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懿安皇后by微雨细细-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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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风骨铮铮。”
  
  张嫣笑:“我画的。”
  
  “真是画如其人。”徽媞脱口说道。
  
  张嫣微讶。一向觉得八公主木讷寡言,现在看来,还挺会说话的嘛。
  
  机上放置着盆景。假山流水,亭台楼阁,样样俱全,仔细看去,里面还有一两条鲜活的小红鱼。徽媞过去逗那鱼,张嫣看着笑了,“这盆景是苏州师傅做的,这紫砂盆是宜兴的。”
  
  “宜兴?”徽媞抬头看她,声音中流淌着激动。
  
  张嫣点头道:“怎么啦?你知道这个地方?”
  
  “知道。”徽媞腼腆笑笑,“以前我在家乡时,教我读书的先生就是宜兴人。”
  
  她的话里怀着感情,张嫣不免想多问几句,“宜兴在江苏,离你们北直隶千里之遥,他怎么跑那么远去教书?”
  
  徽媞笑,小虎牙露出来,甜美可爱,“他不是教书先生,他是秀才,四处游学,到我家乡时被舅舅碰到了,舅舅觉得他才学好,就把他请到家里教哥哥,也叫我去听。”
  
  过去的美好由她难得快乐的声音透了出来,张嫣一听笑道:“他是不是教的很好?”
  
  “是。”徽媞又笑,短短一会儿,比她一个月笑得都多,“字也写得很好,我的字就是他教的。”
  
  张嫣的宫里自然少不了文房四宝。徽媞提笔写下两个字,给张嫣看。张嫣又一次惊讶了,八公主清秀腼腆,写出来的字却遒劲有力,风骨昂藏,不像女孩的手笔。
  
  “卿卿。”张嫣念着这两个字,“倒像是女孩的名字。”
  
  徽媞道:“我的名字,没进宫之前的。”她似乎想起了什么好玩的,笑说:“当时跟先生学这个字时,他还问我姓什么来着。”
  
  “他不知道你是大明的公主?”
  
  “怎么会?”徽媞慢慢敛了笑容,有些黯然,“连我自己都不知道。”
  
  徽媞走后,天启来了。大婚之后,他不怎么来坤宁宫。上课、看奏折、找乐子玩,已经占据了他太多时间。个别时候他也留在这里睡觉,纯粹的睡觉。他才十六岁,对女人没有兴趣。不过他每次留宿,必然是抱着张嫣当枕头,弄得张嫣一看到他踏月而来,肩膀就不由自主地发酸。
  
  他是低着头进殿的,不经意抬头,便愣住了。以为走错了地方,他倒了回去,猛然意识到没错,又接着往前走。张嫣默默跟在后面。
  
  “皇后,你这里真清凉啊。”天启环视屋内。他眼尖,瞅着盆景内有鱼,立马奔了过去,拿手指在里面戳戳戳。
  
  张嫣真担心那鱼会被他玩死。他喜欢猫,养了一群在身边,心情好时,给它们加官进爵,心情不好,喂它们吃一种药草,猫儿吃了死去活来,他在一旁哈哈大笑。
  
  戳够了,他在屋里瞎晃悠,左瞧瞧,右瞧瞧。他是一个人也能自得其乐的那一种。张嫣坐回椅子上,接着刺绣,时不时问他两句上朝读书的事。天启眼瞅着墙壁,有一搭没一搭地应着。
  
  “这墨梅是你画的?”他随口问。
  
  张嫣吃了一惊,鬼使神差道:“不是。家里带来的,我也忘了在哪买的。”
  
  天启点点头,道:“跟你风格挺像的。”
  
  他说的是人还是画风?张嫣开口想问,又觉得没多大意思,不过不学无术的皇帝能有这份毒辣眼光,倒让她很吃惊。
  
  “你在绣什么?”他又溜到她身后。
  
  “没什么,绣着玩。”张嫣淡淡应道。手指灵活地穿针引线,全副心神凝注在绣架上。
  
  绣幅里,葱郁林木覆盖的悬崖下,浩浩水流奔腾。尚未绣完,不能窥其全势。天启移开目光,凝视她侧脸,眉目如画,鼻子秀挺,沉静得像一滴水。
  
  他久久移不开视线,张嫣察觉到了,微微转开身,留给他一头乌发。他这才注意到张嫣的发式是高髻,身上穿的是窄袖,从头到脚裹得严实,不像乾清宫里的宫女,低髻广袖,衣服薄透。
  
