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盘丝(上)-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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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到时,她见招拆招就是了,就算是胜不了无冕,她还是可以安慰自己,反正,生死都只是人间过眼,没什么好留恋,也没什么好挂牵。无冕若真想杀她,这几百年来,他有太多太多的机会,而她则是横竖都躲不过,既是如此,与其提心吊胆的,还不如坦然待之来得好,只是,她仍是有一点不明。
  她的这条小命,真值得让无冕亲自动手?
  袖摆处突然传来一阵拉扯,子问甫回过神时,这才发现还有个繁露仍躲在她身侧。
  繁露眼眶里还是汲著泪水,“你当真要代我去?”
  倘若能说实话,她当然会说,她一点也不想做这等蠢事。
  可繁露这尊小天女,不但娇贵惯了,生来就不懂心机,也不懂神界以外的风雨,若是可以,她并不想让繁露离开神界一步,她只希望繁露能和其他天女一般,全都无忧无虑地在天女宫中快快乐乐的过著每一日,而她,则至少在尽头来临之前,还是能够为他人留下些什么……
  一道银白的亮光闪过天际,而后携来了阵阵低沉的雷吼,紧接著,更多的亮光划过天际,繁露站在原地,愕然地看著子问整个身子似乎透明得连闪电都可映照而过。
  站在大雨中,不躲也不避的子问,沉默了一会儿后,对划露出了一抹释然的笑意。
  “你就当我……嫌命太长吧。”
  冬日的脚步才缓缓走过,迎面而来的料峭春风,在扑上面庞与四肢时,仍是让人忍不住再次拉紧了身上的外氅。雨日过后,脚下的大道因太多人行走的缘故,如今,已是泥泞一片。像个被踩碎的回忆。
  环首四下,犹沾著雪的树林、犹挂著冰柱的屋檐、路上那遭人人踩过融雪而形成的小水坑……双手捧著贺礼的子问有些不安地将手中之物更拿妥了些。
  与无冕一前一后走在行人鲜少的城郊大道上,四下的冷清,令子问不禁回想起,眼前的血腥,与那一年……那一年她甫张开眼的片刻,腥红的颜色铺满了战地,那些或许高耸人天、或许歪歪斜斜竖插在将士与马匹里的长矛。衬映著满地的尸首,以及,那一地混合了雪水与血水的大地……
  过于刺目的夕阳霞光照进她的眼底,她眨了眨眼,将当年一地的愁怅再次关锁回心底的最深处。她抬首望著走在她前头的无冕,一种预感隐隐在她的脑海里发酵,因为,这宴在是太可疑了。
  贵为地下太子的无冕,居然会去接下这等普通神仙才会去做之事,本就已够让人心生纳闷了,加上他又算准了她绝对会代天生就无胆的繁露出头……他究竟在打什么算盘?
  闷不吭声一路跟在无冕后头的她。在绕过了大半的城镇来到集市时,四面八方挤来的人群,一张张陌生且不相同的脸庞纷纷掠过她的眼帘、自四下飘来的食物香味、繁嚣喧闹的种种声音,还有,活生生的人们。
  说起这座人间,除了夜夜借由梦境踏上这儿外,在白日的现实生活中,她已有多久没有离开过神界来这儿了?
  实际的岁月,她已记不得了,但她却记得在神界发生的每一件事。几百年来,那些该孤单的,仍旧是孤单,该忘了的。则还在努力地学习遗忘中,而在这数不尽岁月的日里与夜里,她又是以何等心情看待自己?她过的,又是怎样的日子?
  曾经有那么一日,春光尚好,她徐缓转过身子,问问身后已逝的岁月,可岁月却转身拔腿仓皇而逃,并没有给她一个答案……
  “可以的话,我想忘记这一切。”
  在某一个下著大雪的深夜里,不在房里图个温暖与睡场好觉的青鸾,站在窗边看著纷落不断的大雪时,头也不同地对站在身后的她这么说。
  “为何?”她不解地眨著眼。青鸾关上窗痢走至她的面前,低首看著子问那双盈盈的眼哞,在那里头,青鸾看不见哀伤痛苦、自疚与莫可奈何,她只看见了怜悯与同情,还有,上天抢不走的快乐和无所畏惧,而那些。正是青鸾也曾拥有过,可现下却早就遗忘的往事的一部分。
  青鸾拍拍她的面颊,云淡风清地对她一笑。
  “或许这一生,你也永远不会懂。”
  青鸾欲言又止的身影,快速自她的回忆里被带走,思绪四处游走的她,根本就不知,无冕在她一迳地想著心事时,已将她带到一座矗立于城郊,外观壮丽巍峨,可却由里至外、上至房檐下至砖墙皆是深黑色泽的山庄。
  懒得发呆闲看的无冕,在她好奇地东张西望时,举步走至山庄大门之处,正想拿出怀中的拜帖时,一抹自屋内狠狠弹飞至外墙上的身影划过他与子问的眼帘,在他俩仍未开口时,又有另一个倒楣鬼以同样的方式给踢出庄外。
  猛然自庄内飞撞至庄外的墒面上后,灰头土脸的妖界小妖,在顺过气来时,看著身旁早他一步遭人以两指给弹出庄外的另一只山怪。
  “你……你也是遭他两指给弹出庄内的?”
