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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队宫廷侍卫过去以后,便是歌舞伎队伍,中间便是那出嫁的公主所乘坐的凤辇,令月红纱遮面,端坐于凤辇之内,想到那个如玉一般漂亮的武攸暨,心中不禁一阵雀跃。只盼这缓步前行的车辇快些能到达武家,夜晚能快些到来。
武攸暨骑了高头大马,身穿着喜庆的新郎礼服,于武府大门外等待着送亲队伍的到来,他的俊容苍白,双目中毫无作新郎倌的喜悦,他的表情木然,送别了莲儿,对于他来说,这具身子便与那死去一般,再无激情,接下来要迎娶何人,又有何分别?
此时车辇到了武家门口,一众人等莫不跪伏在地,武攸暨下了马,先行跪拜大礼,令月缓缓地点了点头,伸出手,那喜娘将她一把背在背上,往径直新房方向而去。
武家热闹非凡,平日交好的,无甚交情的一众文武大臣莫不出席这场华丽的婚宴,太平公主的嫁妆也一车接一车络绎不绝地送入府中。
一片恭维声,莫不是恭喜那武家如今竟然攀上了太平公主这根高枝,恭维中满含嫉妒的情绪。武士让也不去理会,只感到今日有些飘飘然,他面泛红光,不停地在宾客中穿梭应酬,听了满耳的阿谀奉承,顿生一种扬眉吐气的感觉。
而那武攸暨则有如提线木偶一般地应付着一众文官武将的客套话,人敬的酒他便一滴不剩的喝下,心里只想到,今晚醉死了会比较好,这样的夜晚,适于醉死不适于清醒。见他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怕是着紧新房之内的美娇娘,又想到若是将他灌醉了,误了他与太平公主的洞房花烛那公主怕是会怪罪下来,当下急忙推了他走向新房方向。
他被动地挪动双腿走向新房,众人体贴地为他二人掩了房门。
他醉眼朦胧,想起五年以前,自己与莲儿初婚的那个夜晚,也是一般的红烛高照,也是一般的满目喜庆,今晚也是一般满目的喜庆布置,为何,心中的感觉竟是如此的苦涩?
令月不安地挪了挪身子,藏于红盖头之下的眼睛看不清他的神情,只于鼻翼间闻得一阵醇酒的馨香,知晓是他回到了新房,但他却站在房内,不动也不语,不知道他在想什么,这名漂亮的男子。
他的视线终于移向床上娇羞的新娘,一时间心中愁肠百转,也不知应该是要恨她还是感谢她,用自己的终生换来武家的满门荣光,用自己的终生来扼杀了自己与莲儿纯洁的爱情,与莲儿多年来的夫妻情深。
偏生又想起爷爷的警告,万莫要讨好公主,休要在她面前提起莲儿之事,惹她不快。注视了她半晌,心中幽幽地叹了一口气,认命地自喜娘手中接过称杆子,挑起红盖头。那喜娘见礼成,忙行了一个礼,说了些祝词之后便退了出去,偌大的新房之内便只剩下太平公主与自己二人。
太平抬起脸来,娇羞地打量着他,“夫君。”唇中吐出柔柔的一声。
他的样子,一点也没有变,只是从他的眼神中,毫无热切与兴奋,他的眼神平静得简直就像一潭不会再泛起波澜的死水一样,他的眼神,令她想起楚翘的眼神,两人的眼神竟然是如此之像,这是为何?这名漂亮的男子为何会有与楚翘一般的眼神?那楚翘之所以对自己那么的冰冷,因为他的心中已有心上人,那个楚翘,虽然也曾柔情,但那柔情只在眼底,却未曾在心底。但,武攸暨的眼神为何会与那楚翘一般模样?她想不通,也想不到。
第一百二十章 贤妻(下)
他的身子轻轻一震,夫君,苦涩的感觉又涌了上来,同样的夫君,这声夫君却只令他感到痛苦,而不是快乐,抬手除去繁琐的新郎衣物,仅着中衫躺下,薄唇轻轻吐出一句,“公主,小人今日累了,请容小人先行歇息。”这位公主并非初婚,他当然知道她深谙男女之事,当下只得找了一个累极的理由搪塞了过去。
她的美目黯然了一下,伸手为自己除去一身新嫁娘礼服,柔声说道,“夫君既然劳累,那就先行休息吧!”
