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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把我和令尊重迭在一块了,对不。”他亲吻着她的颊。“你怕拖累我,对不。”他也曾经经历丧亲之痛,可以理解她的自责和愧疚,理解她害怕一再牵累身边的人,他何尝不是如此。
染梅怔住,没想到他竟心细如发至此。她亡命千里,是父亲拿命换来的,然而如今却又因为她而连累四爷,要她如何不自责。
她是个养在深闺的千金,除了琴棋书画,根本没有派得上用场的技能,一旦落难,就只能倚靠他人,连累他人。
“染梅,我只是想告诉你,一切有我在,放心依靠着我,往后你的喜怒哀乐,我都概括承受,再撒泼再放肆都无妨,别把苦往心里藏。”他亲吻着她的额,像是烙下他的承诺。如今把这事再谈一遍,只是要她记得,务必记得他就在她的身边,撑着同一片天,她无需独自承担。
“可是四爷……我真的好没用。”抿着唇,忍着泪,不想让这些悲伤无止境地凌迟自己。
“怎会?待咱们回京,你要学的事可多了。”
“我?”
“好比打理书肆。”
“卖淫书淫画?”她可不可以不要?她的内心真的有一部分很过不去,而且爹在天之灵要是发现她做这般伤风败俗的买卖,肯定会以她为耻。
“我说过多少次了,换个角度去欣赏,你会发现里头藏着许多趣味。”他咂着嘴,对她的用词极度不以为然。
“喔。”嗯,也对,她也该换个想法才是,不然对那些作者太失礼了。
“然后你可以再学学怎么服侍我。”他邪恶地,不着痕迹地撩起被子。
“嗄?”服侍?她得要服侍他?
“嗯……好比再大方一些……”
“啊!”染梅失声尖叫,抢回自己的被子。“四爷!”
太过分了,天都亮了,怎么可以还这般纵情恣欲!
“嗓门这么大也是别有风情,但是你不怕把玉铭给引来?”他懒懒压着她,就爱看她卸下沉稳,一脸无措的模样。对,他就爱她什么都不会,懂得爱他就好。
染梅闻言,倒抽口气。“四爷,快起来,我要穿衣。”那门是没栓子的,玉铭姑娘要是撞进来,那那那……
“好啊。”他也很干脆地起身。
“四爷,你先到外头等我。”瞧他已经穿戴整齐,小手从被子底下探出,轻推着他。
“我昨晚可没有一处遗漏,你现在矜持已经来不及了。”他托着腮,跷着脚,欣赏她小脸涨红的模样。
染梅心跳紊乱,想起昨晚他的疯狂,虽说她知晓周公之礼,可是她没料到他会那般放肆地吻过每一处。
“想起来了?”
她回神,羞恼地再踢他一脚。“出去啦!”
“偏不出去。”他快一步闪过,起身准备扯被子。
“四爷,你要做什么?”非得戏弄她到这种地步?
“难道你不知道一报还一报的道理?”他笑得满脸邪恶,无比得意。“当初你掀我被子,如今就轮到我如法炮制!”
正当抢被子大战开打,门外传来急促的敲门声,伴随着玉铭的声音,“七郎!”
门内两人,一个笑得坏心眼,一个则是不知道要把自个儿藏到哪去,不一会慕君泽才应声。
“玉铭,抱歉,吵到你了。”
染梅闻言,稍稍宽心,心想他再恶劣,也不可能真让玉铭进房。
“不,我来是要告诉你,刚才咱们一伙人入江捕鱼,发现江上有船只朝这儿来。”
“可是有着军装?”
“没有,穿的是深色的常服。”
慕君泽暗叫不妙,亏他正努力地让染梅卸下烦忧,没想到坏消息乍到。
“四爷?”从对话中,染梅察觉来者必定是追兵。
“换上我差玉铭替你买的衣物吧。”他笑道。
该来的总是会来,逃得过是幸,逃不过……是命!
