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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要再说了。”
娘亲依旧死死盯着父皇,许久,方从他面上移开视线,转向我,说:“小悬…不…不要…轻易爱上…一个人。”
这是娘亲在这世上留给我的最后一句话。
娘亲就这样,死在了我面前。
耳旁父皇声嘶力竭说了什么,眼前太医手忙脚乱做了什么,身边的一切一切,我全都听不到,看不到……
到处都是血,猩红的血,冒着热气的血……
自此以后,我眼睛便不能见血,甚至,连近血的红色也瞧不得。
这一年有余,知情娘亲尚苟活在麟德殿的人本就不多,宫内的人,都像我一样,皆知娘亲早在一年前就突发急病死了。
父皇着人悄悄把娘亲的尸首搁在一年前为她打造的坟茔里,掩埋的那日,艳阳高照,我眼里明晃晃一片,站在棺木前,弯腰给娘亲的衣袍挽了个结。
棺木合上的那一瞬,我身子发虚,昏了过去。
再睁开眼时,绿烟说,正是午时,我却什么也看不见,除了黑暗,还是黑暗。
三哥带了一众的太医前来凉门宫给我诊治眼疾,我如同玩偶般,被众太医扎针敷眼蒸醺了七日,终于模模糊糊能辨的清一些事物,又喝了几日的苦药,视力恢复了些许,只是不能在日头最毒时出门。
太医说,若我日后少些思虑,保持心情顺畅,避免接触强光,注意日常作息饮食,可保我十年视力无忧。末了,太医深深看了我一眼,跪在地上一脸郑重道:“还请公主谨遵医嘱,放下忧思,配合用药,否则,臣等愚昧,回天无力……”
我听不得旁人的保证抱歉等等诸如此类的誓话,我按着额头打断他,有些恹恹道:“你且直说,倘若本公主谨小慎微,每日饮药,分毫差错不出,过了眼下这十年,以后的日子,是否就此瞎着度过余生?”
太医跪伏在地上,没有言语,我叹了口气,摆摆手让他退下。
第一次,有人跪伏在我面前,唤我“公主”,却是在这么个情景下,本公主有些偏头疼。
当晚,父皇亲自来凉门宫,没有问及我的眼疾,只是要了娘亲留下的画笔配方以及还剩半截的画笔。
记忆中,这是他第一次来凉门宫,却是来取这些个东西的,想想娘亲那日对我说的话,父皇这样做,也无可厚非。
那日,娘亲对我说:娘亲配的画笔方子,小悬都还记着吧,这些日子,娘亲总是在想,在这个事儿上,娘亲约莫是错了。
自古皇室多猜疑,父皇如是,三哥如是,我亦如是。
我坐在黑暗中,略略回忆这一年来的变故,父皇无视我,三哥毒害我,易南欺骗我,就连我唯一的娘亲,也要隐瞒我,更是当着我的面以这种方式自尽,让我眼睁睁看着她在我面前渐渐死去。
脑仁一阵一阵针扎一样刺疼,我闲闲坐着,一直坐到绿烟趴在床沿儿睡着了,我方披衣起身,摸索着出了院门,径直来到玉液池旁。
黑夜里的玉液池,衬着几丝惨淡的月明,撩人非常。
我跳进玉液池中,一直游,一直游,从入夜到天明,未曾停歇。
我以此近乎疯癫的方式,惦念已去的娘亲。
天亮时,池边集聚了黑压压的宫女太监,池中驶来一艘小舟,三哥负手立在船头,沉着脸来水里捞我。
在他近到我身边前,我咬牙拼力游到池边,蹒跚着爬上岸,湿漉漉的跌跌撞撞回到凉门宫。
我开始饮酒,没日没夜的饮,将将开始时,酒量甚浅,方饮酒两盅,就会吐得天旋地转。日子久了,饮的多了,肚子里撑的酒就愈发的多,一口气喝上半坛,胃里才会翻天覆地的难受。
有时,吐到半夜,特别想喝上一碗暖胃的酸菜汤,绿烟做的,我总是吃不惯。我寻思着,这皇宫内,饭食做得最好的,首数御膳房专为父皇做菜的师傅。
是以,我趁着酒意硬着脖子昂着头摸到御膳房,去挠做菜师傅的房门。
第二日,整个皇宫里的人都知晓,周国七公主得了失心疯。
自此以后,更加没人约束我,我抱着酒坛在宫内乱逛时,遇上的宫女与太监几乎全都躲着我走,有几个实心眼的,会颤巍巍跪在地上,唤声“公主金安。”
