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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罢了、罢了——”爹摇摇头,说:“你也大了,有自己的想法及打算,爹只能告诉你,不管日后发生任何困难,这个家永远会助你度过难关,所以,千万不要强自隐忍、自己承担——”爹满是怜爱的眼光,抚著我的头说,“雪丫头,你永远是爹的心肝宝贝。”
爹的这番话,听得我一晚上激动不已,自小到大,爹从来没这般的感情流露,而我也习惯了他那半唠叨半严厉的关心,或许他已意识到我即将步入人生另一阶段的成长,难免心中感触万千。
但,爹太庸人自扰了!虽然我个性好动,但却始终没有到外地求学的念头,因此,我早就打算以天津南开大学为我志愿上的第一目标。
隔日清晨,我就让仇晓茵催魂似的电话给催出了门,一路连跑带滚似地来到她的家门,其实不远,只隔著三条街。
“又是哪盆花凋零啦?!大清早这副苦恼相。”一进她房门,我劈头就这句,以往我总是这么数落晓茵那氾滥成灾的多愁善感。
“雪凝——”她抬起头,一双清澈的明眸竟成了两颗红柿子,“我昨天同善谦吵架了,他 他不要我了。”
“什么?!”我真的吓了一跳,掏掏耳朵、拍拍后脑勺,确定自已没有听错,“不会吧!”我不相信。
“连你也这样说——”晓茵懊恼地坐在床沿,拭著泪说:“你跟赵醒仁全站在善谦那一边,有啥事也不同我说,亏我和你有十几年的交情——”她哽咽地说不下去。
“究竟发生什么事?”由晓茵的神情中,我就知道大事不妙,赶紧凑上前去,问个仔细。
“俞善谦对我根本没有心。”她神色戚戚。
“怎么可能!铁是你闲著没事,胡思乱想。”我说。
“以前我也总认为是自己多心,可是——可是昨天是他自己亲口告诉我的。”晓茵的声音有些颤抖。
“是气话吧!有谁吵架不说气话的 ”我抵死不信。
俞善谦,我太清楚了,全校清秀佳人不少,可是他全没看在眼里,为此,我常被其他社团的女同学当成巴结对象,不就是巴望能透过我“乐善好施”、“慷慨大方”的弱点替她们穿针引线。
而最后,还是“肥水不落外人田”,把俞善谦留给了自家姐妹,当然,我为此也免不了一顿抱怨与白眼。
所以,要说俞善谦变心?!哼!天要下红雨。
“欲将红颜拟水仙,犹胜三分在眉间。”晓茵缓缓地由口中吐出这句。
这是俞善谦在我为晓茵画的素描肖像旁题的词,当时,我和赵醒仁在一侧直说肉麻恶心,而晓茵则羞红了脸不说一语。那次,该说是他们第一次表明心迹吧!
“是嘛!你是他的水仙,他挑明说的。”我试图安抚著晓茵,“这开不是随便说说的,像你要他也替我引花为喻,他晃著脑袋想半天,还不是一句‘无从比拟’,放心,你这朵水仙可是千娇百媚,万人争取呢!”
“可惜他爱的不是水仙。”晓茵的口气相当肯定,“否则他不会宁可去‘中爱社’开会,也不愿到我家同我爹娘见个面。”中爱社,就是“中国青年爱国学社”。
原来是这档事!我有些眉目了。
“晓茵,你也知道善谦本来就不是个等闲之辈,在学校也是几个社团活动忙成一气,当初你欣赏的不就是他这股能耐与干劲儿吗?”我有些气恼晓茵的小家子气。
“可是——都快毕业了,他又打算进大学,所以我希望他能给我一些安心的话,但,他没有,这阵子他老往中爱社跑,整天不见个人影,昨天我就按捺不住地前去找他,想给他个惊喜,谁知他不但没半点欢迎,还三言两语地把我打发出去——”这一说,又是鼻涕眼泪不停。
“要不,我陪你去问个仔细,省得你在此尽往牛角尖钻去。”说罢,我顺势起了身,拉著晓茵的手。
“不去,我才不要去自取其辱。”她扯回手说著。
“这可是你说的喔!那我要走了——”我唬著。
“雪凝,你就不管我——”晓茵提高声音说著。
看吧!明明一肚子苦水,还惺惺作态!自小到大,晓茵只要一开口,我季雪凝便看入她肠子底了。
我不语,只看著她,等她的“吩咐”。
“能不能——”她吞吞吐吐的,“能不能请你替我探探,顺便教训教训——”
