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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若真要揪出那罪魁祸首,也该是那只猛虎才是。
这个范大娘虽是个季府下人,倒是比季家二子都要明事理得多,云裳微微一笑,没有搭话。
往私下里想,云裳却得感谢季家二子这般得不明事理,不然她哪有机会走进季家?
“你在这儿坐会儿,待我去一趟茅房,就去请大少爷过来。”范大娘已经抬脚跨出门槛,忽地又想到了什么,折回来叮嘱道,“大少爷脾气不错,你只管低眉顺眼少说话便是,倒是另外那个少爷,你得倍加提防才行,否则若是一不留心惹恼他,后果可就不堪设想了,到时难保他不千方百计找你麻烦,噢,有件事首先你得记住了,可别叫他二少爷!千万别!”
“不叫他二少爷,那该叫他什么?”云裳不解地问道。
“呵呵,你别紧张,我先给你讲说件趣事吧。”范大娘忽地来了兴致,竟然拉了一张椅子坐下,指了指另一张椅子对云裳道,“来,你也坐下。”
云裳缓缓坐下,心中却很是诧异,范大娘方才不是捂着肚子内急吗?怎地还能生生忍住跟她先讲件趣事再去?
望着捂着肚子的范大娘,云裳越看越不是滋味,却又不好再说些什么扰了她的兴致。
☆、012:证明真假
季家二少季凉夜约摸八九岁时,有一回跟着冰雪公主进宫参加盛宴,趁着冰雪公主与清露公主斗嘴斗得正酣,他与几个宫内宫外的孩童一起尽兴玩闹着。
两个负责照看季凉夜的丫鬟一路追喊着“二少爷、二少爷”,生怕他哪里跌着磕着了招来冰雪公主责罚。
一个穿着一身绛红色衣裙的五六岁女孩停下奔跑的脚步,睁着水灵灵的大眼睛,仰头奶声奶气地问道:“小哥哥,她们为何叫你二少爷呀?”
季凉夜被女孩纯真好奇的眼神以及奇怪的问题给怔住了,愣愣地没有回答。
“我明白了!小哥哥,你是因为和以前的莺莺一样,小小肚皮总是饿着,所以她们才叫你饿少爷吧?原来你和莺莺一样,都是饿着小小肚皮长大的哦!”女孩同情地看着季凉夜,黑眸中有隐约的泪花一闪一闪,似为找到了同类而激动不已。
向来口齿伶俐的季凉夜生平第一次傻眼了,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他有那么多的私塾老师,怎么没有谁教过他“二少爷”居然能够和“饿少爷”扯到一块儿去?
女孩贼兮兮地回顾了一下四周,确定周围没有相识的人注意到她,这才果断地将头上的一朵玉质花钿摘了下来,慷慨地塞进季凉夜的手心,悦声道:“奶奶说这可是我们家的传家宝哦,千金难换,我把它送给你吧,你快拿去换许多许多的馒头藏起来,从此便再也不会饿肚皮,别人也再不敢叫你饿少爷,都喜欢叫你饱少爷、饱少爷的了,嘻嘻。”
听范大娘说到此处,云裳“噗嗤”一笑,觉得那个叫作莺莺的女孩真是可爱得紧,云裳颇有兴致地问道:“那饿少爷可有收下那朵花钿?”
“收下啦!不过从此以后谁若是再敢叫他二少爷,他就变着法子地惩罚谁,渐渐地,季府所有下人以及所有与季家熟悉的人都只敢叫他宝少爷或者少爷,大家全都心照不宣嘛。”范大娘笑着说道。
忽地,范大娘“哎呦”一声,整个人几乎从椅子上蹦下,她捂着肚子,一边朝着偏厅外疾跑,一边涨红了颇为扭曲的脸喊道:“不跟你说了,我得赶紧先去趟茅房,不然饭大娘没当成,倒变作臭大娘!”
云裳哑然失笑。
偏厅静悄悄的,只剩下云裳一人,云裳一边喝着范大娘为她沏好的一盏茶水,一边举头四顾。
茶水喝尽,云裳刚放下茶盏,便听见离偏厅愈来愈近的脚步声。
来人的脚步声稳而轻,云裳猜测他很可能便是季家大少季凉白。
当季凉白的身影闯入云裳的眼帘之时,她已经飞快地脱离方才一直坐着的椅子,保持一个站立的姿势。
这是一个面如冠玉、行走沉稳的俊朗男子,若是能够以貌取人,季凉白看起来知书达理、脾性温和、喜好雅致、极富修养,貌似一堂堂的正人君子。
他就如一缕春阳,浑身上下既散发出平易近人的气息,亦透露出和暖的亲近,就连云裳如此一个“罪女”,亦单纯地觉得他极易接近与相处。
“请坐。”季凉白脸上虽没有任何笑容,却也没有对云裳摆出冷若冰霜的面孔,而是审视她片刻之后,温文有礼地做了一个请她坐下的手势。
“谢谢,我站着就好。”面对霍春燕的儿子,云裳时刻谨记自己是连累其母丧命的罪人,是以怎敢在他面前唐突地坐下?
