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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针没了就没了,她下回可以再买,但这两个泥玩无论是捏造的手艺还是染上的色泽皆无人可及,卖泥玩的十岁孩童告诉她说,他面前那十几个最精致的泥玩是他过世的爷爷生前最后捏制,爷爷的手艺虽然已经教给了他,但他却尚未习到爷爷的三成水准,是以,云裳买到的泥玩无疑绝版。
九叔啊九叔,芊芊啊芊芊,打算送给你们的贺礼没了,云裳心中唯有一声叹息,怪只能怪她遇见这两个泥玩的时候错了,或者她根本就不该对它们心生欢喜将它们毫不犹豫地买下,不能给它们找到一个适得其所的主人。
忽地,木瓜似想起什么,转身问道:“少爷,是用冰雪公主定下的家法,还是少爷您定下的?”
季凉夜白了他一眼道:“你说呢?”
木瓜立刻讪笑道:“木瓜该死,那自然是少爷定下的家法了。”
木瓜走了几步,再次转身问道:“少爷,家法第几条?”
季凉夜淡淡回答道:“第六十二条。”
“噢。”木瓜应声后想了想,眉开眼笑地斜睨了云裳一眼,脚抬得高高的。
云裳垂首跟在木瓜后面,暗想这个季凉夜果然如范大娘所言不好对付,连家法都要自己订立一套,且不下六十二条,可见他绝对是个狠角色。
季凉夜目光一直定定地锁在云裳愈走愈远的背影上,在云裳的身影快要被树丛遮住之前,他缓缓从怀中取出一支蝶形金簪,在手心转圈把玩着。
☆、018:七魂六魄
云裳自以为她将领受的家法,无外乎痛打一顿板子或者拿鞭子抽她一顿诸如之类让她身体受损的惩罚。
不过,她的预想却是大错特错。
木瓜既没有让人拿出象征家法威严的惩治工具,亦没有叫人出来对云裳实施所谓的家法,而是几经询问一个叫作胡飞扬的男子的下落。
“跟我去后山领罚吧。”木瓜好不容易问得胡飞扬的行踪之后,便带着云裳前往季府背倚的山林方向走去。
踏入山林约摸一刻钟的工夫,二人便见远处一位身姿敏捷的白衣男子正于一块林间空地上浑然忘我地练剑,锋利的剑尖所过之处,片片青叶成碎沫洒开,纷纷扬扬,人剑合一,意境极美。
“胡公子——”木瓜扯开嗓子喊了一声。
白衣男子手中的剑微微一顿,似有若无地朝着木瓜的方向瞄了一眼,待完成他的全套剑法之后,方徐徐停下,将利剑缓缓插入到剑鞘之中,尔后才朝着木瓜所在的方向转过身来。
“胡公子,她须领受少爷制定的第六十二条家法,劳烦您帮个忙。”木瓜气喘吁吁地跑至胡飞扬跟前,往后指了指尚站在远处的云裳。
“六十二条?”胡飞扬声音爽朗,清冷的双眸并没有朝云裳看去,顾自凝眉一想,道,“府里会武的人多得是,怎么非得找上我?”
“呵呵,”木瓜抓了抓头,尴尬地说道,“胡公子您忘了,少爷制定家法的时候不是说,帮忙惩戒下人如此好的差事,非清闲的胡公子莫属,当时胡公子您可是欣然点头的。”
闻言,胡飞扬再次凝了凝眉道:“算我倒霉。”
“胡公子这话可是错了,倒霉的是她才对。”话落,木瓜朝着云裳大声喊道,“枯柴,傻站着做什么,还不赶紧过来。”
云裳听见木瓜在一个陌生男子面前如此趾高气扬地唤她为枯柴,真是气不打一处来,她只是瘦了一些,身段却比枯柴好多了,她怕这“枯柴”二字被喊多了,有朝一日真的变成一根枯柴。
云裳故意慢吞吞地走过去,一路被木瓜埋怨得够呛,好在她完全可以充耳不闻。
“她是新来的婢女吧?又怎么得罪季凉夜了?”胡飞扬淡淡地瞥了云裳一眼,随口问道。
“胡公子您不知道,她呀就是少爷恨之入骨的霍心月。”木瓜挤眉弄眼地说道。
“噢?”听闻“霍心月”三字,胡飞扬这才颇为深刻地又看了云裳一眼,尔后付之以淡淡一笑。