“然后要他亲自向你道歉,再赔束水仙花是不是?!”我插著嘴,却明白道出晓茵的心意。
“好不好嘛?!”她请求的眼光。
“你一道去嘛!顶多在外头等著——”我一向避免和俞善谦单独见面,或许是心虚于内心中对他的感情,也或许是避瓜田李下的讥嫌,虽然晓茵不在意,但,我再思想开放也懂得这个分际。
“那我多没面子啊,再说,醒仁已经答应陪我去百货公司挑礼服,眼看著毕业晚会在即,我却被善谦气得没心思去买东西,要不是昨天醒仁好说歹说地哄著我,压根儿我都没想起这件事情。”这席话,足见晓茵的天真与单纯,方才哭成这般的事,却在转身间比不上一套晚礼服。
这等个性,是好!像雷雨,下下就停,像孩子,哄哄就行。
领了晓茵的“旨”,我再无奈也得直往“中爱社”的集会处奔去。这社团是由老师许振强在九一八事变后创办的,短短的几年中,办过了大小无数的爱国活动,但因为前几次的大型“抗日请愿示威”大游行与中央的政策有些出入,因此被学校撤消了这个颇富声名的社团资格,为此许振强老师只得由地上转入地下,把社团由学校带进了他家,继续进行著活动的筹备事宜。
当然,来自东北的俞善谦是他们的重要干部之一。
黄包车才来到巷口,就见前方三五人口若悬河地边走边说著,因热忱而散发在脸上的光芒,令人眼睛为之一亮,而俞善谦就在其中。
“俞善谦,你完蛋了,有人来兴师问罪。”其中一位学生见到了我,便高声地嚷嚷。
“季雪凝你来得正好,咱们这儿还欠人手,要不要加入呀?”瞿光谚是大我一届的学长,也是中爱社的台柱。
“真的?!”我有些喜出望外,因为这一向以男生为主轴的干部群里,是难得会主动邀女同学加入的,他会出此言,就表示我季雪凝还是号响当当的人物,想想,我那虚荣的笑意就盖过了一上午的愁眉苦脸。
“不行,她没时间——”突如其来的说了一句,俞善谦问也没问地就上了我的黄包车,“珍爱咖啡馆——”
“去那儿干嘛?!”我倒被愣住了。
“喝咖啡呀!”说罢,他便一语不发地闭目养神。
没一会儿,车子在咖啡馆前停了下来,俞善谦抢先地付了车资,便拉著我下了车,
一路进到里面,挑个角落坐下来。
“哇!这地方真雅致,你和晓茵常到这儿吧!”我有些羡慕。
“你当真是来替晓茵教训我的?!”他没回答我方才的问题,却直接提醒我今日的任务。
“教训?!我才没这么无聊呢!”我闻了下刚上桌的热咖啡,“这恋爱是你同她的事,我只不过尽尽人事,提醒你去哄哄晓茵,吵归吵,道歉不就没事了。”
好一晌儿,俞善谦才开口:“我觉得醒仁和晓茵才是合适的一对。”
“咳——”我被刚入喉的咖啡呛了下。
“慢慢喝嘛!”俞善谦倾著身,伸著手拍拍我的背。
“没事、没事——”我想我一定满脸通红,不是因为咳嗽,而是俞善谦突如其来的温柔。
“很难得见到季雪凝这副模样,像个苹果,红透地令人想一亲芳泽。”说著说著,俞善谦竟抚上我的脸。
一时之间,我不知所措!
“嘿——”待我清醒时,我笑著拨去了他的手,说:“想先收买我是吧!小心你的‘水仙花’醋劲大发。”
他两手交握地撑在桌面,眼神是他一贯的冷静与深远,说:“晓茵不是我的水仙花——”
“想抵赖,我可是人证——”惊觉事有蹊跷,我更加重了提醒他的这句。
“雪凝,你当真毫无知觉?!”他倏地伸出手,紧握住我放于桌面上的手,说:“晓茵是朵高雅的水仙没错,可是我爱的始终不是水仙。”
他的话似乎过于震撼,轰得我脑子嗡嗡作响,“怎么会这样——”我心中喃喃地说著。
“自见到你的那刻起,我的思绪就没离开过你,但是你就像颗天上的星星,每每令我自惭形秽,于是我不断的追赶、不断地想超越过你,为的是要让你对我刮目相看、为我放下身段。雪凝,我等你三年了。”
咖啡因还不致会使人胡涂吧,我看著俞善谦,久久不知所以,直不断回想著他方才温柔多情的言词、他微红深情的双眼,以及他手掌宽厚温热的抚触——
他竟然握著我的手?!这一惊觉,我赶紧慌忙地抽回了手,气恼地对他说著:“这算什么?!晓茵怎么办?!你既然不爱她,又为何要招惹她?俞善谦,你要置我于何地呀!”
