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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嫣沉默一瞬,叹道:“坐在那个位置上,哪有我们想象的容易?”
池漪心头忽地涌上不安,这个美丽骄傲如天鹅的女孩,真的会属于他吗?为什么她明明触手可及,却总让他觉得,如浮云般飘忽不定?
☆、选后
辽东战事让天启帝焦头烂额,选后之事不得不向后推迟。他欲重新起用熊廷弼,仍有一些言官跳出来反对。这让天启恼火非常。当初他以皇长孙身份乍登帝位,未曾出阁读书,未受过任何栽培,对朝堂军事一无所知。有人上书弹劾熊廷弼,他不明情况,让内阁六部科道官一同商议。商议结果呈上来,撤掉熊廷弼,换上袁应泰。
现在袁应泰丢了辽阳。用人失当,他当然有不可推卸的责任。但是言官整天吵来吵去,把私人恩怨加诸在国家大事上,伺机报复,也让他不可忍受。
“拟旨给兵部,将熊廷弼更换缘由,还有参论他的各个官员一一道明,给朕呈上来。”
“再下旨给熊廷弼,作速赴京,接任经略一职。”
待到四月中旬,忙完国事,他才有闲心整顿家事。得知张嫣被赶出宫后,刘昭妃几次来乾清宫见皇帝,都被客氏以“陛下忙于国事”拦在门外,老娘娘身体本就不好,受了气,一下子卧床不起了。
天启只得独自前去元辉殿。客氏乘轿在后跟着。走到中左门时,信王朱由检正打门里出来。天启在车上看见,忙吩咐长随停下,下辇,招呼他:“弟弟过来。”
由检上前作揖:“皇兄。”
客氏下了轿,过来给他行礼。由检象征性地瞅了她一眼,微微点头。
天启笑着拉他:“跟我一起去元辉殿。”
“不是吧,皇兄,你选皇后,我去干什么?”由检别扭躲闪。
“这有什么?”天启拉住他不放,笑意融融道,“来吧。”
“还是不了。”由检抗拒。
“陛下,”客氏笑道,“陛下,殿下既不愿意,何必勉强?”
由检清清嗓子,淡淡道:“不是不愿意,只是觉得,有些不合礼仪。”
“哪那么多规矩?”天启硬把他推上车。两人并排坐着,叽叽咕咕。车重新起动。由检睁大乌黑眼珠说:“我差点忘了。这淑女中有一个长得特美的,还挺有才学。”
“真的?”天启兴奋地凑近他,忙不迭地问,“谁呀?谁呀?”
“去了你就知道。”由检扬起小脸,故作高深。
“好啊,你这小子。”天启作势欲揪他耳朵,临到前去,却笑着给他整了整冠带。
到了元辉殿,天启在正殿正中央的明黄色椅子上坐下,面前铺着杏黄缎子的长桌上,已码上了淑女们的案底资料,还有一柄玉如意,用来赐给皇后的,夜明珠数颗,留待妃嫔。
信王和客氏在他下方两边坐下,宫女内监环侍左右。
天启手一挥:“全都叫上来。”
八位淑女鱼贯而入,排成一排,齐齐福身行礼,莺声燕语响成一片,“参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天启心情大好,温言道:“免礼。”
“谢陛下。”淑女们起身,仪态万方。
打扮得各式各样,天启眼花缭乱,也不知该看谁了,“都,抬起头来。”
淑女们抬头一看,皇帝眉清目秀,笑容温和,又都含羞垂目。
由检吃惊。感觉到客氏装作不经意看他,他若无其事低头,喝茶。
天启来回扫了两圈,目光定在段雪娇身上,道:“你叫什么?”
段雪娇端庄行礼,声如莺啭,“民女段雪娇。”
天启一手支着脑袋,一手抄起她的红本,大致扫了两眼,点头道:“不错。”他懒懒依到椅背上,意兴阑珊地吩咐:“给她。”
秉笔太监王体乾愣了半晌,才明白皇帝在跟自己说话。他走到桌边,要下手时,才想起问:“给什么?”
天启目视玉如意,下巴抬了抬。
王体乾震惊了。他没想到皇帝办事如此爽快利落,抓阄也没这快吧?
