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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怜君听见天际锣声突响,连忙颤声道。
南宫朗文风不动,最后还是看见怜君想要推他人屋,他才拂袖避开这小书生,自行人屋。
一进屋,怜君立即闔上竹门,掩住耳朵。
竹屋内也是十分简陋,一张椅子、一张桌子跟一张床,书籍散乱置地,些竟然垫在床上当枕头。他瞧见怜君一脸惊恐,显然不停歇的响锣令他感到无比害怕。
「这锣声是干什么的?」他问。
「鬼门关要开了。」怜君语气略带抱怨。反正再怎么遮,锣声也不是从耳朵听见的,他索性放弃,然后爬上床,缩缩缩,缩到角落去。五股鬼火在他四周飘啊飘的,眼不见为净,他一不作二不休直接灭光光,整个身子缩成小虾子,对著南宫朗的方向道:「大哥,你也不用多想。这鬼门关是来迎亡魂的,不是为你而开,就算你进去了也是会被赶出来的。」
「我不进去。」南宫朗就坐在那张黑竹椅上。他的眼如利刃,落在床角那个没有用的书生脸上。「我在等你告诉我春花在哪儿。」
「呃…
…
」石头砸到自己脚了。
「找著了么?」
「呃…
…
」
「你根本没在找?」
明明看不见对方,怜君却彻底感受到南宫朗带来的寒意袭面。他吞吞口水,结巴道:
「有在找…
…
请大哥见谅,小弟不才,我一直在努力的寻找,春花她投胎三年了,我总是要偷偷摸摸、花点心思去找的…
…
」老兄,谁知你这么快就下来了!南宫朗缄默一阵,浑身刺骨的妖气轻敛,淡声道:
「那就麻烦你了。」
「大哥,既然你有心寻转世春花,就该乐观进取,积极向上,努力做人,别再动不动就下来了,你阳一哥未尽,哪天不小心被杀成重残,这要怎么去结识转世春花?」他好心劝告。拜託,下次七、八十年后再见吧。「我很好,没有受伤,也无心自残。」
怜君一脸『
少骗鬼』
的神色。
「我一觉醒来,便身处此地。」南宫朗坦白告知。
「咦,你是说…
…
现在你在做梦?」
「可能吧。」他毫不在意。
不可能吧!不可能吧!哪有人一睡著就来到生死门?这样一来,以后他岂不是天天都要面对这个寻妻的男人?天要亡他啊!怜君很想哭天喊地,但竹屋陡然受到干扰,无数亡魂如水面清涟,荡荡悠悠进人竹屋。他来不及大惊失色,这些亡魂就贯穿他的身子,简直如人无人之地,直往鬼门关而去。怜君把持不住呕了一声,狼狈地趴在床缘,干呕不止南宫朗冷眼注视半天,无视路过亡魂,开口说道:
「你身为地府小鬼,连鬼魂都受不了么?」怜君连话都答不出来,只是一径干呕。南宫朗上床,使力把他扶了起来。胸口有点顺畅了,怜君赶忙吸气,抹去满脸的眼泪鼻水,软绵绵地摊在床墙,虚弱叹息道:
「我也不想这样啊,这种事总是要适应期的,再给我几年,我一定习惯。
」等等,他说话满完整的耶,也没有呕吐晕眩迷乱的感觉,五感似乎很正常,不再像先前那样被亡魂的鬼气强压到眼泪鼻水直流。
他内心轻疑,特地起了一股鬼火。
薄弱的青光点亮了屋内景象,怜君惊喘一声,直觉赖向身边的人。
鬼魂依旧无数,面色空茫地借此道人鬼门关,但与他们保持距离,无一遣漏…
…
不,这根本是退避三舍,绕道而行了。
怜君慢慢转向身边的男子。
这男子明明是个温润如天月的玉雕美貌,但…
…
鬼魂绕过的,是他吧?怜君暗自吞了吞口水,很没男人尊严地紧靠在他的身侧,伸出书生惯有的修长细白十指紧紧扣住身边男人的手臂。
南宫朗瞥他一眼,面容清冷无波。
「大哥,不如来谈谈,为何你连作梦也会下地府吧?」怜君很没志气的喊著,试图转移他对鬼魂的恐惧。南宫朗敛去眸里的厌恶,道:「不知道。」「事出必有因,大哥离上回下来也不过三个月,这三个月里你一定做了件事,让你有下地之能。」
南宫朗闻言,沉思一阵,自衣襟间扯出块青绿的圆形玉佩。