“在我确认你是真正的霍心月之前,你还算不得季府的奴婢,所以,你尽管坐下。”季凉白的话虽说得慢条斯理,但却让心绪平静的云裳猛地一震。
季凉白就算正如范大娘所说那般好脾气,但却并不痴傻,他此言一出,云裳便明白此人极为精明睿智,得万加小心应对,她以至于霍家都不好随意糊弄于他。
待云裳入座之后,季凉白这才利落地掀了掀衣摆,优雅地坐下,尔后自己为自己斟了一盏茶,缓缓喝下一口,这才慢慢启口道:“你说你是霍心月,可有什么证据?”
云裳原以为他会问一问她有关霍家的事,譬如爹娘姓甚名谁、霍春燕几岁出嫁等等,却怎么也没想到,他竟然要她自己拿出证明她是霍心月的证据。
这个问题看似简单,却极难回答,倘若有心之人冒充霍心月,只要牢牢记住钟三所嘱咐过的霍家情况即可,但这样的答案显然不是聪明的季凉白所想要的。
“大少爷想要证据,为何不自己细细问询?心月愚钝,实在不知该如何回答方能使大少爷满意。”云裳一边竭力保持冷静地说道,一边将钟三告诉过她的所有霍家人事快速地回想着。
“你可以慢慢地想,也可以随意地说,就看你给的证据够不够分量,若是够分量,一条足矣,若是不够,千条亦无用。”季凉白和颜悦色,似在对云裳闲话家常,但云裳能够感受到他此话的威慑力,看似平静的水面上其实暗流涌动。
“好,我想想。”云裳朝着季凉白微微一笑,垂眸看着自己放在膝盖上交叠的双手。
云裳知晓自己不是真正的霍心月,若是将霍家巨细像翻流水账般地说给季凉白听,倒反而容易露出破绽,毕竟,钟三只告知了她有关霍家的大概情况,并无面面俱到。
是以,她选择拿出一条足够分量的证据,如此,不但她可以避开自己的弱势之处,而结果又是季凉白真正所喜。
云裳一动不动地坐着,尽管手心已是汗水涔涔,但脸上没有露出任何恐慌和或担忧的神情,因为她知晓,她不能在可靠的证据拿出来之前就先败于气势上。
俗话说,真金不怕火来炼,此刻,真正的霍心月只须找到一条让季凉白信服的证据而已,完全用不着心虚甚至不安,否则,她无疑就是假的。
这个道理云裳明白。
偏厅又恢复了先前的安静,季凉白不愠不火地为自己斟茶倒水,怡然自得地细细品味,一双沉着的黑眸时不时浅浅地瞥一眼云裳,却露出深不可测的复杂眸光。
☆、013:丫鬟香叶
偏厅又恢复了先前的安静,季凉白不愠不火地为自己斟茶倒水,怡然自得地细细品味,一双沉着的黑眸时不时浅浅地瞥一眼云裳,却露出深不可测的复杂眸光。
茶香袅袅,云裳颇为凌乱的心逐渐归于安宁。
“想到了?”云裳抬眸的瞬间,季凉白恰好对上她的双眸,淡淡地问道。
云裳点了点头道:“或许有人可以证明我是真正的霍心月。”
“噢?是谁?不会是送你来此处的霍家家丁吧?”季凉白缓缓放下茶盏,颇为不屑地说道,他这轻飘飘一句,倒让云裳愈发觉得这个男人虽然表面温和,骨子里却有着难以接近的冷漠,更加不好应付。
饶是心中紧张,云裳还是临危不乱地微微一笑道:“自然不是,心月知晓,他们终是我霍家人,纵然拿他们的项上人头作保,恐怕大少爷也不愿相信我是真正的霍心月,我想到的那个人,绝非霍家人,而是……季府中人。”
“季府中人?”季凉白微微一怔,似不屑相信。
“她叫香叶,五年前姑姑的随嫁丫鬟去世,便由她伺候姑姑左右,虽然她从未去过霍家,但姑姑常对我提起她,夸她如何如何得心灵手巧,而姑姑也常对她念叨我,甚至取走了我的画像只为让她看看我是何模样,所以我想,她兴许可以通过姑姑对我的描述,以及对那幅画像的印象,认出我是不是真正的霍心月。”这段通畅的话云裳其实思忖了良久,方敢大胆地讲出来。
