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侍卫们迅速离开大殿,顺道将昏厥的老皇帝和几个女人都架走,他们原也要带走静姝,太子却说:“让她留下。”
静姝迷茫地看待这一切,太子不着急向她解释,他拖着血淋淋的身子在殿内转了一圈,忽然朗声道:“为什么不出来,今天你不出来,也走不出明德殿了,二弟,既然救了我,为什么不出来相见?”
大殿的房梁足有三层楼那么高,静姝看到身影坠落时,吓得捂住了嘴,但那身影轻盈落地丝毫没有受伤,站定于灯火下的,是比太子更年轻俊伟的男子,一身夜行衣,让静姝觉得似曾相识。
太子每走一步,脚下就有血痕,他走向这个陌生又熟悉的人,微微一笑:“是不是没想到,会是这个结果?”
齐晦淡然:“知道是这个结果,特来相见。”
☆、081温柔一吻
太子额头上的血滑过眼睛,方才有一鞭子抽在了脑袋上,可他对疼痛早已麻木,反是每一次流出的血,能让他明白自己还真实的活着。一只眼睛蒙了鲜血的红光,看出去有些模糊,可他还是仔细地打量了齐晦,这个在暗处看了自己十几年,可自己二十年来从未见过的弟弟。
“静美人,你知道他是谁吗?”面对弟弟的从容,太子给自己找了个台阶下,转身问一旁瑟瑟发抖的宋静姝,“他和我长得像吗?”
静姝一脸呆滞,她不是猜不到来者是谁,而是这么短的时间发生这么多变故,她傻了。
“这是我弟弟。”太子的语气听起来那么骄傲,他甚至走向齐晦,伸手要搭着他的肩膀,可齐晦却走向宋静姝,指间不知从哪儿变出的细针,在静姝脖子上迅疾地扎了一下,静姝顿时眼神游离,不等齐晦站直,她已经倒下了。
太子道:“这个女人不需要防备。”
可齐晦不想多废话,转身开门见山道:“太子并非真正受制于皇帝,想必这一点,不止我,庞相也定有所察觉。太子这一次为了逼我相见兵行险招,不怕庞相在等着您出手,黄雀在后。”
太子轻笑:“你大可以不来相见,你不来,就不会有后续的事。”他看向自己方才跪着的地方,冷幽幽道,“你可以看着我,在这里被他打死。”
“殿下死后,下一个就该是我。”齐晦道,“今日并非殿下逼我相见,而是我主动来见殿下,不知可否与太子结盟,我助太子登临大位,太子放我和母亲远离皇宫。”
太子的眼睛被鲜血污染,有些刺痛,他微微眯眼,狐疑地问:“你分明来去自由,随时都能带贤妃离宫,何须我的相助?”
齐晦道:“纵然放一把火将冷宫烧为灰烬,也会有人认为我们是诈死逃离,而安静地离开,更是早晚会被发现,若不能确定这里没有人会追捕我,我不能带着母亲开始逃亡生涯,不能让母亲每一天都沉浸在被追捕的恐惧中。”
太子还是企图靠近他,但这一次齐晦没有让开,他们明明二十年不曾相见不曾说过半句话,却仿佛因为彼此都知道对方的存在,又或是传说中的血脉相连?太子不觉得齐晦陌生,而齐晦对太子,本就很熟悉。若是盛世太平,若是遇到一位仁君,若是能在父亲膝下安乐地长大,他们兴许就会是最好的兄弟,是帝国最光明的未来。
可这一切只在梦境里出现,手足兄弟,在同一座皇城里,隔了二十年才说上第一句话,他们互相猜忌互相怀疑,对于生身父亲,没有半分感情。
太子笑道:“你就信任我,信任我一定会放你走?”
