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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又不对,四爷提过,墨染十年前就已改画秘戏图,皇上要是有微词,也不会等到现在,那皇上又是为何召他进宫?
百思不得其解,教她幽然叹了口气,抬眼望向窗外,才惊见天色已暗。
快步走到门外,外头半点声响皆无,寂静得教她不安。
这时分,向大哥通常会帮她送晚膳,为何至今却不见他来?该不会是四爷在宫中发生什么事,至今未归,所以他前去查探?
忖着,她一刻不作停留,举步朝前院书肆而去,然未过穿堂,便听见敦亲王的声音--
“好端端的,怎会教人给发现?”
“算了吧,王爷。”
听见慕君泽淡然的回答,教她高悬的心总算安稳放下,她就站在穿堂前,等待两人到来。
“可本王还是想不透怎么……”
慕君泽听着齐千里叨念,走过穿堂,就见那抹娉婷身影在前,不由得脱口道:“染梅?”不是要她在房里待着,她怎会在这儿?
“奴婢见过王爷、四爷。”她乖顺地福身。微抬眼,心头微微颤着。
仔细打量他,他戴着如意长冠,露出刀凿般的立体五官,银白半臂在身衬出他的高大挺拔,清朗俊魅,风华逼人,教她不自觉地羞敛长睫。
不等慕君泽开口,齐千里已经率先开口,“正好叫丫鬟替我们泡壶茶。”
“王爷,我已经差人备膳了。”慕君泽神色不变地道,忖着如何将染梅支开。
“用膳前先喝茶,本王讲得口都渴了。”话落,齐千里举步走在前。
慕君泽眉头微皱了下,只得使了个眼神让染梅去备茶具。
染梅看出他似乎不想见到她,有些失落地走向厨房,适巧瞧见厨房正忙着做菜,一屋子的辣味。她想起每日每顿膳食里至少都会有一道辣菜,全都因为四爷喜辣,她才得以一解思乡愁绪。
在厨房里帮了点小忙,备妥了茶具,她便和几名下人一道到湖上小亭,远远的就听到齐千里发牢骚般地嚷着。
“这事本王非查到底不可。”
“王爷还是别打草惊蛇的好。”瞧下人陆续端菜上桌,他使了个眼神要齐千里谨言慎行。
“都是你府里的人,还怕隔墙有耳?”齐千里没好气地啐道。
“小心为上。”慕君泽淡道。
书肆里的伙计小厮,全都是他从慕府的家生子里挑选的,自然忠心无疑,可有些事他并不打算让染梅听见。尤其皇上邀画一事,就怕她察觉到什么。
然而,这些片段话语听在染梅耳里,像是在防自己,教她情绪更加低落,将茶具备放好,有些意兴阑珊地添着柴火煮茶。
待菜都上桌,齐千里收回远眺湖面的目光。“说到底就是有人发现你的手伤将愈,否则皇上不会执意要你作七夕屏画,二个月前好不容易推掉了春赏图,结果现在却……”
慕君泽眉头微皱了下。“王爷,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这事不用再多说了。”
染梅一惊,难不成是那日在欢喜楼……因为四爷护住了她,才会教人发觉他的手伤将愈,可是,这又和皇上下令作画有何关联?
能得皇上钦点,这代表他受尽皇宠,是不?可是照王爷“好不容易推掉了春赏图”的说法,这岂不是意味着四爷不愿接受皇上的邀画?为什么?
“这么说也对,不过那七折页七夕屏画可不小,光是一幅就要高百寸宽六十寸,以锦织绢为画布,每幅画景还得与七夕应景,屏框的材质亦是,届时摆放之位也是问题,才能画出合适的景象,要是猜错……七郎,到时候本王救不了你。”
“这点小事还要王爷相助,不是显得我太无能了。”他持筷替齐千里布菜。“王爷,用膳吧。”
“欸,这道菜……”齐千里有些意外菜色中竟有一道辣肉羹。
慕君泽顺势看去,无力地闭了闭眼。他都忘了曾交代厨房,每顿膳食至少有一道辣菜,如今可好了,准备折腾自己了。
“七郎,你不是不吃辣?”