当下,也仅着中衫紧紧偎着他躺下。
她身上传来的温暖与香味刺激着他的感官,虽然背对着她,但掀开喜帕的一刹那,她的确令他惊艳不已,从未仔细地打量过她的样子,没有想到,她竟然是如此的美丽,高贵端庄,与莲儿那小家碧玉似的美丽完全不一样的美丽!没有想到她竟会如此轻易地便不再纠缠于自己,心下颇感意外,当下选择什么也不说,闭了双目,睡觉。
次日天色微明时分,他尚未从睡梦中醒觉过来,令月却无论如何也睡不着了,他昨晚的安份表现,再再都说明了,他对自己毫无兴趣。想来,自己竟从未注意过母亲的武家宗亲中竟有如此丰神俊朗的人物,若非母亲的特意介绍,自己又何尝会注意到他,又想到自己少年时,对武家宗亲的态度颇为傲慢,他对自己没有好感也是正常之事,那么,自己应当要更加的贤良淑德,博取他的好感才是,一个女人穷其一生,若连一个真心爱慕自己的男人都没有,那再大的权势又有何意义?心中如斯一想,当下坐起身子来,穿妥衣物,步出房门,吩咐宫人去打听武攸暨有何爱好,平日有何生活习惯,暗地里作好了要讨好于他的一切准备。
他嘤呤一声,缓缓地从睡梦中醒觉了过来,此时窗外已大天光,他揉揉微疼的头,发现枕边人早已不见踪影。管她呢,她贵为公主,自然可以爱做什么便做什么,当下坐起身子,取过衣衫便欲穿上。
此时门吱呀一声开了,她领着两名宫人走了进来,“夫君。你醒了。”说完,径直走到他身前,夺过衣物,为他穿将起来。
俊容一红,尴尬地说道,“公主乃金枝玉叶,小人不敢。”
她微微一笑,“没有什么敢不敢,我虽然贵为公主,却也希望能与寻常女子一般,相夫教子,伺候翁婆。”嘴里说着,手里也不闲着,麻利地为他穿好衣衫,又吩咐宫人将洗漱用水放至桌上。
宫人放下之后便退了出去,她望着他一笑,“夫君,先来洗漱吧,等下我们一起去向爷爷请安。”
他走到玉盆前,掬起水,轻轻地浇到脸上,令月取过毛巾,递给他。
他擦净了脸,她伸手握住他的手,将他摁坐于梳妆台之前的椅子上,纤指解开他的发丝,取了梳头,仔细地为他将发丝绾好。
二人之间的亲密姿势映照在铜镜中,他的俊容不禁一红,以前为他做这些事的人,都是莲儿,一想起那个香消玉殒的人儿,心里又难过了起来,难得涌起的脉脉温情又生生地退了下去,而莲儿之所会枉送性命,皆因这个女人。
当下二人相携着来到武士让的房间,武士让见了令月忙不迭地跪下行礼。
行完礼后,令月自宫人手接过茶,恭恭敬敬地双膝跪于武士让身前,双手奉茶,说道,“孙媳妇李令月祝愿爷爷长命百岁!”
武士让接了茶,笑得嘴都合不拢,太平公主为人倒也颇为和善懂事,未知武家祖上是积了什么德啊。
只有那武攸暨一脸无动于衷地立于原地,不动不语。
他的样子,让令月感到心中涌上阵阵不安,暗自思忖自己的表现,并无不妥,但是,他突如其来的冷淡却又是为何?想不通,一点也想不通。
第一百二十一章 隐疾(一)
千翠山上,云罗捧着摄政王写来的信件,信件说真腊国如今正闹内乱,朗清雅与摄政王为争权,正打得不可开交,而她的招兵买马行动也很成功,热情地邀请云罗一行趁此机会潜回国共商复国大计。
刚接到这封信时,她几乎是抑制不住兴奋的心情,蛰伏多年的欲望迅速地在心里熊熊地燃烧了起来,复国啊复国,这些年来做梦都想的一件事情,没想到真正的摆到自己的面前的时候,心里却忐忑了起来,又想起这些年来自己所经历的事,倾城,寒月,暮晚,连淡然也……此时,冰澈走了出来,牵着时年七岁的儒熙。
“母亲!”儿子一天天地大了起来,长着一双与冰澈一样的琥珀色双瞳,令人着迷。
她伸手搂住儿子,问,“冰澈,我们就要离开这里了,不知为何,心里突然觉得舍不得。”
冰澈微微一笑,“当然舍不得了,好歹也在这边生活了整整七年,这边有伤心的回忆,也有快乐的回忆,还有你牵挂的人。”
她的眸子一黯,心里知道他所指的是身处深宫的楚翘,此番回去,若然成功复国,定必要将他接回国,或者是此次干脆带他走?她的心中一时也打不定主意,罢了,还是等见到他的时候再说。“冰澈,儒熙也要和我们一起回去吗?”