玉铭替他俩准备了一些干粮,好让他俩路上可以食用。他们按照玉铭的指示,沿着山谷往下,再攀过一座山峦,就能够抵达邻近的小镇,也许就有机会逃出生天。
正午,两抹身影躲藏在山谷中,比人还高的芒草间行走,以防追兵在高处轻易地发现他俩。
“染梅,累不累?”紧握着她的手,他心疼问。
“不累。”尽管已是气喘吁吁,她还是不敢放慢脚步。
她不能成为四爷的负累,她不要再动不动就放弃,她要和四爷一起回京城,她要帮他打理书肆,还要和他一同作画,为他生下孩子……有好多好多的事要做,她不能在这里停下脚步。
“嗯哼,这么听来是我昨晚太手下留情了。”他轻啧了声。
染梅挥汗如雨,本是不懂,而后意会,羞恼的笑骂道:“都什么时候了,还说那些,四爷真的是……太不正经了。”
“这时候不说什么时候才说?难不成还要挑时拣日不成。”他不着痕迹地放慢了脚步,不舍得要她走得太匆忙。
“四爷真是……”她已经找不到什么话好说的了,不过……紧绷的心情倒是因为笑出声,放松不少。
她知道,四爷总是用他的法子好让她抒发不安痛苦。
可是,十年前尚年少的四爷,到底是如何走过那惨淡岁月的?他们有着太相似的背景,可是她比他幸运得太多,因为她这么早就遇到了他。
“这路要怎么走?”慕君泽看着前头陡峭难行的山道。
玉铭跟他提过,衔接山道最快的途径是有段路得靠半攀爬才上得去,但他没想到这根本就是一片山壁。
对山霞村里的人来说,攀岩走壁,入江戏浪都是再寻常不过的事,但对染梅来说,她怎么爬得上去?
“四爷……”
感觉她颤着声,轻扯着自己衣摆,慕君泽不由得往后望去,却见追兵已下到山谷,而且个个手持长剑,这会儿是打算不留他的命了。
瞧他回头定住不动,她心头一紧,紧抓着他。“四爷,怎么办,根本就没有路了。”眼前只有山壁,要怎么走?
慕君泽回神,立刻撕开锦袍下摆,绑成条状,微微蹲下。“染梅,上来。”
染梅几乎没有犹豫,立刻跃上他的背。她知道,让四爷背她会增加四爷的负担,可是如果放任她徒步,恐怕不一会就会被追上。
四爷不会丢下她,她也不能让四爷为她涉险。
可是前途崎岖难行,到底要怎么走,才能让他们脱离险境?
慕君泽背着她,将手上的布条环绕过她,将她绑在身上,以免她手滑坠落,他一脚踏上山壁凹处,双手紧抓着岩壁和树枝,一步步往上,哪怕指甲翻开,尖锐岩壁划破掌心,他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人哪,总是要失去什么,才能换得什么,只要她能够安全无虞,就算废了他的手,再也提不得画笔也无妨。
他已经画过最美的画,他没有遗憾,但如果失去她,他不知道未来对他而言,到底还有什么意义。
一切苦难如果只为换得和她相遇,那么,请再给他更多的苦难,好让他可以和她相守。
他要的,就这么多。
“四爷。”染梅眼见他攀过的每一处都染上鲜红,不禁更用力地将他抱得更紧。“四爷,对不起……”
四爷的手是用来执画笔的,要是因为她而再也不能作画,该怎么办?
略回头望去,追兵已逼近许多,如此快的速度,是不是再眨眼功夫,他们就会来到眼前,四爷该怎么办?
追兵来势汹汹,这回可不比被带到朝阙城前那般宽容了,舍下她,四爷还走得了,带着她,孤单上路的只会有四爷!
“怎了,是不是自我厌恶昨晚不够大方?”他气息微乱地调笑,双手刺痛,却压根没慢下动作。
“是啊。”她趴伏在他背上,咬着牙逼回泪意,不让泪水沾湿他。
真的不该再拖累他了……她回头,就见追兵已经来到山道下,来不及了,真的来不及了……
慕君泽怔了下,像是意外极了。“那好,今晚得要包夫满意……知不知道要怎么做?”他咬紧牙,攀爬的速度更快,眼看着陡峭山壁快到终点,可见平坦大道。
“四爷怎么说怎么好。”这儿离地约莫三层楼高,高度加上已然在底下的追兵教她恐惧,可是拖累四爷的后果更让她害怕。
“这么大方?”