每每此时,我总是咧着嘴笑个不停,没想到,本公主也能等来受人跪伏口喊“公主金安”的这一日。若是我带有碎银,就会摸出几个子赏给他们,次数多了,见着我就跪伏在地高喊“公主金安”的宫女太监愈来愈多。
这样一手抱酒坛,一手施舍碎银的闲散日子,本公主乐此不疲。
刚开始,三哥每日都来凉门宫看我,劝过我,喝斥过我,哀求过我,偷过酒,藏过酒,摔过酒坛,皆对我无用。没酒喝时,我总是揣着银子去御茶房,去内务府,去礼部讨要酒喝,甚至有次,我醉醺醺的跑到父皇的养心殿,不顾太监的层层阻拦,硬是扔给父皇一个钱袋,让他给我打壶酒来。
三哥闻言赶到养心殿时,我刚被浇了一桶冷水,嘴里塞着布团,趴在地上蠕动着。
后来,听说,三哥挨了父皇三鞭,又在养心殿跪了一天一夜,父皇这才没有发落我。
父皇就是这样,我八岁那年去向他讨要院子,他没有动我一下,转头却打了娘亲二十大板。这次亦是,我喝了酒闯了祸无视尊上,冒犯了圣颜,他没有动我,却惩罚三哥,这样杀鸡给猴看的把戏,实在让我烦躁。
父皇却是忘了,三哥不是娘亲,我亦不是当初那个八岁的怯怯小女孩儿。
这次后,我酗酒得更是厉害,我对一脸切切深锁眉头的三哥说:“我心眼一向很小,须臾间发生了这么多变故,我一时有些想不开,娘亲当着我面去了后,我感觉已生无可恋,甚至,有时真想随娘亲去了,无意间,沾染了些许酒,勾起了我肚子中的酒虫,我竟对人世尚留有些许残念,三哥,现下,我唯独对酒有丁点兴趣,三哥也要剥夺去吗?”
我这样一派胡言,三哥竟也信了,自此后,三哥每日拎来半罐上等的好酒,又拨了一个御膳房的嬷嬷住在凉门宫,专给我熬煮解酒的汤药。
行将就木又过了一些日子,已是到了七月末,一个微云轻风的傍晚,我喝了几碗酒,微醺着去逛御花园,邂逅了在花丛中闲坐的五姐。
她看到我的那一瞬,惊得从石凳上跌了下来,指着我脸,“你你你……你这个怪物。”
届时,我尚清醒着,自觉并没有醉意,衣衫也算完好,并无疯癫的症状,对她的这一脸恐慌,我颇是疑惑,很是不解。
她身侧的宫女看到我,先是惊呼了一声,方忙不急跌的去扶她。看着她们慌作一团的样子,我带着些许关切上前一步,打算问个清楚或者上去搭把手帮衬一下。
五姐见我近前,双目瞠了又瞠,慌乱中,甩了我一个耳光,她带着些许哭腔,说:“怪物,怪物,怪不得你娘是个细作,皆是因为你这个怪物……”
听她提及娘亲,我像炸了毛的老猫被人踩着了尾巴,嗷一声扑了上去,与五姐扭成了一团。
当晚,我被皇后关在了影子阁,说我行为失常,礼仪不周,折损皇室颜面,她作为后宫之首,有责任有义务替我已去的娘亲管教管教我。
皇后尚算仁慈,说是管教,只是让我白天抄写《十戒》《女戒》《宫训》之类的书,晚上跪在列祖列宗画像前祈祷忏悔。
这些时日,我除了饮酒就是昏睡,睡眠自是不缺,被关在影子阁的这三日,不准我睡眠,我也没觉得什么。唯独不许我饮酒这一点,我很是怨念,倘若能换回一碗酒,恨不得让皇后打我一顿板子。
第四日,贤贵妃把我从影子阁中要了回来,说是宴国使团前来周国,父皇为此举办一场隆重的酒筵,皇室一众儿嗣,均应出席。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十六章
贤贵妃谢过皇后,直接把我领到了乐平宫,着宫女服侍我沐浴更衣。
一顿捯饬后,我晕晕乎乎坐在铜镜前,任由她们给我梳妆施粉,不经意间,瞥见镜中的自己,左脸上的那条疤痕,着实阴森可怖。
这些时日,我未曾照过镜子,更是不曾画过妆容,早已忘却了脸上的这条疤痕。我突然间了然,为何那日五姐见着我会如此骇然了,有些觉得对她不住,吓着她确实不是我本意。
贤贵妃身旁的宫女与嬷嬷用尽了一切法子,涂了一层又一层的白^粉,非但没盖住那条疤痕,却使它愈发的可憎可怖。
贤贵妃有些不忍的试探着说:“都是姨母疏于管教,这身边服侍的人愈发笨手笨脚,着实让人心焦,悬儿自己稍稍捯饬下,何如?”
