。
罗会长微微一笑,“依老夫之见,既然评判门一时间意见难以统一,索性请出御茶房的巡察使吴大人来做个决断。各位意下如何?“
众人嗡嗡嘤嘤地商议了一阵,都觉得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既然赛酒会的头名迟早都得过御茶房这一关,自然是迟过不如早过。
罗会长见无人反对,便示意身旁的执事去内院请出吴大人。
听了这话,旁人倒不觉得怎样,李新荷却忙不送地转头去看顾洪,顾洪似乎料到她会有这样的反应,目光中着温暖笑意,令她又惊又喜。直到这时,李新荷才惊觉一年的时间过得竟然……这样慢。
从春到冬,三百多个日日夜夜。那些在忙碌的日子里偶尔才会浮现出来的若有所思,在她闲下来的时候就变得有些难耐了。对她而言,那是一种全然陌生的情绪,酸酸的,甜甜的,带着绵长的味,像她酿出的酒。
她有点儿分不清这困扰着她的情绪到底叫什么,但是这一刻,欣喜的感觉如此强烈,充满她整个心房。仿佛严冬在这一瞬间过去,她的世界里重新开满鲜花。
一直以来不明的东西,在这一刻,突如其来地有了明确的答案。
李新荷只顾着自己的感慨,连那位吴大人从哪道门进来都没注意到。直到耳中飘入了“长相思”三个字,才恍恍惚惚地回过神来。
她一抬头就看到了正在开怀大笑的罗会长,他好像遇到了什么高兴的事儿。兴奋得眼睛都冒光了。一个三是来岁的男人背对着她,似乎正在跟罗会长商议着什么。这也许就是那位御茶房的巡察使大人了。几个少年执事困扰在他们身边,小脸上也带着兴奋的神色。
这是怎么回事儿呢?
李新荷站起身,正想抓个人问问,手臂就被人紧紧抓住了。李新荷吓了一跳,一回身就看见了自己老爹那张涨红的脸,因为过度激动,他的喘息显得十分急促,“老幺,老幺,你赢了!”
“啊?!”李新荷有种难以置信的感觉,这么一场声势浩大的比赛……这就结束了?
李首滃笑得眼睛都睁不开了,满脸的细纹也统统舒展开来。李新荷忽然觉得她有好多年没看见过他笑得这么开怀了。
“了不得!”顾洪也笑着走了过来,“果然长江后浪推前浪。”
这一切真的结束了?
李新荷觉得有点发晕。转头四望,似乎每个人的脸上都是一副如释重负般轻松的表情,只除了……
公孙羽似乎也没搞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表情和她一样茫然。然后他看到了李新荷,看到了聚在她身边的那些喜笑颜开的人。他的眼神变得清醒,脸色却灰败了起来。他拨开挡在他面前的人,径直朝她走了过来。
李新荷不自觉地挺直了腰身。
就在这时,一个高大的身影很突然地挡在了她的身前。他身上的斗篷还未来得及解下,袍角还沾着尘土,但坚实沉稳的姿态却让李新荷莫名地安下心来。
公孙羽停下脚步,神情复杂地与他对视片刻,眼中慢慢浮起一丝倦意,“愿赌服输。我无话可说。”
他的视线在李新荷的脸上凝住片刻,然后转过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酒行。
李新荷不由自主地松了一口气。可是看着面前的男人转过身来,她的心又扑通扑通地跳了起来。他还是记忆中的样子,但是黑了,也瘦了。五官的轮廓宛如被打磨过,原本柔和的线条流露出淬厉的味道。一年的时光以及游历四方的经历,在他的眼睛里凝练出了一种更为醇厚的东西。
像一坛经过了窖藏的长相思,所有曾经的生涩都已退去棱角,变成了优雅醇和的温暖。
四木交投的瞬间,李新荷怦然心动。
第五十二章 长相守
厚厚的毡帘掀开,一团寒气顿时扑进了暖意融融的颐华堂。
顾太太从一堆花样子上抬起头,见顾洪父子一前一后走了进来,连忙放下手里的东西,起身迎了过去。
“倒比我预想的要早些。”顾太太笑着接过了顾洪的斗篷。见父子两个都是一脸倦色,忙招呼丫鬟们送上热水、布巾来,服侍他们洗手擦脸。
“前儿庄子上送了些野鸡来,我记得你爱吃,特意叫人宰了两只炖上了,等下就好。”顾太太仰着头端详自己儿子,越看越心疼,“黑了,也瘦了,这脸色……赶明儿我得给你好好补补。”
“哪里需要补呢。”顾璟霄啼笑皆非,“我倒觉得自己的身体比原来结实。”
顾洪坐在太师椅上,听着母子俩絮絮叨叨地聊家常,不由得长长舒了一口气,“云儿呢?”