此时萧逸走了过来,“陛下,你不妨将皇子交给老夫教导,皇子年纪尚幼,天资聪颖,老夫必将悉心教导于他。”
冰澈看了看儿子,问,“云罗,你认为呢?”
云罗站起身子,心里知道此次偷入真腊国国境也是凶险万分,万万不可让儿子也与自己等人同去犯险,而师父的提议也是为了儿子的安全,为了替一行人解决后顾之忧,想通后,放下儒熙,单膝跪地,“师父,如此,云罗先行在此谢过。”
萧逸抚须一笑,“待到陛下复国之日,便是母子团聚之时。”语毕,一把抱了儒熙,便往妙音阁方向而去。
云罗说道,“我得先去跟寒香道个别,这些年以来,她早已如同我的妹子一般。”
冰澈当即表示同意,寒香与众人一起生活多年,早已亲如一家,既然要离开了,自然也应该去向她告个别。
云罗抬腿走进寒香的房间,轻声说道,“香儿。”
寒香见是她,唇角露出一抹笑意,“嫂子,来这里坐,你看我给儒熙做的衣裳漂不漂亮?”她将那新完成的衣裳举到她眼前。
她微微一笑,真心地称赞道,“很漂亮,如果不是你这个干娘,儒熙哪来这么多好看的衣裳穿,这些事,我都做不来。”
她放了衣裳,又问道,“嫂子可是有什么心事吗?”见她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云罗轻叹一口气,说道,“香儿,我们是特地来向你辞行的。我们明日便要起程离开大唐国境回到真腊国去了。”
她的俏脸一白,脱口而出,“这么快。”
云罗愧疚地说道,“香儿,这么多年,嫂子也没有照顾好你……你到如今还是孤身一人,嫂子真是愧对你。”
她的眼眶一红,“嫂子,你莫说这种话,香儿这辈子,谁都不嫁。”
云罗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伸手将她搂进怀中,轻声问,“香儿你今后可以有什么打算吗?”
打算?今后的打算,她想了想,想不到也想不出,自从大哥去了以后,什么打算都成为了空想,又突然想起大哥临去时说的那些话,抬起头,坚定地说道,“嫂子,可否让香儿随你同去真腊国,如今,嫂子已是香儿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了。”
她的眼睛突然浮上水气,朱唇中吐出拒绝,“香儿,不可,嫂子等人此去凶险万分,你无谓去冒险,你留在此地陪师父与儒熙就好了。”
寒香轻轻地摇了摇头,“嫂子,对香儿而言,无所谓凶险,只要与自己心爱的亲人们在一起,便是死了也是一件很快乐的事情,而嫂子你,冰澈大哥,都是香儿最心爱的亲人,请不要拒绝我。”
云罗只得点点头,心里知道寒香性格固执,也好,还是把她带在身边吧,不然自己也不放心。
次日一早,云罗、冰澈、寒香、亿仟、绿痕一行五人便在雾气沉沉中下了千翠山,云罗突然说道,“在离开之前,我还想再去一趟长安城。”
冰澈点了点头表示同意。心里知道长安城有她牵挂的翘儿,城郊的绝尘崖之下躺着她牵挂的淡然,此一去,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回来,她想去向他们告别也是正常之事。
几人当即决定先行去往长安,同样的云来客栈,云罗的眼眶又是一红,想起淡淡!当年来长安的时候,便是住在这间客栈,如今,客栈安在,良人却已不在了。
安置好冰澈等人后,云罗与寒香便牵了马,买了冥钱,径直去往郊外的绝尘崖。
寒香突然警觉地看了看四周,轻声说道,“嫂子。我总觉得有人在跟踪我们。”
其实她也有这种感觉,但是为了打消她的不安,遂轻声一笑,“你多虑了吧,怎么会有人跟踪我们。如今那朗清雅正与那蜀青凤打得头破血流,除了他,我想不到天底下还有第二个人会跟踪加害我们。”
寒香又说道,“我感觉这个人跟踪我们不只一段短时间了。从我们下山以后就一直跟在我们后面。”
她仍是笑,“你这丫头,唉。”
寒香见她根本一副不愿相信的样子,只得悻悻然地闭了嘴。
第一百二十二章 隐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