  他当然不知道,宫女在客氏带领下,全都效仿南人装扮,张嫣素来不那样穿,并要求坤宁宫里的宫女也都得高髻窄袖。
  
  他俯身,对着绣架指手画脚,温热气息呵到张嫣脖颈,她立即绷直了身子,天启浑然不觉,“皇后,你看这树上是不是该绣个猴儿?这水里弄两条红鲤鱼上下翻滚,多好看,还有这崖上……”
  
  他手动来动去,张嫣怕扎着他,慌忙收了针。天启仍一本正经给她出着主意。听起来全都是馊主意,分明是故意捣乱。张嫣侧头,美目泛起恼意,蹙眉道:“陛下!”语气有她不自觉的娇嗔。
  
  四目交汇,天启看着她微微一笑,连梨涡里都盛满了笑意。无疑,他是喜欢看她不冷静的。张嫣立即把头扭了回来。天启挨着她坐下,伸手扳住她肩膀。
  
  “皇后,这就对了嘛,我一个大活人在你身边,你弄什么刺绣啊?”他嘟起嘴抱怨。
  
  “陪我说会儿话。”他温柔下命令。
  
  张嫣正有话想说,闻言道:“陛下,听说你这两天一直在做什么机动游戏,还把乾清宫的大缸凿了几个洞,那缸是救火用的,以后失火怎么办?还有,你忙里忙外,却把正事都交给秉笔太监,这怎么行?陛下稚龄登极……”
  
  “皇后,你还是快刺绣吧。”天启起身,逃也似地往外奔。
  
  “陛下,你回去做什么?”张嫣追在他身后问。
  
  “我啊,”看她脸色肃然,天启忙改口道,“我回去看奏折,看奏折。”张嫣送他出门,他连说“不用,不用”,脚不沾地地走了。
  
  张嫣倚在门口叹气,吴敏仪道:“娘娘,你说那些干嘛?明知道陛下不爱听。”
  
  张嫣不为所动:“他不爱听是他的事,该说的我还是要说,等到事情弄得不可收拾,可就晚了。”
  
  吴敏仪为她着急,别人都是想法子逢迎皇帝,她倒好,没事说上两句,看看,把皇帝都吓跑了。
  
  “娘娘,奴婢有话跟你说。”进到屋里,她小声道。
  
  张嫣屏除他人,吴敏仪附耳过来:“陛下下次晚上过来,奴婢有法子让他宠信娘娘。”
  
  张嫣羞赧低头:“这种事全看他意愿,你能有什么法子?”
  
  吴敏仪道:“有一种梦仙香,味道极淡,和其他香一起点,闻不出来,往年宫里娘娘都用的。说实话,对陛下身体不太好,不过偶尔用一次也没什么。”
  
  张嫣没听明白。吴敏仪这才想起对面是个十五岁刚出阁的丫头,说得太含糊她理解不了。
  
  “有催情效果。”
  
  张嫣立马摇头:“不行。”
  
  果然一口拒绝,吴敏仪无奈地笑了笑,耐心劝道:“娘娘,再过几天,那两个人可就要进宫了,你不用她们也用。万一让她们捷足先登,抢了陛下宠信,对你可是大大不利啊。”
  
  张嫣静如古松:“那就让她们抢去吧,这种虚假的东西怎么可能长久。”
  
  吴敏仪知她固执,决定的事不可更改。她也不好再说什么,唯有叹气。张嫣也叹气:“只是可怜陛下,他身体本就不好。”
  
  日子说到就到,五月二十,天启纳段氏纯妃,梅氏良妃。以往那些妃嫔都是以姓氏命名,比如他皇祖万历最宠爱的女人郑氏,就封为郑妃。但他是天启。他养的猫都取有名字,别说他的女人了。为什么冠以纯、良二字?他是这么跟张嫣解释的:“两个女孩看上去都一派纯良。”
  
  两位嫔妃同时进宫,天启一个不偏袒,当晚两处都去坐了坐,然后回乾清宫休息。后来就再没去过了,皇后寝宫近在咫尺,他都懒得去,别说离老远的翊坤宫和承乾宫了。
  
  张嫣听到,也是抚额叹气,毫无办法。
  
  段雪娇还好,每次都坤宁宫里,都微微含笑,说一些不咸不淡的话,从来不提“宠幸”这种字眼。梅月华一天比一天掩饰不住急躁,言语间流露出对她这个后宫之主的不满。
  
  张嫣无奈,她原先以为皇帝是对她没有兴趣,现在看来,是对女人没有兴趣。
  
  不过,也有例外,那个叫罗绮的女孩。想起天启看她时的目光,张嫣想,是不是应该撮合撮合他们?
  