“派人去接了。”顾太太忙说,“书院里也请好假了。你们兄弟两个一年没见面,好好聚一聚吧。”
正说着话,就听庭院中传来一阵脚步声,一个清朗的声音大声喊道:“哥!哥!”
丫鬟们连忙打起了帘子,就见顾璟云三步并作两步跳上台阶,带着一身的寒气扑了进来,一头转载该了顾璟霄的身上。一年没见,顾璟云的个头已经快到他的肩膀了,脸上的稚气也消退了许多。
“哥,你这是刚到家?”顾璟云上下打量他的神态酷似顾太太,只是眼神活泼了许多:“累不累?还走吗?”
“你就不能按顺序提问?”顾璟霄被他急切的神态逗笑了,“我一进城就去了酒行,行李让人先送回去了。等下你去我房里,看看我给你带了什么稀奇东西。”
“你也去酒行了?”顾璟云瞪大了眼睛,“我刚才在路上听到好多人在这论酒行的时尔,到底是谁家赢了?”
“时意坊赢了。”顾璟霄情不自禁得微笑了起来,“她还让我带了两坛酒回来,说是送给娘尝尝的。”
顾太太不仅莞尔,“这孩子倒有心,回头你替我谢谢她吧。”
顾璟云听了半天才听明白他们口中的时意坊大掌柜就是自己未过门的嫂嫂,脸上的表情立刻变得复杂起来,“她?自己当掌柜?”
一家人都笑了起来,顾璟霄捡着脚要的情节说了个大概,听得这对母子一惊一乍的,连呼过瘾;。顾洪心中却仍有余悸,“这孩子当时答应得倒痛快,公孙羽压的赌注可是一条命啊……我看李老爷的脸色都变了。”
顾璟霄抿嘴一笑?“她没说让你们放宽心的话?”
“说是说了。”顾洪扶着胸口竟会未定,“可那公孙羽有备而来,真若输了的话,再想法子脱身恐怕就难了。”
“父亲多虑了,”顾璟霄笑着说;“李三是不会输的。”
顾洪愣了一下,顾璟霄说这话的神态像极了赛酒会上的李新荷,坦荡自信,无所畏惧,仿佛在做出决定的同时就已经知晓了冥冥中注定的答案。
“为何?”顾洪现在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老了,已经失去了孤注一掷的勇气。
顾璟霄抿嘴一笑,“爹,你怎么忘了?今年乱刀淮阳酒行进贡,贡品便是赛就会夺魁的酒品。”
“那又如何?”顾洪耐心十足地开始解释,“只剩下三种酒的时候,无论是公孙羽还是时意坊,轮实力都可以轻将另外的一种酒淘汰出局。”
一家三口一起点头。
“公孙羽当时并没有要换就的意思,也就是说,争夺头名的只有时意坊和公孙羽的九酝春酒。”
顾洪回忆当时的情形,再次点头。
“既然如此,李三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呢?”顾璟霄笑了起来,似乎颇为欣赏李新荷的表现,“反正不论哪位大人来做筛选都不会选九酝春酒就是了。”
顾洪还瞪着儿子一脑门子的问号,顾太太却啊的一声,反应了过来,“九酝春酒可是当年曹操献于献帝的呀。”
顾洪一愣,随即恍然大悟,建安年间,奸臣当道,献帝刘协一生受尽曹氏胁迫,最后不得不禅位于曹丕。有这么个典故压着,哪位大人会嫌自己的脑袋长得结实,非要去御前触这个眉头呢?
