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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案后看折子,抬头看见她,也惊了一惊。
翠浮上前福了一福:“陛下万岁。”
天启疑惑不解地看着她:“有事吗?”
翠浮便跪下,不高不低的声音清晰地说道:“请陛下除了我的封号。我的行李已收拾好,现在就可以搬出永和宫。”
天启淡淡道:“多你一个不多,少你一个不少,何必费此一举。”
“一是因为我没完成和陛下的约定。二是现在宫里传言纷纷,说皇后为了帮我谋得妃位,蒙骗陛下。为了皇后清誉,还请陛下废了我的”裕妃“封号。”
翠浮不卑不亢,言辞朗朗,深得张嫣真传。
“你们不愧是主仆,”天启笑了笑,温和地说,“好吧,依你所请。”
“谢陛下。”翠浮再拜起身。
天启又道:“永和宫你也不用搬,左右也没有其他人住。”
“谢陛下。”翠浮又福了福,抬起头来时,天启已低下头看折子去了,神情跟她说这番话前没什么两样。
翠浮以前看皇帝,总觉得他身上有一层光环。那光环让她不敢看他,羞涩心动。这一刻,她忽然发现,那层光环消失了。他之于她,已经变成一个无关紧要的人。
她迈着轻快的步伐走出乾清宫,心情坦坦然。
☆、死亡
翠浮本想到坤宁宫里跟皇后说这个事儿,想一想还是直接回了永和宫。虽然魏忠贤已经怀疑她,但是最好不要公然挑衅他,于她没有好处不说,还有可能牵连皇后。
她坐在梳妆镜前卸妆,没有人过来服侍。碧桃立在门边冷笑:“那日皇后娘娘为何要来抱你?你们不是已经形同水火了吗?”
翠浮歪头卸下耳环,淡淡道:“有一件事我一直隐瞒着你们。当日皇上宠幸我时,曾对我说,如果我生下皇子,就抱给皇后娘娘养。这件事皇后也知道,所以我怀孕期间她一直关心在意。她抱我不是关心我,是关心孩子。”
碧桃愣了一会儿,尖声道:“不要说谎!”
翠浮嗤笑一声,脸上现出极度嘲讽的神色,“不然皇上为何要宠幸我?现在又为何爽快地答应废了我的宫妃封号?”
“那是因为你以假怀孕欺骗他!”
翠浮哈哈笑了一声,站起身来朝碧桃走去。碧桃退无可退,紧贴在墙上,直着脖子死死盯住她。
翠浮伸手撑在墙上,堵住碧桃去路,笑道:“那皇上为何不杀了我以泄愤?为何不主动废了我的名号还等着我去找他?
“碧桃,你的脑子长哪去了?”她眯起眼睛,狠狠挖苦一句,又剜了碧桃一眼,才闲适地步出暖阁。
碧桃恼羞成怒,在她身后大叫:“你不要狡辩,魏公公不会放过你的!”
翠浮转身看着她,鄙夷又不屑地说:“兔死狗烹,过河拆桥,说的就是你们。既然早已怀疑我,何必惺惺作态?当然了,你们已经有了新宠,也用不着我了。”
她再次走近碧桃,低低道:“你替我奉劝魏公公一句,他再怎么折腾也击垮不了皇后,因为皇后的背后,有皇上做靠山。让他醒一醒。”
碧桃挑眉:“你这是在替皇后说话?”
翠浮心如死灰,惨然笑道:“不过是临死之前,对他的忠告。”
碧桃悚然一惊,紧紧闭上嘴巴。
两天过后,即是冬至,帝后照例到南郊祭天。宫女内侍换上吉服,各宫殿里都挂上司礼监印刷的《九九消寒食图》。宫里一派喜气洋洋的气氛。
这是个有着微风的阴天,承乾宫里空寂无人,梅月华走后,俨然一座冷宫。站在楼顶,更觉苍凉。上百只白鸽子懒洋洋地栖息在楼顶,站在它们中间,徽媞觉得自己像大将军一样威风。她环视一圈这群懒鸽子,微笑着举起口哨,放在嘴边用力吹响。初始,鸽子只动了动。一声接一声嘹亮的口哨响起时,鸽子全都振奋起来,扑棱着翅膀飞向天空。
“飞吧,飞吧。”徽媞羡慕地看着它们。
等她低下头时,忽见旁边的永和宫里,几个宫女鬼鬼祟祟地在锁大门。锁好后,头对头凑到一起说着什么,接着匆匆跑进殿里。
冬至这一天,各宫的娘娘、公主都爱串门,送吃的、聊聊天什么的,为何锁门?徽媞狐疑地瞅着死寂的院子,心头涌上不安。
她慌忙下了扶梯,跑到永和宫门口,叩门喊道:“开门,我是八公主!”