怜君眼一亮,喜色道:
「这是玉佩呢」
!「前二天,我买了这块玉,今晚睡前才收它贴身。」
「我可以摸上一摸吗?」怜君兴致勃勃。
南宫朗若有所思瞄他一眼,才递给他。
怜君爱怜地抚著冰凉的玉面,抬眸对上他探索的瞳眸,笑道:
「这玉…
…
大哥,为何你这样看我?」
「你跟春花这一点倒挺像的,她也喜欢玉製品。」
「…
…
」
「她不喜分真玉仿玉。她九岁那年,我送她一块仿玉,她珍惜到日夜都戴著它…
」声量微轻,眷恋的感情倏瞬掠过他的玉顏,暴露出他深藏的弱点。「…
…
」老兄,你跟你老婆的私事找我分享不太好吧。怜君哭丧著脸,默默还给他,说道:「想必大哥是等一寻到春花的转世,就要将这玉送给春花吧。」他敷衍著。
「你确定春花真转世了么?」
怜君叹息道:
「大哥这话上回也问过。我也答你,她无功无过,如今早该转世,不,确定转世了。」
「转世定须三魂七魄投人轮回,是也不是?」
怜君讶异笑道:「大哥,你对轮回转世也有研究?」
「回答我。」
「照理说,是的,没有错。」
俊美异常的男子不再接话。
天边的鬼锣一结束,鬼门关就要合上,路经生死门直奔鬼门关的亡魂开始递减,怜君不由得暗鬆口气。
今天要不是临峙接到南宫朗下生死门的消息,他是万万不可能在鬼门大开时出现在这种地方的。
他偷覷这个清美如芙蓉的男人。他劝也劝过了,骗也骗过了,如果南宫朗真因这玉佩天天下地府,他铁定吃不消。他就不懂,感情何必执著?轻轻淡淡,随风而没,不是挺好的?还在执著什么?怜君摸摸鼻子,叹声说:「哎,如果你们要有孩子,你也不必…
…
这么灰心。」「你们地府,倒是什么都知道。」「那是当然。」怜君理所当然道。
「那你知不知道为何我们没有孩子?」
「呃?」没有孩子就没有孩子啊。送子娘娘不给,春花命中无后这么简单吗?还有其他原因?怜君一头雾水,一脸茫然,心思非常之纯净。
「那是因为,我不让她有。」声音极轻,彷佛陷进遥远的回忆中咚的一声,怜君滚到地上。
「大哥…
…
」怜君很丢脸地撑在床边,特地点亮剩餘四股鬼火,好看清此人的任何细微表情。他非常虚心求教的说:「地府是无所不知的,你别誆我,你并非送子娘娘转世,怎么可能说要孩子就要,不要就不要呢?」
南宫朗瞪著他。怜君扳著手指数,说著:「你跟春花是夫妻,行房是一定有的,而且绝对不只一、二次。有了行房,送子娘娘开心了,就送孩子来,敢问大哥,我这样没说错吧?」
南宫朗还是瞪著他。
小鬼在竹屋外吱叫著:
「怜君,鬼门已关,判官请你上奈河桥。」
怜君浑身一颤,喊道:
「马上来!马上来!」他看向这个铁定不是送子娘娘转世的义兄,道:
「大哥,你得回去了。等我有消息一定通知你…
…
现在我要去清点魂数了,判官舅舅说,等我上手后,就能真正成为地府的一员,从此受香火供奉,到那时可不会再怕什么小鬼了。」
现在他只能算『
临时工』
,如果做得不好,就算是凭裙带关係也很难在地府混下去的,所以,务必要努力工作,但一想到接下来要做的事,那真是头皮发麻也无法形容他的痛苦。
虽然如此,怜君还是对著南宫朗展开笑容道:
「大哥,我送你上去吧。」
当南宫朗一觉转醒时,天色已经薄白。他如同往常,起身下床更换衣衫。自春花离去后,他多半是和衣而眠,长剑伴在身侧,从不离手。当他脱下外衫时,瞧见悬于胸前的玉佩。
是昨晚他睹物思人,系上红绳,放在身上的。
他的春花爱玉,却很少在人睡时戴著玉。
她怀玉而睡时通体冰凉如玉,这样的身子在皇朝里绝对是异常,所以他不允她配著玉石的物品人睡。
他近乎痴迷地抚著偏凉的玉面,桃花似的眼瞳藏著恨之人骨的杀气。
三年多了…
她也走了三年多了,但一切恍若昨日,她言笑晏晏,面若春风投进他的怀里不管这皇朝要不要她,他就要她这个不是皇朝人的妻子!就要她一个!一天过一天,回忆依旧强悍霸住他的所有。