此时云裳恰好走到胡飞扬跟前,她这才看清了胡飞扬俊逸非凡的相貌。
望着眼前玉树临风的伟岸男子,云裳觉得他在气质上倒是像极了她曾经并不熟识的九叔,有一种等闲之人无法企及的器宇威严,只是相较于九叔,他身上的霸气显得隐忍内敛,不宜察觉。
胡飞扬颇为无奈地微微摇了摇头,便顾自朝着树林的东边大步走去。
“赶紧跟上!”木瓜瞪了一眼云裳,便连走带跑地朝着胡飞扬追去。
胡飞扬走至一棵参天古树跟前停下,抬头望了望稀稀拉拉的树顶,待云裳走至他身边时,突地转身面对她道:“霍姑娘,得罪了。”
云裳还来不及明白他何出此言,便被胡飞扬打横抱起,她尚来不及尖叫,胡飞扬已经脚踩着树干腾空朝着树顶飞去。
云裳完全没有料到胡飞扬出手竟是如此之快,快到她毫无防备之举,一时像极了刀俎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胡飞扬将云裳利落地放置古树最顶端的一条侧枝之上后,甚为同情地看了她一眼,什么话也没留下,便迅即飞身下树。
云裳一条手臂紧紧地抱住粗壮的树干,一手则抓着侧枝上一条细细的枝桠,一阵深秋的风吹过,她禁不住打了一个寒噤。
云裳坐着的侧枝说细不细,说粗却又不够粗,似乎只须她稍稍重上那么丁点重量,她沉重的身躯便会将侧枝压断。
云裳庆幸自己是学过武的,那么即使侧枝被自己压断了也不致于吓死或者摔死,若是此刻换成了那些柔弱胆怯的深闺小姐,恐怕不是被吓得尖叫连连,便是痛哭流涕了。
针对霍心月,季凉夜这个惩罚无疑比棍棒之打更为厉害,因为后者摧残的只是人的肉体,但前者迫害的却是人的七魂六魄。
云裳不知季凉夜的此条家法须持续多久,她想问却又觉多余,便静静地坐在树顶,冷冷地望着树下那好不得意的木瓜。
“嘿,这女人倒是挺沉得住气。”木瓜对着胡飞扬挑眉说道。
胡飞扬没有说话,只是抬头望了云裳一眼,若有所思。
云裳几遍被木瓜一直紧盯着,都不会觉得有何不妥,但被胡飞扬这么一望,她却没来由地有些心虚,生怕自己已经在他面前暴露了会武的事实。
她甚至有些后悔,后悔自己不该如此镇定,方才她应该尖叫几声,或者假哭几下亦可。
“枯柴,你想哭就哭出来把,别强忍着,我看你的脸都吓白了,呵呵。”木瓜站在树底下幸灾乐祸地大喊。
云裳听木瓜如此一说,立时打消了装柔弱的念头。
“哎,胡公子,您可别掉以轻心啊,她可没看起来那般胆大镇静,待会万一摔下来,您可得负责接住呀,不然木瓜可担不起这摔死人的罪责。”木瓜见胡飞扬又要拔剑准备开始练剑,连忙着急地说道。
云裳垂眸朝着木瓜瞟了一眼,看来这个木瓜只是嘴上恶毒得可以,但心地却不至于狠毒,不然这会儿他压根儿不会担心她的危险与死活。
“放心吧,她死不了的。”胡飞扬不以为意地说道。
“哎呀!”只听“咻咻”几声传来,木瓜煞白了脸,逃命般地避开胡飞扬看似无情的犀利剑锋。
云裳趁着树下的两人皆不在意,微微挪了挪身子,抬眸朝着远方望去。
正前方约摸百丈之处,便是占地广阔、格局雅致的整个季府,云裳眼力一直不错,她瞧见季府大院的某个高处,似立着一个男子的身影,眸光的方向正对着她所在的这棵大树。
男子的脸显得模糊不清,却有几分熟悉,云裳原本猜测他是季凉白或者是季凉夜,但凭着男子那慑人的遥远眸光,云裳判断他应该是季凉夜,因为季凉白和季凉夜虽是同父同母的亲兄弟,但两双眼睛却截然不同,一双温润沉静,一双专注犀利。
云裳今日既见过季凉白,亦见过季凉夜,是以认定远处那十分不善的眸光,绝对来自于那双妖孽之眸!
云裳心中不免冷哼一声,他季凉夜难道连木瓜都不放心,还要亲自远远地监督着她受到家法的惩治吗?