  “可不是?”下场并没有好到哪去的他,没好气地反问。
  只单用两指?
  虽然她对这类话题有点兴趣,但因走在她前头的无冕压根就没把四下的一切给放在眼里,她也只能颇惋惜地拉起裙摆,随著无冕走向山庄大门处,看著无冕递出拜帖。
  “大师兄!”收到外头下人所传来的帖子,广目忙不迭地冲进大厅中,打断了正与各界代表闲聊的滕玉。
  颔首向在座的所有贵客示意后,滕玉快步走向还站在厅外的法王,当法王附耳对他说了一阵后,他的面色蓦然即变。
  “这该怎么办是好?”对于这名来自神界,鼎鼎大名、各界众生避之唯恐不及的贵客,他们究竟该不该代鬼后接礼,或是该不该与他见上一面?
  身为当家的滕玉,侧首看向庄外天顶层层不散、殷红似血的正气霞光,为此备感威胁的他,正考虑另行他策时,他突然看见,另一朵像是金纱丝绸制成的富贵彩云,就紧紧地跟随在前头的血霞之后。
  “大师兄?”还等著他发落的广目,忍不住再次出声提醒他。
  虽对来者的身份有所怀疑,但身为一庄之主的滕玉,仍是毫不考虑地朝身后弹弹指。
  工止即把大厅空出来,将他界之客请至别院。“也罢,来就来吧,若他没料错,这回天帝派来的,可是那个刻意缺席不去抢战神一职的无冕,只是他好奇的是,究竟是何方神圣,既与无冕一同前来,却又能丝毫不受无冕的影响?
  “是。”趁著广目派人去清空大厅内的各界贵客们时,滕玉再次看了看天际里,那朵色彩斑斓,频频改变著形貌的云朵,在他还想不出,六界里,究竟是哪一界的众生才能够——
  “大师兄。”突如其来的男声打断他的思索。滕玉收同目光,一把自椅内站起,走至大厅垂曳至地的腥红色幕帘后,一把将它拉开。空荡荡的大厅里,除了那个穿著一身金黄战袍的无冕外,令他好奇的是,那个低垂著粉颈,身著一袭刺目大红衣裳的女人。
  当无冕在厅中站定,不以为然地瞧著高站在上方的滕玉时,走在他后头,一路上都在走马看花、全然心不在焉的子问,在差点撞上无冕时,赶忙往旁退了两步。并同时抬起头来。
  “好艳的……长相。”身形壮硕又不爱言语的广目,打从子问进门起两眼就直瞪著她那张艳丽无双的脸蛋不放。法王则是在呆愣愣地眨完眼后,一脸不敢恭维地瞧著子问那一身大红大艳,就连新嫁娘也没胆敢像她那么夸张的打扮。
  “好夸张的……衣著。”吓……吓到他了,她是怎么把自个儿打扮成这等只要看上一眼,即伤人眼力又伤人心脉的模样?
  “瞧够了没?”等得有些不耐烦的无冕,忍不住出声提醒上头那些都把注意力集中在子问身上的众鬼。
  目光并不全然停留在子问身上的滕玉,只看她两眼后即审慎地打量起无冕,并朝身后扬起手,示意法王退进内厅里头。
  “鬼界座前六部众之首,滕玉。”缓步走下台阶的他,边说边拱手向无冕致意。
  “我乃神界武将神无冕,今日特代天帝赠礼而来。”介绍完自个儿是谁后,无冕自袖中拿出一只扁盒。
  “我等在此谨代鬼后向天帝致谢。”滕玉并未伸手去接,只是朝身后拍拍掌,“广目。”
  当高头大马的广目沉默地接过贺礼入内后,滕玉微侧过身子,不以为然地瞧著那个动也未动,仍旧站在原处的无冕。
  “还有事?”