昏暗的暖阁里,女人惊恐的挣扎声和用力时喉咙间的嘶吼声混杂在一起。翠浮奋力扒拉着勒紧脖子的绳子,脸色因呼吸不畅发青发紫。两个宫女死死按住她的脚腕不让她再乱动,另外两个抓住她的手拉开,不给她一丝一毫挣扎的机会。碧桃已将绳子打成死结,趁翠浮睡觉时套入她脖子。此刻她像拉拽筋疲力尽的耕牛,拉住绳子另一端用力向前拖拽,龇牙咧嘴,额头冒汗。翠浮像是被钉在地上,动弹不得,只待人五马分尸。空洞的眼睛睁大,盯着房顶,两边横流出泪水。
她还没来得及跟皇后道别呢。
“开门啊!”
外面传来暴怒的喊声,碧桃更加焦急,使出吃奶的劲儿向前猛一拖拽,地上的人彻底不动了。
她瘫坐在地上,大口喘息,同时急慌慌地说:“快!把人吊起来!”
人吊好,脚下放好凳子,碧桃轻轻踢翻。准备工作做完,碧桃阴厉的眼神扫过四个宫女,冷静道:“该怎么做?都知道吧。”
四个宫女瑟瑟点头。
徽媞喊了一会儿,还不见人来开门,心中更觉蹊跷。就在她准备踹门的时刻,门从里面开了,露出碧桃诚惶诚恐的脸,手里拿着抹布。
“你们聋了吗?”
徽媞冷冷喝问完,推开门踏进院子,狐疑地瞅着四周。几个宫女来来往往,手里端着汤碗。
碧桃谦卑的声音从她身后传来:“失礼了,公主。奴婢正在厢房打扫,一时没听见。公主勿怪。”
徽媞哼一声,大步朝正殿里走去,碧桃紧紧跟上。
“大白天的为何锁门?”
“是娘娘吩咐锁的。”碧桃接的很快,声音稳稳当当。
徽媞在正殿门前站住,诧异地看着面前严丝合缝的大门。
“这门为何也在关着?裕妃娘娘呢?”
碧桃不疾不徐道:“是娘娘吩咐让关的,她让奴婢们出去,说想一个人静一会儿。最近她心情不好,经常让奴婢们闭门不见客。”
徽媞轻轻对里面说:“翠浮,我是八公主,我来看你了。”
立面没有声音。
徽媞心中的不安更强烈了。
“我可以进去吗?”她说着,轻轻推开了门,屋里没有一丝活人气。
碧桃比她更快地走到暖阁旁,掀起帘子,“请。”
她看着徽媞进去,然后,如她所料,一声颤抖的惊呼响起。
事情很快传遍宫里,张嫣祭天回来,连衣服都来不及换,踉踉跄跄奔到永和宫里。
翠浮已被放到温暖的被窝,不过浑身冰冷。天启站在床前,默默看着她。魏忠贤躬身立在他身后,眼睛瞅着地面。碧桃几个大气也不敢出。
珠帘被人急促地拨开,发出噼里啪啦的碰撞声。众人扭头看去,皇后惨白着一张脸缓缓走了进来,黑琉璃眼珠盯着床上的翠浮。
她准备接她回坤宁宫呢,她就这么死了。
张嫣深吸一口气,朝床前走去。脚像踩在棉花上,软绵绵的。她走到床前,低头仔细看着那张青灰的脸。这是她的翠浮,没错。生于万历三十六年,今年才十八岁。无父无母,一生孤苦无依。视她为天,可她却不能为她撑起一片天,保护她。
她坐到床上,摩挲着翠浮冰冷的脸颊,喃喃道:“何必要跟我进宫呢?”
天启转身看着碧桃,“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碧桃跪下泣道:“奴婢也不清楚。娘娘最近一直郁郁寡欢,经常独坐自语。今儿早上气起来她就不太高兴,叫奴婢们都出去。八公主来看她,奴婢们才发现,原来娘娘已经……”
她泣不成声。
柳湘叹道:“有什么想不开的?”