“是。”恭敬捧起。
“等等!”由检刷地起身。客氏侧目望他,脸绷得紧紧。
内侍刚摸着玉柄,听见这一声,吓得不敢动了。
“皇兄,”由检离了座位,迎上天启疑问目光,“不是说有十位淑女吗?怎么才八位?”
天启愣了一愣,拍桌而起,“对啊,怎么少了两位?”心里落差太大,他都注意到这回事。
李雪娥从客氏身后出来,恭敬道:“回陛下,那两个淑女品性低劣,选后前夕给段贵人投毒,已被取消资格,驱逐出宫。当日御医,宫女俱在,陛下想了解详情的话,我这就去叫他们过来回话。”
“还有这回事。”天启看了一眼段雪娇,脸色惨白,身形摇摇欲坠,他又问,“投的什么毒?”
“砒霜。”
“砒霜!”天启吓一跳,“那不是剧毒吗?她怎么,还好端端站在这里?”
李雪娥道:“奴婢猜想,两位淑女没胆量闹出人命,只想把段贵人弄得容颜憔悴,所以下的剂量较小。”
天启点点头,让她退下,拉了由检悄声问:“你说的到底是谁啊?”
“不在这儿。”由检叹气。
“你真是好眼光,竟然看中那么歹毒的女人。”
由检委屈道:“可是看她面相看不出来啊,长得跟观音似的……”
“观音?”
“是啊,怎么了?”看他面色异样,由检问。
客氏坐不住了,过来催他:“陛下。”
“等等。”天启冲她笑了笑,又拉着由检后退几步,急急问,“多高?多胖?长什么样?”
“不高不矮,不胖不瘦,长得,很美。”
天启给他一个爆栗,转身走到桌边,对王体乾道:“你去安排,把两位淑女召回来。”
“陛下!”客氏惊叫。天启诧异看她,她自觉失言,放缓声音道:“两个淑女品行不端,已被除名。现在又召回,岂不显得皇家出尔反尔?”
天启笑道:“把她们召回来,我来重审此案。”
客氏张张嘴,又闭上了。
王体乾吞吞吐吐说:“万一两位淑女已经离京回府,该如何是好?”
“那你就去她们的家乡啊。”天启淡淡道。
王体乾领着一班内侍到池宅的时候,池府阖家上下正在给池老爷做寿。戏台上一出《打金枝》热热闹闹唱着,家里人都坐在底下听。池漪凑到张嫣旁边,逗她说笑。她两眼看着前方,淡淡应着。张国纪和妹子已替两人敲定婚事,秋高气爽时就成婚。
管家来报,池老爷慌忙起身,尚未出去迎接,就见一班穿红蟒衣带腰牌的人昂首挺胸进了仪门。池老爷冲管家挥手,戏停唱,院子安静下来。张嫣只能听见自己的心在怦怦地跳。
王体乾走到院子中央,谁也不看,抑扬顿挫开口:“传圣上口谕。”
全体跪倒。
“淑女张嫣,即刻进宫面圣。”
等了一会儿,也没听见什么反应,王体乾把头低下来,寻寻觅觅,“张贵人呢,在哪里?”
张国纪看向张嫣。
“民女在。”张嫣起身福了一福。
“别耽搁了,跟奴婢走吧。”
张嫣抬头看他,并不动身,“我已被废除淑女资格,现在为何突然宣我进宫?”
王体乾心内暗赞,笑容满面道:“废与不废,还不是陛下一句话的事?因国事忙碌,选后之日推到今天,陛下觉得贵人冤屈,欲重审中毒一案,还无辜者清白。贵人明白了吗?”
“明白。”张嫣点头,正了脸色,道,“不过我不能跟你走,我已许了人家。没资格再竞选了。”
池漪松了一口气。池家众人脸上浮现笑容。张国纪暗叹。
王体乾惊愣过后,道:“哟,这才出宫多少天呐!拜堂成亲了没?”
“不曾。”张国纪立即接口。
“嗨!”王体乾一拍大腿,“那还拧巴什么,快跟我走吧。别让陛下等急了。”
“既已允诺,岂能失信于人?”张嫣动也不动。
王体乾急得要跳脚。
“贵人,对不住了。”他向后挥挥手,两个宫女上来,架了人就要走。张嫣心头火起,狠命推她们,“你们干什么?”