没有春花,他连看都不想看自身的未来在何处!春花她真的转世了吗?她真的能在大兴皇朝里轮回转世?昨晚的梦境歷歷在目,连著三次梦见自己身处地府,遇见同一个小书生,这到底是虚幻的梦还是真有其事?那个小书生…
…
他在里一暗中能视物,但小书生的脸庞依旧模糊不清,他只知这书生年纪颇小,说话带点孩子气。好比,那句「送子娘娘送子来」
他紧紧扣著寒凉的玉佩。
春花走前的几月,似乎已有预感,突然感慨若有孩子就好了。
那时他惊喜又心动,她性子偏淡,自十五岁后嫁给他太过知足,以致什么也不在乎,她会主动索求孩子,他欣喜若狂,那时他笑著答她,送子娘娘不送子,那也是没有办法的。
春花信了。
然后,就这么走了。
让他空欢喜一场!空欢喜一场!当时,他想著,春花有了这份心意,对他必然是有了?…
那在阴曹地府的小书生…
…
如果真的不是他日思夜梦下的幻梦一场,那么他玻鹧邸
他等了三年多,终于等到了!七月鬼门开,百鬼夜行阳世间。唔…
什么也没看见什么也没看见。怜君垂著首,撑著黑伞,一路行在阴冷黑暗的街道上。漫天的黄纸飞舞,扑面而来的是冥世的气味,家家户户早在人夜就息灯而眠。鬼蓝的雾气自街角嫋嫋窜升,无数的磷火鬼魂擦身而过。
3 楼 刘畅 2007…08…13 12:07 回复|删除|编辑|发站内信
他什么也没有看见…
…
怜君安慰自己。都是阳间人都是阳间人,没有什么好怕的。
虽然这么想,他还是低著头行走,比他矮的小鬼偶尔自身侧掠过,还故意对他扮鬼脸,他吓得马上把脸高高仰著,假装专心地看著黑伞的底部。
「小公子,要来碗凉汤吗?」
怜君循声看去,瞧见一名贩子在清冷的街角卖著汤。汤啊,他挺爱喝的,可惜现在的他,正立志成为地府的一员,阳间食物少碰为妙。
他满面春风,要跟这贩子打招呼,哪知这贩子颤抖地指著他还来不及惊声尖叫,就这么直挺挺的昏厥过去。
怜君一怔,低头看看自己。
他还是照旧白衫书生的瀟洒装扮,只是上了阳间,阴气不足,身子有些透明而已。
所幸七月鬼门开,一过子时,街上几乎无人,不然他这个样儿,活活吓死人,他罪过就大了。他覷一眼那昏迷的贩子,当作什么也不知2道,溜了。
在城里行了大半夜,他东张西望,好奇地欣赏街景。' 。。'
天一亮的街道,不知是怎生的热闹?他幻想著,却始终想不出有多热闹,最后只得放弃。
他又走了一阵,终于来到一座大园林。
他摸摸外墙,确定自己可以穿墙而入,于是深吸口气,穿透墙面。
顿时,园林美景尽在眼前。
这样的人工美景,他曾在书中看过,身当其境让他感到兴奋,忍不住停停走走,过过桥,逛逛院子,每至一处他都捨不得离开,当然,最重要的是当他进入这座园林时,竟然没有半个鬼魂路过此处,简直是─── 太合他的心意了!他眉开眼笑,倘徉其中,连个奴人僕役都不见人影,无人无鬼,实在令他开心不已。
他慢慢欣赏著,慢慢走过人间的美景,只盼时间能久留这一刻。忽然间,前头有抹烛光跟人声,他抬起眼望去,依著这整座园林的设计,那方向应该是女眷聚集之处。他无声无息地来到女眷厅,撑著黑伞,悄悄探出一双清澄秀眼。
厅内,是一男一女。
他又缩回来,蹲在壁角偷听著。
「这事不能再等下去了!二哥,不如明早我跟你一块去接人,我是姑娘家,对方多少不会拒人千里外。」
「楚家庄送来的女人,敢拒绝吗?」那男声温和,言语却带著无情。「何况,配朗弟,她算高攀了,还能耍什么硬性?」
怜君闻言,暗讶一声,整个人几乎贴上墙,努力窃听去。
「二哥,你瞧…
…
五哥会不会…
…
会不会…
…
」
「一开始自然不会动心,但日子一久,不知不觉就会改变心意了。」
「哼,都是春花害了五哥!」女声带著不知对谁的恨意。「如果她不死,什么事也没有,现在可好,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