“可是我昨天才见过翠浮妹妹,她虽然有些消沉,但也没有轻生的迹象,还说过几天要亲手给小公主做双鞋穿呢。”
成妃声音清朗,响在每个人耳朵旁。
“皇兄!”徽媞愤然道,“我先是在承乾宫楼顶看到这几个宫女鬼鬼祟祟地关门,接着就过来叩门,很久都没有人来开,那时间,足够做很多事!”
柳湘捂着心口咋咋呼呼:“不会吧?她们这么胆大,连主子都敢……”
几个宫女立刻跪地叩头,惶恐泣道:“奴婢万死不敢!”
天启看着这几个人的头顶,沉思不语。
魏忠贤始终把头垂着,一声不吭,手心里全是汗。
张嫣忽然起身,低眉垂目,端净的脸上流动着浅浅的哀伤。众人不由得把目光都转向了她。柳湘看着她的容颜,一面嫉妒一面告诉自己:不过尔尔,比你差远了。
张嫣走到天启面前跪下,一字一字清晰地说:“陛下,这五位宫女伺候不力,合当有罪。臣妾请求陛下下令,让她们为翠浮陪葬。”
不止五位宫女,就连成妃和柳湘也不由倒吸一口冷气。这种话从仁慈的皇后嘴里说出来,着实令人惊讶。
天启瞧了她一会儿,突然俯下身,双手抓住她的胳膊,扶她起来。张嫣跟着他缓缓起身,脸色漠然,并不看他。
天启抽出她袖中的帕子,轻轻擦着她眼角,温柔地开口:“好。”
魏忠贤看着这仿佛黏着胶水的两人,心中一阵疲惫。他看着朱由校长大,深感这是个看似厚道实则冷心冷肺的人,能对一个人做到这样,难得。
成妃出了永和宫,压制许久的恐惧才肆意蔓延开来,浑身哆嗦不停。一踏进自己宫里,她支撑不住,扶住门框大口喘气。
两旁宫女忙问:“娘娘怎么了?”
成妃不由得往门里缩去,离她们远远的。这些年轻可爱的人儿,难道有一天也会趁她睡觉把她勒死?她突然后悔刚才为翠浮伸冤,她还有个女儿哪!
院子里,小公主正费力地举着扫把,学宫女扫地,一看见她娘,扔了扫把,拍手咧嘴,蹒蹒跚跚向成妃跑来。奶娘伸开双臂护在后面。
成妃迎上去,把女儿紧紧搂在怀里,泪水夺出眼眶。
☆、父女
张嫣回到坤宁宫,屏人独坐。午膳没传。她直耿耿地坐了一下午,晚饭时分还没出声,大有坐到天荒地老的意思。
吴敏仪拖着病躯起来,由人扶着走到暖阁。而后掀开帘子,自己一个摇摇晃晃走了进去。暖阁里静静的,皇后抽气的声音越发清晰。哭得跟个孩子似的。
“你怎么来了?还在病中。”张嫣哽咽着说。
光线昏暗,吴敏仪摸到她面前坐下,虚弱地开口:“她真的……”
张嫣放在桌上的手猛然伸开,紧紧抓着红檀木桌子,似乎有一腔恨意顺着指间倾泻而出。她已经哭不出来,喉咙间卡着哽咽声。
“吴尚宫,你知道吗?”她的声音幽幽的,像是从地狱从来,“我想把他们所有人杀光,为翠浮陪葬。”
吴敏仪怔怔看着她。
张嫣心如死灰,幽幽道:“但是不可能了,有生之年都不可能了。”顿了顿,她的声音突然变得激烈,几乎是咬牙切齿,“我恨皇上!他为什么要用魏忠贤?为什么要信赖客氏?不是他的纵容,焉会如此?焉会如此?”
“娘娘,不要怨陛下。”吴敏仪抚摸着她膝盖,也禁不住流下眼泪,“你的生活只在后宫,他却要守护整个天下,后宫里的女人对他来说实在是太微不足道了。他珍惜你就行。”
张嫣摇头:“我不要他的珍惜,我只要复仇。如果现在魏忠贤和客氏伏法,我便是立即死了也甘愿。”
皇帝的女人又少了一位,能供他选择的,也只有容妃和成妃了。纯妃他已忘得一干二净。不过无所谓,大部分时间他都一个人宿在乾清宫。考虑到天启是个血气方刚的年轻人,魏忠贤便时常找来清秀的宫女承欢。
一天皇帝斜视着他,口气不善道:“不是你找来的人,朕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