“……偶尔为之又何妨。”他不是不吃,只是少吃。
余光瞥向染梅,果真瞧她一脸不解地盯着自己。她那般聪颖,只要稍加提点,怎可能看不穿自己的心思,可他不想让王爷发现他对她的用心,毕竟正值多事之秋,依王爷的多疑性子,能少一事便少一事,王爷是宁可错杀也不会放过的人。
“可本王记得你吃不了辣,要不你吃一口给本王瞧瞧。”齐千里压根不信,非要他尝一口不可。
慕君泽不假思索地舀一匙入口,还睨了齐千里一眼。“这肉先蒸后炸极弹牙,配上这酸辣的勾芡汤汁,简直是一绝,王爷何不试试。”
齐千里狐疑地望向他,尝了口,只觉得辣味窜进脑袋,都快飙泪了,他怎能像没事人般?
正要问,拱桥底下,有人轻唤着。“王爷,王爷的侍卫有事禀报。”向临春后头跟着两位王爷府侍卫。
齐千里望去,勾动手指,一名侍卫立刻快步走近,附在耳边准备低语禀报。
“这是做什么?在这儿的是本王的兄弟,有什么不能光明正大地说?”齐千里面色不善地道。“大声点说。”
侍卫有些为难,最终还是依他吩咐,大声道:“王妃说,王爷要是再不回府,肯定就是和慕家四爷有龙阳之嫌,她要禀……”
“住口!”齐千里动作飞快,手中玉筷射去,教侍卫立刻闭嘴。头疼地掐着眉间,他抬起尴尬的笑脸,“七郎,本王先回府了,你慢用。”
慕君泽没开口,朝他比了个请的动作。
齐千里三步并两步地离开,还踹了侍卫一脚,暗恼他行事不懂变通,害自己在兄弟面前丢尽颜面。
亭内,突地静谧,只余松果爆烧的声响。
“四爷,用茶。”染梅舍去刚沏好的茶,将第一泡半凉的茶递到他面前。
慕君泽神色未变,以手探了杯温,确定茶温微凉,才徐徐地咽下,却抹不去那缠附在舌上的辣。
“四爷,要是还去不了辣,那就吃点菜,好比这道开阳酸菜,里头加了些许酸奶,多少可以去辣。”她快手替他布菜。
慕君泽狼吞虎咽着,仿佛已经被这辣味给逼到了极限,忍无可忍!
该死,简直是要辣死他了!
“四爷,抱歉,是我要厨子将花椒爆在香油里,再淋到肉羹上……”瞧他还是一脸难受,证实了她的猜想。“四爷根本无法吃辣,为何每天的膳食里总有一味辣,而且向大哥还说,那是因为四爷喜欢,四爷又为何陪我上酒楼点辣菜吃?”
方才瞧四爷连咀嚼都没,像是直接把肉羹给吞下腹,她便觉得古怪,而后见他大手紧握成拳像在隐忍什么,她才察觉不对劲。
慕君泽托着额,等着那股辣味缓缓褪去,良久没开口。
“四爷是为了奴婢才要厨子准备辣菜?”欢喜楼那回教他看出她喜欢辣味,这得要多心细如发、用心观察,才能猜中她的心思喜好。
“……你吃一口。”半晌,他吐出这句话。如果可以,他想亲手喂她,可是这辣味实在是太折腾人,辣得他很难受。
染梅不解,还是乖乖吃了一口,满足地笑眯起眼,仿佛她吃的是什么难得一见的山珍海味。
“不辣?”
“适中。”事实上对她而言,这点辣味就像是前菜罢了。
“辣死我了。”他咬牙道。
“四爷既然吃不了辣,刚刚就不该硬着头皮吃。”话一出口,她脑袋闪过灵光,像是把什么给连结在一块,“四爷是怕王爷发觉,我就是害四爷被人发现手伤将愈的人!”