我用手抹下左脸上厚厚的一层粉,淡然道:“若是没有娘亲专^制的画笔,我也是有心无力。”顿了顿,我又道:“剩下的画笔连同画笔方子,皆被父皇取走了。”
贤贵妃望着我,很是为难,我问:“若是我称病,不去酒筵,不行吗?”
她叹了口气,拉过我手,“圣上口谕,所有子嗣,皆应出席,众位公主,除了静儿因成家出宫外,其余人等,不可不去,就连整日里病怏怏的六公主,也是要前去露面的,悬儿,有些事上,女儿家家的小性子万万使不得。”
既是如此,我不好让贤贵妃为难。
我想,大约是那个嗜血成性的宴国皇帝要来求亲了。
时辰已到,贤贵妃看着我未施粉黛的脸,叹了口气,拉着我手说了句:“这样也罢,万事小心。”
贤贵妃一直把我送到保和殿门口,又切切嘱咐了我几句,方才目送着我进了殿门。
酒筵已然摆好,黑压压一众人三五成群聚在一起满脸堆笑寒暄着,我在宫女的引领下,低头穿梭在熙攘的人群中。
行至半道,撞上一人身上,我欠了欠身,微微施了施礼,继续低头向前,一熟悉又陌生的声音向我袭来,“阿悬。”
我怔了怔,装作没听见,继续缩着脖子往前走,方抬起脚,胳膊被人一把拽住。
我诧异的仰脸看向他,众目睽睽大庭广众之下,这样拉拉扯扯,真的可以?
月余不见,他清瘦了些许,脸颊气色不是特别好,看向我的一瞬,他眸里聚起了一层雾气,他说:“阿悬,我带你走。”
我眯眼有些茫然的看着他,“有引路的宫女,我眼睛尚能看得清,无须劳烦易公子。”说着往旁边挪了挪,往前走了一步,他依旧拽住我胳膊,“阿悬,酒筵结束后,我趁乱带你出宫,自此以后,只有你我,可好?”
人声喧闹中,他声音刻意压得很低,我还是听得分明,我不禁望向他,他这样,又是何必?
我尚未出口回绝,一人咋呼着奔将过来,“易南,易南,这是……”我扭头看过去,苏公子呀了声,“小易易?”
苏公子身后,远远立着一端庄秀气的女子,苏公子觉察到我的视线,笑说:“今日同舍妹涓儿一道前来,小易易怎么也来了?这个宴国的皇帝还真拿自己当回事,整的像后宫选妃似的,那么大一个宴国,连一个合适的姑娘都寻不着吗?非要跑来咱们周国抢咱们的人,岂有此理,欺人太甚。”
接着又是呀了声,“小易易,你脸怎么了?是那晚从悬崖上跳下来刮伤的吗?我府上私藏了些许上好的金创药,改日我挑些贵重的,送到太师府上去,应是能好起来的,你莫要忧心。。。。。。小易易,不是我说你,你也真是的,性子忒大,和易南闹那么大脾气,闹了一场,原是一个误会,这次实属万幸,没有丢了性命,日后可不能随随便便见崖就跳了,也算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吧,诶,不对吖,你来这个酒筵作甚?”
突然一声锣鼓响,紧接着又是两声震天响,父皇出来了。
喧嚣声戛然而止,一众人皆猫着腰去寻各自的位置,苏公子跳着脚扯着那个叫涓儿的速速消散在乌泱泱的人群中。
我低头匆匆离开时,易南在我耳旁说:“阿悬,今日宴国皇帝求亲后,我会适时求皇上赐婚,若是皇上不准,或是事情有变,宴席结束后,我趁乱带你出宫,你想去哪里,就去哪里,你要记住,无论怎样,我一直都在,随你一起。”
昏沉沉坐定后,我还是不能理解易南何故说出如此这番话,索性不想。几日不曾阖眼睡上一刻,现下坐在舒适的软凳上,我犯起了困。
在我头如捣蒜迷迷糊糊之时,身旁的六姐扯了扯我的衣袖,我猛然惊醒,用手背擦了擦嘴角的口水,迎上一人目光。
对面仙桌后,坐着一个面熟的俊俏公子,他见我看向他,随举起酒盏咧嘴向我遥遥示意,隔着丈远的距离,我嗅到了酒香,瞬间勾起了我肚子里的酒虫。
我垂目搜寻着桌上的御品,除了酒,什么都有。
父皇威严的坐在上首正中央,我等儿女与宴国使团分坐在父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