  “你似乎……不怎么想款客?”远道而来,未奉上口解渴的茶水就罢了,这个主持大局的滕玉,甚至连邀他入座歇歇腿也没有。
  滕玉冷冷轻笑,“对你,是不想。”聆听著滕玉那款冰冷到骨子里的语调,以及诚实得令人想痛扁一顿的言语,缩躲在无冕身后的子问,有点头疼地抚著两际。
  并没有打算一送完礼就立刻走神的无冕,状似优闲地将两手背在身后,在大厅内四处绕绕逛逛,并兴味盎然地瞧著摆置在架上或桌上的各界所赠之礼。半晌,不顾滕玉正看著,他顺手拿起由他界所赠,以玉石雕刻的七色麒麟玉中的麒玉。
  第1章(2)
  “听说,六部众向来都居于鬼后宫中,怎么近来你们却一反常态落脚于人间之中?”他边把玩著手中的麒玉,边漫不经心地问。
  “我喜欢搬家。”滕玉原本就冰冷的音调,此刻更显阴沉寒冷,“把东西放下。”
  “不会是因你在鬼界混不下去了,所以鬼后才将你调派至人间吧?”压根就没将他看在眼里的无冕,只是在随手将七色麒玉搁在桌上后,便又伸手想拿来另一块麟玉。动作比他来得快的滕玉,及时探出一掌,成功地止住了他的造次。
  “哪日你遭天帝踢出神界而流落人间时,别忘了通知我一声,届时,我定会好好招待你。”性格没比无冕好到哪去的他,只是扬起薄唇,不肯吃亏地在口头上与无冕继续礼尚往来。
  就在他俩抛下在门里门外的众人,不顾一切地互瞪起对方之时,杵在后头的子问,愕然地看著他们之间弥漫的气氛,以及骇人的压迫感。半晌,在他们皆扬起下颔,开始以不屑之姿互睨著对方时,她忽然觉得头痛加剧,且痛得让她非常需要找面墙来撞撞。
  真是,那个向来就是横著走,恶名传递神界的无冕就算了,而眼前这尊也奉陪下水一同兴风作浪,并把整个场子搞得冷冷冰冰的鬼辈,方才他不是说,他是六部众之首吗?可,怎么他却比无冕还更不懂什么叫待人处世,以及所谓的人情世故?他究竟是怎么当上鬼后座前六部众之首的?
  为何在神界能让天帝睁只眼闭只眼的,偏偏就是无冕这款的冷血神仙?而在鬼界能让鬼后倚重并位居高位的,偏偏又是滕玉这类的鬼辈?眼下是怎了,神界和鬼界都没人才是不?这两界就不能派出点登样且正常点的代表来吗?不过就是件赠礼小事,这两个男人,真有必要将它演变成一场闹剧不成?
  “鬼界的礼仪,向来都是这么差?”两者中,瞪久也站久的其中一方,好一阵子过去,终于有些毛火地问。
  滕玉横他一眼,“总比你这尊浑身上下带著杀气来赠礼的不速之神好多了。”亏他来自神界,一身血腥味那么重,别说是佛门不会让他踏人半步,任何一界,也绝不会想让他的双脚踏上他们的地盘。
  谁能知道,这一回,他会出现在这里,是否就只为了赠礼而来?倘若他是为杀为屠为一时的快意而来呢?看在鬼后的面上,无论无冕是为何而来,他都有责任好好保护鬼后所邀的各界贵客们,哪怕是玉石俱焚,他也在所不惜。
  他们俩就一定要这么玩不成?
  子问忍不住在心底叨念著眼前的这两位仁兄。也不想想他俩的岁数加起来都已几千岁了?可却幼稚得有若孩童般,一个有意无意地撩拨,一个似有若无地迎战。明里暗里,彼此都想吓唬吓唬对方,也都想趁其不备吃啃对方下腹……
  唉,她就知道老天不会这么轻易的放过她。
  当身为在场第三者的子问抚额频频叹息之时,滕玉微微侧首,看向自进庄之后就一直站在无冕身后的她。
  “你身后的那位是?”
  “她?”原本漫不经心应著的无冕,突地顿了顿后,对不明所以的滕玉绽出一抹冷笑,“待会你就知道了。”
  太过清楚无冕性格的子问,一听完他所说的,随即一手,探入红袖里握住剑柄,并防备地往一旁退了两大步。
  “你想怎么样?”他疯了吗?这儿可不是神界或是普通的人间,他现下所站的地盘,可是鬼界的地头啊,况且他若是动了鬼后的鬼,即是对鬼后不敬,他要是以为他可以在这里闹——
  慢著,难道说……从头至尾,他根本就是故意引她来此?
  “我曾对你说过,总有天,我会教你再也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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