“何况烧酒年年得见,好的果酒却十分难得。”顾璟霄笑道,“对于新奇的东西,人都是有好奇心的。单这一条,她已有了七八分胜算。”
顾洪微微有些懊恼,同时也有些感慨自己真的是老了,居然这么个小弯都转不过来……
顾璟云也反应了过来,搓着自己的手笑道:“嗯,这丫头脑筋够使。”
顾太太抬手在他脑袋上拍了一巴掌,“不许没大没小的,那可是你嫂嫂。”
“嫂嫂?”顾璟云抬眼去看顾璟霄,“以后她真要住进咱们家来?”
顾璟霄含笑不语。
顾太太嗔道:“说什么傻话呢,嫁进来就是咱们家的人了,当然要住进来。难道你想让哥哥嫂嫂跟咱们分开了单过?”
顾璟云猛然意识到了这样一个可怕的事实:若是将李三从家里赶出去,她会捎带着把自己的哥哥也带走!
“那……那好吧,”顾璟云心不甘情不愿地让步了,“你就让她住进来好了。”
“不许再胡说八道了,”顾太太又拍了一巴掌,神清气爽地叫来了自己的随身丫鬟。“艳梅,你让人去厨房催催。午饭就摆在颐华堂。”
丫鬟应了一声,正要出去的时候又被顾太太喊住了。
“用过了午饭你跟我去绣房里看看。”顾太太一脸喜色地说:“除了剩下的几床喜被,那些小绣件也得抓紧做了。”
丫鬟笑眯眯地应了。
“你吃过午饭去一趟李府,”顺太太催完丫鬟又开始催顾老爷,“这都拖了大半年了,不能再拖了。咱们赶紧定个日子把喜事给办了吧!”
喜期最终定在了来年的三月。两家人都觉得这是个让人感觉愉快的季节,春暖大地,柳绿花红。不满意的恐怕就只有李新荷一个人了。三四月间去年秋天入窖的酒要进行第二次倒桶,另外葡萄园里也要开始忙起来了。
“如果能把出嫁的日期再推后两个月,那就好了。。。。。。”
一直到了出嫁的那天早上,李新荷还是这样想的。可惜的是,家里人熟知她的秉性,生怕她在出嫁那天闹出什么花样来,从上到下都把她看得死紧,就连洗个澡身边都留着三两个伺候的人,她纵有心也找不到逃出去的机会。
烛光微微晃动,粗如儿臂的龙凤蜡烛上落下一滴鲜艳的烛泪。烛台旁三个小碗,里面摆着莲子、红枣和汤丸。一旁另备着尺、镜、剪刀,这是“龙头镜、较剪尺”,有光明继后之意。请来的好命婆正在梳理她的头发,一边梳一边还在吟唱,“一梳梳到尾,二梳梳到白发齐眉,三梳梳到儿孙满地。。。。。。”
三尺青丝被巧手的好命婆绾成了妇人的式样,一对金镶玉步摇分开来插入发髻两边,镶嵌珠玉的金丝长穗轻轻扫过耳畔,当真是珠玉流光,摇曳生姿。她从来也不曾留心过的胭脂水粉一样样地在脸上匀开,最后换上宽袍大袖的大红喜服。
镜中人依稀还是旧模样,却怎么看都不再像自己。
烛光是暖暖的红色,铜镜中映出的珠帘绣帐也是最浓烈的红。李新荷试着转了个身,镜中人随之一转,佩环叮咚,触目一片珠光宝气。
李新荷忽然间有了种身在梦中的恍惚。
接下来的所有步骤,都在不断地加深这种不真实感。这种感觉太强烈,以至于拜过家庙,她本该哭着出门的时候,看着高堂上鬓发微霜的老父和两位眉眼含笑的兄长,她心里只觉得有趣,根本就哭不出来。最后只得被奶娘按住用手帕在脸上蹭了蹭,意思意思地表示一下她是在擦眼泪。
李首滃无奈摇头,李明皓和李明禧几乎笑出来,颜氏却难得地红了眼圈。
盖好盖头,被李明皓背进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