池漪要动手,却被父亲拉住了。
张清莲涨红了脸:“你们这不是强抢民女……”
“大胆!”王体乾一改阴柔,猛然断喝,威厉目光逼压着她。张清莲吓得立即噤声。
“先不要动手!”池老爷低喝两个宫女一声,移目看向王体乾,不卑不亢道,“民不与官争,何况是皇家。这个婚约解除了。”
“爹……”池漪绝望低喊。
“大丈夫何患无妻!”池老爷厉声斥责。池漪别过头,一脸倔强。池老爷走到张嫣面前,温言道:“孩子,你已经不是我池家的人了,不用背负这个婚约,去吧。”
张嫣眼望着他,忽地屈身行礼,“失信于人,张嫣给您赔礼。”
池老爷不言不语受了她的礼。张嫣起身,走到池漪面前,池漪红着眼眶,默默看她。
“没什么好说的,”她笑了一笑,压住心头百般情绪,替她自己,替她父亲,深深地愧疚道,“我对不起你。”
她如此洒脱,池漪倒有些不好意思了。朝天笑了笑,他认命般地说:“我就知道这里拴不住你,你有一腔正义有能耐,到陛下身边,也可以为这大明天下出一份力。”
张嫣这回笑了,真心地笑,一张粉脸如花儿盛开,说不出地美好。
“这才是男子汉。”她拍拍池漪的胳膊,转身拜别姑妈,然后毅然转了头,朝门外走去。王体乾领着众人跟在后面。
轿子即将启程时,张国纪追了出来,张嫣掀开轿帘,淡淡叫了一声“父亲”。张国纪苦笑道:“孩子,我知道你在生我气。非我贪图富贵,你就是这个命啊,逃不掉的。凤凰当拣高枝栖。你虽不是我亲生的,我却是把你当心头肉一样养着。我做梦都盼着你好啊。”他老泪纵横。
张嫣再也端不住,一下子跟着哭了起来。王体乾跺脚道:“这是干什么?弄得我们真跟强抢民女似的。行了,都别哭了,甭管到时候陛下相中相不中,她都会回来见您的。”
张国纪含泪目送他们离开。走到大明门时,轿子在下马碑前停下,所有人必须步行进入皇城。张嫣抬起被泪水打湿的眼睫,注视大明门匾额两旁镌刻的对联。
“日月光天德,山河壮帝居。”
王体乾笑道:“这是永乐朝大才子解缙的杰作。贵人,这大明门是皇城的入口,来日陛下大婚,皇后娘娘就是从这里嫁入皇宫。”
张嫣沉默着跟随众人往前走。到午门时,王体乾指着正中央的门洞,又道:“这个门除了陛下,会试的三甲,只有皇后大婚时,才能走一次。”
张嫣木头一样,半点反应都没有。王体乾闭上嘴。等走到元辉殿时,才笑道:“贵人快进去吧,陛下就在里面。”
☆、皇后
熟悉的院子。想起当日的狼狈,张嫣挺直了腰,沿着长廊,朝着正殿稳稳步了过去。正殿门口悬挂着半透明的帘子,她看不清屋内,不过她知道,屋内的人能看清她。紫藤花在她周围肆意绽放。她在花叶漏下的细碎日光里,走到门边。
宫女打起帘子。她低头进殿,平视前方,缓缓走到自动向两边分开的淑女中间,福身行礼:“民女张嫣参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坐在上面的人顿时笑了,好像很高兴。
“张嫣啊,”他懒懒唤了一声,带些委屈抱怨,“你让朕等了好久啊。免礼,起来吧。”
张嫣起身,心头快快地跳。
“你把头抬起来。”他的声音急不可耐。
张嫣抬头直视他,换了一身黄袍,可惜一点帝王气概都没有,依然嬉皮笑脸,玩世不恭。
“果然是你!”天启拍案起身,三两步到她面前,微笑凝视。他的眼神盛满笑意,星光点点,张嫣低头看地,浓长睫毛覆下。
天启失望得不行,忍不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