“总得让四爷开心点。”她总是惹恼四爷,总是麻烦四爷……如果,如果还有机会,她当然愿意取悦四爷。
“啊……那我得留点体力。”
“那得等我学会怎么服侍四爷。”
“很简单的,只要别膜拜我就成了。”
染梅怔了下,破涕为笑。她明白四爷是在取笑她初进绮丽斋,误将雕品当神器的糗事。“四爷好坏。”这当头,他怎能依旧谈笑风生?明明就是生死关头了,还要逗她笑……
“四爷不坏,你就不爱。”伸手抓住石块的瞬间,指尖的血水溅在脸上,他眉头不皱地继续攀爬,哪怕身体因为指尖的刺痛而不断地打颤,冒了一身冷汗。
“四爷坏不坏我都爱。”她伸手偷偷地扯着他系紧的布条。
她知道,他很痛,尽管他倔强地不发出半点声响,但是她就是知道。
“既然爱,那就跟紧点。”
她轻柔地伸手想解开绑着两人的布条,一边哑声说:“嗯……相公,叫我元贞。”至少最后唤唤她的名字吧,她喜欢他唤她的本名。
“你要是敢松手,我就跟着往下跳。”他头也没回地道。
染梅怔住,没想到他早看穿她的心思。
“这条路还没到尽头,你敢放弃,我就敢堕落,好让你看清楚,你是如何将我推入另一个深渊。”他粗喘着气,黏腻的血水教他的手一滑,他使尽气力才阻止自己往下落。
染梅紧攀住他,还未开口,一股凌厉而尖锐的力道打上她的脚,回抽的瞬间,教她失去平衡地往下跌,方才被她弄松的布条撑不住她。
慕君泽立刻回头,一把扣住她的手腕,眼尖发现是有人甩鞭卷上她的脚踝,他一手撑住自己,一手扣着她,根本没有余力反击。
血水教他发颤的手几乎攀不住岩壁,他咬紧牙根不放弃,欲使力扯回她时,却感觉她不断地下坠。
他抓不住她!
“四爷,放开我!”放开她,至少他们两个还可以留下一个!
“……不。”他还抓得住,还抓得住……
“四爷……”她泪眼婆娑,不舍他为自己受这么多苦。“咱们来世再见……”
他一生坎坷,她怎忍心再让他的人生更加混乱。
“我要来世做什么?我要今生爱着你,我要活着爱你!”他微恼吼着,青筋自额际迸现。
蓦地,一道银光闪过,只听他闷哼一声,血水洒落在她脸上,她怔怔望着他,只见不知打哪来的一把长剑,竟飞射过慕君泽的手腕,登时血流如注。
“四爷……”
第十二章
这一刻,她才惊觉,就算她死了,这些人还是不会放过他的!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了己身的利益,他们就要置不相干的人于死地,他们到底是把人命当成什么了……
她垂眼瞪去,瞪着底下使鞭的男人,另一只手摸到慕君泽交给她的包袱内,抽出防身的短剑,不假思索地朝男人丢去。
如果他们可以不把人命当命,她也可以不把他们当人!
短剑掷出的瞬间,男人收回长鞭顺势卷住短剑,立即再抛射出去,就见将刺入慕君泽背心--
“四爷!”
“染梅……”他无力闪避,光是要保持让两人身形不坠,已是他的极限。
突地,一道破空而至的鸣响,铿锵一声,染梅瞧见短剑被击落,紧接着响起的是底下人的闷哼。
慕君泽垂眼望去,就见持鞭的男人手腕中箭,往远处望去,那抹熟悉的身影教他放声喊着--“二哥!”
终于、终于等到了……
千钧一发之际,慕君能带着一支边防最骁勇善战的骠骑队赶到,而追兵的头头受了重伤,立刻做鸟兽散。
慕君能没打算追,将他俩带回山霞村,先做简单的治疗。
“忍着点,四弟。”慕君能待他双手清洗过,取出几乎不离身的金创药。
“小事一桩。”慕君泽表情不变,仿佛那伤不是在他身上,反倒是身旁的染梅皱紧眉头,教人怀疑受伤的到底是谁。
“长大了,四弟。”慕君能噙笑道。
“十年了,二哥……”看着那双与自己相似的眼眸,慕君泽有诉不尽的激动。
因为十年前的通敌之罪,导致他们兄弟俩已有十年未相见,没想到在这危急时刻,二哥竟能赶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