霍春燕的随嫁丫鬟五年前因病去世后,便由香叶接替,这确是事实,至于霍春燕有没有对霍心月提过香叶、有没有对香叶提过霍心月,乃至有没有给香叶看过霍心月的画像,都是云裳经过深思熟虑后胡诌的。
云裳记着钟三跟她说过,霍春燕非常喜欢丫鬟香叶,曾在霍家饭桌上感叹香叶是唯一一个全心全意向着她的季府下人。
就凭着“全心全意向着她”这七个字,云裳冒险,让自己跟自己又赌了一回,她赌那个叫做香叶的丫鬟或者真的听霍春燕提起过霍心月,或者会帮着自己欺骗季凉白。
“小兰,去把香叶叫来。”季凉白对正在偏厅外打扫院子的兰儿扬声吩咐道。
“是,大少爷。”小兰离开未有多久,便与另外一个穿铜绿色衣裙的丫鬟一道走来。
“香叶见过大少爷。”香叶低着头,目不斜视地走进偏厅,直至走到季凉白跟前,她这才微微抬起头,规规矩矩地行礼,似并没有看到云裳,或者说刻意没有看去。
“香叶,你可见过如夫人的侄女霍心月?”季凉白问道。
“不曾。”香叶未做任何犹豫,答得极快。
“那你可知她长相?”季凉白又问。
“知道,如夫人常对香叶念叨她的侄女,甚至画过她侄女的画像给香叶瞧过。”香叶似想到了什么往事,脸上渐渐露出悲伤的神情,但声音却一直淡淡的,不带任何情绪。
“那幅画像是否还在?”季凉白余光扫了扫云裳,似颇为震惊二人的说辞竟如此相似。
“香叶看过之后,如夫人便烧毁了。”
“为何烧毁?”季凉白眸光一滞。
“如夫人说若是画像被冰雪公主瞧见,又要斥责他们霍家千方百计想要高攀季家。”香叶的话让季凉白的脸微微泛白,就因为霍春燕有意让霍心月嫁给他,冰雪公主不知当众数落过她多少回。
季凉白沉默半饷之后,道:“香叶,此刻若是霍心月出现在你面前,你可认得出她?”
“认得。”香叶颇为自信地点了点头。
“那你好好瞧瞧,她是不是霍心月?”季凉白示意香叶朝着云裳所坐的位置看去。
香叶这才倚头朝着云裳看去,乍一对上云裳的脸,香叶一双细小的眼睛蓦地大睁,漆黑的眼珠似乎就要从脸上跃然蹦出。
“回大少爷,她和香叶看过的画像如出一辙,香叶确定,她便是霍心月无疑。”不消片刻,香叶便郑重地对季凉白说道。
“噢?她是不是假冒的,你果真瞧仔细了?”季凉白再问,似乎仍心存疑虑。
“是的,大少爷。”香叶再度朝着云裳定定望去,一手则缓缓地伸入另一手的袖口,取出一块叠好的白色锦帕。
香叶拿着锦帕朝着云裳走去,小心翼翼地拉过云裳的一只手,将叠好的白色锦帕放置她的手心,道:“如夫人说你已经到了出嫁的年纪,她这个做姑姑的必须送一样特别的礼物给你,于是,她便绣了一幅鸳鸯戏水图,但她嫌上面的针脚颇为难看,便让我替她稍作修缮。”
说到此处,香叶的眸中有扑朔的泪光熠熠闪动,她顿了顿,继续道:“如夫人离开后的第二天,我便把鸳鸯戏水图修缮好了,原本我以为,这块锦帕怕是再也送不出去,是以便带在身上留作纪念,却没想到今日能够见到你,如此甚好,如夫人生前的心愿已了,我也安心多了。”
云裳眼下完全分不清这个丫鬟香叶究竟是歪打正着,将她误认成真正的霍心月,还是在季凉白面前演戏以帮助假冒的自己顺利进入季府了。
若是香叶误认,那云裳的运气实在太好,霍春燕竟真的向她提起过霍心月,甚至给她看过霍心月的画像。
若是香叶演戏,那这个丫鬟可不简单,演技高超得着实了不得,可是,她为何要冒险帮助自己呢?因为霍春燕对她的恩情还是其他?
若是真正的霍心月收到霍春燕送的这块锦帕,此刻恐怕会泪流满面,但云裳终究不是霍心月,她的演技没有好到可以控制自己的眼泪随时流下。
云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