齐晦冷然:“除掉了其他势力,就剩下殿下一人,您若违背承诺,我只要对付您就可以了。”
二人四目相对,每一道目光都冷得叫人心颤,果然他们没有兄弟情谊,有的只是彼此的利益,而齐晦若脱离庞峻,就一无所有,他对太子构不成威胁,他们的交易,齐晦需要把筹码全押在太子是否会背叛承诺上,对太子,却没有任何后顾之忧。
太子走近他,肩膀与肩膀相靠,带着血腥气的字眼飘入齐晦的耳中:“那就帮我把莫家也处理干净,我不需要这一群蠢货碍手碍脚。”
齐晦朝后退开半步,道:“不难。”
当丽妃从逃散的宫女口中得知皇帝晕厥,火急火燎地冲到明德殿时,太子浑身是血地歪在地上,皇帝已经被安置在寝宫,跟在皇帝身边的奴才纷纷上来,说皇帝心火暴盛引发内风,正不省人事。丽妃松口气,又见太子奄奄一息,也不好当众对他怎么样,便让人把太子送回东宫,至于用不用好的太医去疗伤,太医院的人自会看丽妃脸色。
而丽妃生怕皇帝有个万一,吩咐宫人将三皇子带来明德殿由她亲自看护,又让人出宫宣召庞峻入宫,似乎是已经觉得皇帝熬不过今晚。可皇帝只是被齐晦的飞针迷晕了,和宋静姝一样,或昏睡一夜,或几盆冷水浇醒,丽妃这一晚注定是白辛苦了。
冷宫里,齐晦回来时,看到湘湘正坐在台阶上,她掀起裙摆抚摸着烫伤的伤口,齐晦走近都没有察觉,直到被问:“石阶上凉不凉?”她才惊喜齐晦归来,又耍聪明似的说,底下垫了垫子。
“事情办妥了?”湘湘拉着齐晦进屋坐下,给他留了一碗汤温在暖笼里,两人只靠一盏昏暗的油灯就能做所有的事,看着齐晦慢慢喝下汤,她心满意足地问,“你回来我就安心了,我照你吩咐地告诉娘娘是去见太子,娘娘就一直愁眉不展,我也跟着心神不宁。”
齐晦道:“我不会有事,早些睡,说来话长,明天再告诉你。”
湘湘很听话,她知道齐晦辛苦,但要分开时,齐晦想起来说:“我见到静美人了,不知该不该这么说,她挺好的,你不用太担心她。”
“我听你的。”湘湘答应,转身要去自己的屋子,可齐晦又喊住了他。
翩然转身,只见男人的身子迅速扑向自己,湘湘回过神时,已经被齐晦满满抱在怀中,他轻轻抚过自己的背脊,这样的拥抱,让她有一丝不安,在感觉到齐晦深深一呼吸后,他的身子变得轻快了。
“怎么了呀?”湘湘问。
“没什么。”他们松开了怀抱,昏暗的光线下,彼此默默凝望
湘湘的双手慢慢勾上了齐晦的脖子,忽而脚下单足一点,身子轻灵跃起,甜柔的香吻落在齐晦的脸颊边,一股暖流顿时弥漫至全身,湘湘却嘿嘿一笑跳开,转身就往外跑。
齐晦被脸上从未有过的温柔怔住了,可还没抬手去摸摸自己的脸,外头一声“哎呀”传来,他迅速跑出去,只见湘湘在地上摔个大马趴,她跑太快被绊倒了。
美好的一吻,最终成了齐晦想起来就会心暖又发笑的事。而湘湘被齐晦抱回去时,捂着发烫的脸不敢看他,齐晦没有敢做太亲热的举动,他要把最美好的温存,留在将来海阔天空的时候,这里太压抑太逼仄,不愿委屈湘湘。
静姝第二天在芙蓉居醒来时,听底下宫女絮叨昨晚的事,昨晚很多妃嫔在明德殿目睹了皇帝鞭打太子的一幕,可那个身穿夜行衣的男子却没有被提起,而静姝的记忆只停留在他走向自己,她以为太子是天下最俊美的男子,没想到……
她晃了晃脑袋,太乱了,不敢想。之后小心翼翼地问了太子的境遇,得知遍体鳞伤的他被送回了东宫,丽妃带着人把守明德殿,一切又和从前一样,但明明她看到了太子威风凛凛的模样,那些气势轩昂的侍卫对太子那么恭敬,当时当刻,仿佛整个皇宫,都在太子的控制下。
这么复杂的事,静姝自己想,是不会有答案的,她希望再去一次东宫,若能进得去,她想为太子疗伤。
而这日大白天里,庞世峰就急着来了冷宫,昨晚的事父亲需要齐晦给出一个交代,庞峻要齐晦盯着皇帝所有的事,可昨晚齐晦没有对外送出任何消息。
他们就在院子里的石桌旁坐下,湘湘送了茶水来,世峰算是仔细地看了一回湘湘的模样,湘湘离开后,他道:“的确漂亮,我说,你是看她漂亮才留在身边?”
齐晦瞥了他一眼,世峰赶紧闭嘴了。他们俩从小把青楼当玩儿的地方,又在宫廷长大,天底下两个拥有最多美人的地方可以随意出入,岂会轻易被美色迷惑。可世峰对湘湘真是很好奇,自家妹妹缠了齐晦那么多年,齐晦都没正眼瞧一下,湘湘到底有什么法力,悄无声息地就打破了齐晦冰封的心?