我不敢想像一旦晓茵知晓这一切,会是如何反应。
“那全都为了你,为著你三年来对我的冷淡与不屑一顾,要不是快毕业了,我怎么样都会同你耗下去。而晓茵刚好就在身边,我原先也只想用她来激起你的感情,却没料到——”他的神情尽是懊恼。
“那你为何不干脆隐瞒到底?”我有种虚脱的感觉。
“因为我无法给晓茵最忠心的承诺,因为我想告诉她,季雪凝才是我心中的牵挂。”
“不可以——千万不可以——”我急切地插著嘴。
“ 凝,我们就快毕业了,给我句话,好不好?”他的眼神几乎要将我融化了。
“怎么会这样?!我一直以为你爱的是晓茵。”我抬起头,再仔细看著他,说:“你是赌气的吧?像晓茵这么好的女孩,谁都会舍不下她,不像我——”
话至此,我也停顿半晌——我是如何?!我也不差呀!圆圆的脸蛋、白皙的皮肤,再加上全校公认最“灵活慧黠”的大眼睛,怎么拿来比较,也是一等一的美女,唯一不讨喜的,大概就是好打不平的行径及不太温柔的个性。
“不要拿自己和晓茵比,我喜欢的就是那样的季雪凝,率真、豪爽又有思想,你的灿烂令我无法引花为喻。”他诚恳得使我不由得心痛起来。
“不要,善谦不要这样,我不能对不起晓茵——”我觉得有种被逼到墙角的窒息,慌乱之中,我站起身打算离去。
“不要再逃了,雪凝,我知道你对我是有感情的。”他竟也激动地站起来,拉著我的手不放。
四周投来了疑惑的眼光,满室的咖啡弥漫的香郁中夹杂著“背叛”的气味,像是数落我的不应当。
对于善谦,我实在说不出半句残酷回绝的话;不说,又怕是默认了对他潜藏已久的情愫,而对不起晓茵的信赖,此时此刻,再聪慧如我,也只能选择逃离。
用力扯回手,推开善谦,一路上我使劲地跑著,不管东西南北,只想甩掉穷追不舍的俞善谦。
“雪凝——雪凝——”俞善谦的呼喊鞭笞著我的心。
我慌乱地在巷弄间穿梭闪避,步步皆是矛盾与内疚的交错,事已至此,善谦哪怕有排山倒海的深情,我却半滴也承担不起,为的是,滴滴皆有晓茵的委屈。
“雪凝——季雪凝——”善谦的呼唤愈来愈近。
心中再有万般可惜,我也得硬咬著牙忍下去,虽然我发现了我竟误闯进一条没有通路的死巷底。
“该死——”我愤愤地咒了一句,眼见善谦即将来到,我也顾不得礼数地朝巷旁两侧的住家扫瞄,果然,有扇红色木门半开半掩著,喜出望外的我,便不加思索地一脚踩了进去,顺手合上了门,这才松口气地倚在门后,闭著眼睛数著心跳。
其实这时。我,并没有预期中的伤心,甚至于有些欣慰,欣慰著俞善谦原来不只是我心中一厢情愿的秘密,虽然无缘相守,但我也心满意足,别无奢求。
既然无欲无求,心中顿时坦荡起来,连迎面吹拂的风都飘来栀子花香,挑动著我微闭的眼眸——看哪看哪!或许又会是幅可以入画的景象。
这一看,真是糗到黑龙江了!!竟浑然不觉离自己五步远的距离就站著一个人,而且还是昨日月眉湖畔被自己偷窥甚久的那个人。
难不成是因果报应?!才隔一日,就换他把我看个仔细!“你一直站在那里?!”我尴尬地问著。
他不发一诏地点著头,神情肃穆没有丝毫嘲笑的意味,突然间,我感激莫名。
对于一位不速之客,他的表现却宽厚得令人感动,甚至没问半句该有的问题,仿佛他早已看出我的难处,只是默默地站在那儿,不敢惊扰我半分。
“我想我该走了——”我说著。
“雪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