  

☆、机关

  
  “放这吧。”天启敲敲桌子。
  
  王体乾舔舔嘴唇,小心翼翼把印放上去,看着它稳稳坐好,才一步一步退回去。
  
  “卢受走了,谁来接替他呢?”天启苦恼皱眉,喃喃自语。
  
  张嫣心道,这宫里最有资格的,恐怕也就是王安了吧,如果他得了此印,想收拾魏忠贤,以后机会多的是。
  
  “王体乾。”天启手摸着玉印,低低开口。
  
  “奴婢在!”王体乾刷地抬头,那巴巴的眼神,尽管已尽力掩饰,可是看起来,实在像等着主人赏他根骨头。
  
  “你觉得,谁来接替比较合适?”天启温和地笑。
  
  王体乾垂下眼睛,尴尬笑道:“奴婢,奴婢怎敢置喙?”
  
  “你说。”天启声音平平,“你也是宫里的老人了。”
  
  “奴婢觉得,还是王公公比较合适。”
  
  “哪个王公公?”
  
  张嫣抬眼看天启,他一脸茫然。
  
  王体乾愣了愣,道:“王安啊。”
  
  “哦,你说他啊。”天启笑了笑,“你怎么会想到他,他年纪太大了呀,进宫入宫都得让人搀着,朕看着实不忍心。朕觉得,还是你比较合适。”
  
  “奴婢不敢当!”王体乾扑通跪下。
  
  “或者,忠贤也行。”天启说着,四处望了望,“忠贤呢,怎么不见人?”
  
  王体乾爬起来,擦着额头上的汗,“在值房里,奴婢去叫他。”
  
  “不用了,”天启摆摆手,“他没有你稳重,用他不如用你。”
  
  “奴婢当不起啊,”王体乾面色诚恳,声音谦逊,“论资格,论能力,奴婢哪一点能跟王公公比?以前卢受在时,有很多事也都是找王安商量,内廷二十四衙门里的人都对他心悦诚服,让他来当司礼监掌印太监,是众望所归。望陛下明鉴。”
  
  张嫣记得吴敏仪曾经说过,王安一直称王体乾为“道义之友”,即便是道义之友,夸人也当适可而止,现在把王安捧得那么高,就不怕引起皇帝猜忌吗?
  
  “如此说来,朕不把这方印给他,都有点说不过去了。”天启默了一会儿,笑道,“也罢,你去替朕拟旨,加王安为司礼监掌印太监。”
  
  日头不知什么时候又冒了出来,毒辣炙烤着大地,王体乾一路走回司礼监,身心憋闷。司礼监院子里,吵人心烦的蝉鸣不停歇地从柳荫处传出,值班的小内侍在偏殿打瞌睡,悬挂“声闻于天”的正殿里,客氏和魏忠贤正对而坐,嘀嘀咕咕说个不停。
  
  王体乾心里晓得,能在这里说的,多半不是什么机密事,即便如此,他仍清咳两声,放慢了脚步。
  
  两人住了嘴。客氏闲闲瞟了他一眼,低头喝茶。王体乾忙上前给她行礼,如同子侄一般。魏忠贤起身笑道:“刚从乾清宫里来?陛下把印给了谁?”
  
  “王太监安。”王体乾眉头愁拢,同情地望着他,“忠贤哪,我真替你担忧。为这,我还顶了陛下几句,陛下一意孤行,非要任命他,没法呀没法。”
  
  客氏从椅子上跳了起来,“当真?”
  
  王体乾摊开纸,拿起笔,“我这就要写诏书了。”
  
  魏忠贤“哎”了一声,讶然道:“难道陛下不是打算给你?”
  
  “我算哪根葱?”王体乾瞪大眼睛,“我看陛下还打算给你哩。不是念在王安护卫先帝多年,皇爷怎会给他这个面子?忠贤,你想想,没有王安,这内廷中还有谁比得上你?”
  
  魏忠贤猛然睁大双眼,眼中暴出光芒,瞬间,又归于湮灭。他贪婪,也豪放,上天若给机会,他绝不放手,不给机会,他也不去想。况且对于王安,他心中始终存有感激。
  
  “现在说什么也没用了,陛下已经给他,”他笑着摊手,“我们还有什么办法?”
  
  王体乾笑着摇摇头,提笔写字,“魏老哥还是一如既往地洒脱呀。”
  
  魏忠贤心里其实早已叫苦连天,他是司礼监秉笔,还不识字,充其量能在奏折上批红,可是这批红过关不过关,能不能盖印,最终大权都落在司礼监掌印手里。
  
  “他和外廷许多大臣小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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