王爷气忿难休,直嚷着要追查谁害他的秘密被发现,要是王爷发现四爷贴心地要厨子为了她备辣菜,就可能会怀疑到她身上,是吧,是这样的吧。
可是她不懂,他为何千方百计拒绝皇上邀画。
“你没有害我,是我自个儿要这么做的。”事实上,是他不假思索出手,才会惹来这些麻烦。
“四爷为何要为奴婢做这么多?”她不懂,他总是喜欢戏弄她,甚至想赶她走,可是又以自己的方式保护她、娇宠她。
“我开心。”他眸光一转,朝她招招手。
染梅以为他辣得难过,闪过炉子来到他身旁。
慕君泽轻而易举地将她抱在腿上,在她还来不及反应时已经吻上她的唇,教她错愕地瞪大眼。
她的耳边嗡嗡响着,不明白刚才还好好地说话,怎么他就突然恶劣地亲她,而且他的舌,他的舌……
“该死,好辣!”慕君泽哈着气,不敢相信她怎能忍受这种辣度。“往后别再吃辣了。”
然而话一出口,就见她满脸通红,泪水已在眼眶待命。
“别哭。”他对女人的眼泪没辙,那起源于他的妹子,只要一见女人的泪,就会教他手足无措。“敢哭,我就吻你。”
无计可施之下,他只好语出恐吓。果真见她噤声,可是泪水就在眸底打转,直教他心怜不已。“我都做了这么多,你还不懂我讨好你的意思?”不过是亲吻就教她快掉泪,要他怎么“辣手摧花”?
“四爷总是不把话说清楚,一会要我走,一会要我留,我怎么懂?而且四爷不该……”她紧握着粉拳,就连话都说得结巴不清。
“讨厌?”他凑近问。
她瞠圆眼,竟不知如何回答。讨厌?应该要讨厌的……可是她心跳得好快,反正重点是他不该亲她,这举措是不合乎礼教的!
“没回答,就当你不讨厌。”他自个儿替她下结论,轻握起她的手。“入秋后,找个时间成亲吧。”
赶紧将她收进慕府,是保护她的一种做法,也是能让他彻底安心的方法。他想要她为伴,是知己更是妻子,从此相伴不离。
她是大邹神官之女,身份太微妙,要是皇上知情,肯定会拿她当筹码,将她送回大邹,而他绝对不允这种状况发生,所以动作要快。
“嗄?”
“不肯,那我只好把生米煮成熟饭了。”虽说这么做有点下流,但是非常时期有非常做法,只能请她多担待了。
他一贴近,吓得她拔声尖叫。“四爷!”
“在,我耳力好得很,不需要喊那么大声。”他懒懒地掏着耳朵。
“你不可以……”
“对了,你要不要学画?”他懒声打断她未竟的叨念。
“嗄?”她在说什么,他在问什么啊?
“不想学?”发现她看他的目光有所不同,他猜想她八成得知他就是墨染,而胆敢说出的,必定是大哥那个小人。
是说,依她的聪颖,就算大哥不说,光听他和敦亲王之间的对谈,大概也能猜出一二,既是瞒不了,那就无需再瞒,再者他既要得到她,当然就要利用她对他多年的倾慕。
见她表情自呆愣徐徐转变为羞怯、倾慕和难以置信,他低笑,“你表情真多,染梅。”
“奴婢……”她只是突然想起他就是墨染,是她搁在心里倾慕多年的大师,可矛盾的是,他真的和她的想像大相迳庭,虽然好像没那么差,不过又不是原来望想的那般神圣不可触及。
“破灭了?”他托腮笑问。管她是不是梦想破灭,横竖他心意已决,她别想逃。
“不是。”
“那么是……”
这问题教她不知道如何作答,横竖她没有感到破灭,也不觉得厌恶,只是疑惑……“为何王爷对皇上向四爷邀画一事诸多微词?”
慕君泽朝她笑眯眼,道:“因为我伤了的手恐怕还不足于应付绘画那七幅巨画。”有些话不需要对她明说,省得麻烦。
“原来如此。”这么说来倒是说得通,不过……“可是王爷说,三个月前就推过了赏春图。”
“那是因为三个月前我的手刚受伤。”他对答如流。
“喔。”
“所以,你得要帮我。”
“奴婢帮得上忙吗?”
“就凭你那酷似我画风的技法,还怕瞒不了皇上的眼?”
这种瞒骗之法教染梅微抽口气,暗骂他太大胆,可是回头一想,要是他完成不了画,那才真的是死定了。“好,只要是帮得上忙,奴婢在所不辞。”她也只能站在他这一方。
“说得好,不过在那之前,你要把那碗肉羹吃完。”他再也不要见到那道菜!
“这么大碗……”
“如果想要我喂,说一声。”
染梅无奈垮下肩。“奴婢尽力。”既然改变不了他的决定,她就认命点。
“吃吧。”
“是。”
他替她布菜,压根不管她抗议,硬是将几道齐月的地道风味菜塞进她碗里。既是要成为齐月人,她迟早得要习惯齐月的味道。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