自然他不是为了这事儿来,一提起正经事,彼此都严肃了。
屋子里,湘湘也给贤妃送了茶水,静静坐在一旁时,就听贤妃说:“看来真是出事了,世峰这么急地来,他很少会大白天亲自来。”
湘湘希望贤妃别太费心神,就随便找些话题来聊,说起中秋那晚的灯会,她说楼阁上的花灯像是被装了什么机关,没有人在也嗖一下就亮了,没想到贤妃却笑:“到底是我的儿子,身上流着慕家的血脉,二十年前天下机关术最厉害的,就是我慕家。到如今皇城护城河上的吊桥,用的还是我慕家打造的齿轮,区区的点花灯,不算什么。”
这番话,让湘湘看到贤妃的骄傲,她骨子里流着贵族的血液,曾经对齐晦说,她和浅悠都是千金小姐,在她们的世界里没有“不”字,可以想象贤妃曾过着何等富贵的生活,纵然在冷宫二十年,也没有磨灭她天生的傲气。
“湘湘,你真的一个亲人都没有了?”贤妃自觉说得有些过了,缓和了语气。
“我是被捡回来的,就算有亲人,也不知道在哪里。”湘湘满不在乎地应道。
贤妃是好意,问道:“那身边没有留下信物,你们舞班的师傅有没有说过,你被捡回来时,身边有什么东西吗?”
☆、082一样的夜行衣
说起身边旧物,湘湘连带进宫的那一点点东西都不知现在何处,更不要说十几年前放在襁褓里的,她依稀记得像是有什么的,可怎么也没有个清晰明白的记忆,贤妃这般问,唯有应道:“没有什么东西,我时常想自己是被家人弄丢的孩子,既然不是爹娘想抛弃我,也就不会特意留什么信物在身边。就算留了信物,普通人家能有什么东西,可以十几二十年放着还能再相认的?”
贤妃叹息:“难为你这孩子如此心境,我活了一辈子也不见得这样开阔。”又道,“若是玉佩、金锁,只怕是叫你那些黑心的师傅们当了换钱,早就无处可寻了。”
她伸出手,轻轻拍了湘湘的手背,满心安慰地说:“有你这样好的妻子在晦儿身边,将来生儿育女,我的孙子孙女也必然会得到最好的教养,我没什么不放心的。”
湘湘的脸一下红了,“娘娘,您说什么呢。”
贤妃却道:“孩子,往后在我面前,喊晦儿的名字吧,咱们这不是要离宫了吗,离了宫哪里再来的二皇子二殿下?我知道你心里尊重我,已经足够了。”
这不是难事,湘湘也不必太固执,哄得贤妃高兴才最不容易,忙就答应:“我一定改了。”
门外齐晦和世峰说罢了事,世峰进门来向贤妃辞别,又说中秋夜里浅悠给娘娘添麻烦了,贤妃笑说无妨,更反问世峰:“年上就听说,庞大人要为你娶妻,如今中秋已过,怎么还没有动静,选定哪一家的女儿了,不知将来我有没有缘分见一面。”
世峰笑道:“我爹一直在等太子妃的事,这两天算是想起我来了,也不知会许配哪家的女儿,反正我们兄弟的婚事,从来都轮不到自己做主,但愿老天保佑,别给我个厉害的,能太平过日子就好。”
他说着,朝边上湘湘看,笑道:“我哪里能像您儿子这般好福气。”
贤妃笑道:“必然有好姻缘,你不必羡慕晦儿。”
几句家常话后,世峰真的要走了,与齐晦到门前时,他不禁道:“娘娘精神虽不错,可气色太差,到底什么病一直不见好,要不要我再寻名医来?”
齐晦摇头:“我娘的心思,你明白。”
世峰一时没懂,可多想想,就皱眉:“娘娘何必呢,将来海阔天高的日子,还等着她呢。”
齐晦则道:“诸事小心,往后你我立场相悖,有什么事,你不必对我客气。”
世峰不屑,轻推齐晦:“这是什么话?”
齐晦道:“太子要灭莫家,是因为厌恶外戚碍手碍脚,莫家的人会成为他将来做皇帝的束缚,但你们家不同,对他来说,依旧需要得力的大臣匡扶江山。庞家如今的势力,轻易动不得,你们至少还有十来年能与他周旋,这十来年如何站稳脚跟,就看你爹能不能取舍。太子不喜欢被束缚,你爹安稳做个臣子,而不是如今的野心勃勃,君臣就能相处,或者你爹有魄力,现在就逼宫杀了皇帝和太子,扶持三皇子登基。”
世峰满不在乎地摇头:“我是儿子里的老幺,有事也轮不到我说话,我爹我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