☆、019:脱下衣袍
一个时辰之后,胡飞扬在木瓜的不断催促下,再次飞身上树,将云裳从树顶抱下。
可怜云裳一张原本红润有加的俏丽脸蛋已经被深秋的凉风吹得又冷又白,双脚着地的刹那,她忍不住哆嗦了一下。
立时,耳边传来木瓜的轻笑声。
云裳正准备狠狠地瞪目光一眼,身上却突被披上一条尚带着男子体温的衣袍,清风一吹,鼻尖嗅到衣袍上携带着的淡淡棋楠香。
云裳身边虽有胡飞扬与木瓜二人,但她不会傻到以为木瓜便是这般好心赐她温暖衣袍的好心人。
云裳感激地朝着胡飞扬微微一笑,正准备脱下衣袍还给他,胡飞扬却似早已明了她的心思,道:“宽心披着吧,我不是季凉夜,与你没有任何仇隙,况且,此刻我正热得冒汗,举手之劳罢了。”
胡飞扬话已至此,云裳便再没有推辞的必要,因为此时她的确冷极。
一旁的木瓜朝着胡飞扬不满地努嘴道:“胡公子,您何必对一个蛇蝎心肠的女人这般好?少爷会不高兴的!”
“那就让他不高兴好了!反正我闲得慌,正愁没人吵嘴斗架!”胡飞扬无所谓地说道,尔后快步先行离开了树林。
“你这人运气可真好!跟我走吧!”回去的一路,木瓜一直不断拿眼瞟着云裳身上披着的衣袍,似恨不得瞪出些大窟窿出来让她继续受凉。
木瓜领着云裳走进朴东院时,香叶正在替她打扫一间入住的小屋,云裳撇下木瓜走进小屋,一眼便瞧见了放在床头的包袱。
她缓缓走过去打开包袱,如她所料,属于她的衣物一件未少,木匣子与两个彩塑却不见踪影。
“枯柴——枯柴——出来——”没一会儿,木瓜便在屋外扯着嗓子大喊,云裳对“枯柴”这个称呼十分不喜,故意没有理会他。
“霍心月——霍心月——你再不出来我告诉少爷去了啊——”木瓜自然知晓云裳不愿出来的原因,只好改了称呼,又生怕她仍不出来丢了他的脸面,不忘拿季凉夜威胁。
“你还是出去一趟为妥,免得少爷又拿家法惩罚。”正在擦桌的香叶回头劝云裳道。
云裳倒不是怕季凉夜那些稀奇古怪的家法,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毕竟自己来季府的第一步不是为了与季家作对,而是想先化干戈为玉帛的。
“还有什么事?”云裳走出小屋,走至木瓜跟前问道。
“拿去!”木瓜将手上的一叠白色衣裙递至云裳手上道,“少爷说了,你在季府为奴婢的日子里,只能穿这些衣服,属于你自己的那些破烂衣服,穿一次便家法伺候。”
“为何皆是白色?”不是云裳不喜欢白色,而是她见季府其他下人穿着的衣裳颜色,男的一律麻黄色,女的则一律铜绿色,奈何惟独她与众不同?
“怎地,你还想穿显眼的颜色不成?少爷不让你日日披麻戴孝赎罪,已经是大发仁慈了!”木瓜一语道破季凉夜让云裳只能穿白衣的缘由。
木瓜正欲再与云裳交待些什么,忽地瞥见第七间屋子的门随着“吱呀”一声缓缓打开,脸色微变,赶紧转身头也不回地朝着朴东院的院门走去。
云裳转身之际,脚下正巧磕着了一块小石子,她见院中四下无人,便右脚轻抬,脚尖暗中一使力,小石子便如离弦之箭,朝着附近的一棵枣树飞去。
小石子击到枣树树干之后回弹,恰恰弹至木瓜的一条小腿上,只听木瓜“哎哟”一声痛呼,云裳暗骂自己功夫不到家,简直羞煞人也。
她原本只是希望小石子回弹至木瓜的脚前,让他吓一跳或者小摔一跤,以出一出他附和着季凉夜欺负她的恶气,谁想却失误了。
“谁干的好事?”木瓜弯着腰抱着自己的腿,四处张看。
“哈哈哈……老天有眼!”云裳原以为不管这块小石子是谁踢出去的,木瓜都会怪罪到她的头上,谁想,第七间屋子里走出一个十三四岁的女子,捂着肚子对着木瓜大笑。
女子娇小可爱,睡眼惺忪,显然是白日刚刚睡醒。
“好你个依人,就知道欺负我!”木瓜不高兴地嘀咕着,声音却还没方才与云裳说话的声音响亮。
这个叫作依人的女子没有否认那块小石子是她所踢,双手叉腰,噘着嘴道:“方才是哪条小狗叫得那般响亮,不知道我昨晚值夜,正睡得香吗?”
木瓜一听,自知理亏地哼了一声,便瘸着一条腿离开了朴东院,依人对上云裳的眸光,俏皮一笑,显得没心没肺,与方才对着木瓜时盛气临人的模样大相径庭。
云裳返回小屋之时,香叶已打扫完毕正准备离开,云裳快步走至她面前道:“香叶,今日多谢你。”
香叶将双手端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