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挨到用饭时,我方知斯容的身份同之前的斯年一样,是位郡主。斯年曾说过她自幼在舅公家长大,想来,她与她的这位表妹,关系非同一般。
宴国女子风情奔放,在这位郡主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饭桌上,她夹了一筷子笋尖,“各地都有笋尖,不是自夸,我们宴国的笋尖却最有嚼劲。”说着,夹到了易南碗里!娇憨笑道:“易公子尝尝,跟周国的风味是不是不一样。”
易南没有手吗?要你夹?
我右手拿着筷子立在碟上,左拳捏得指节咯吱咯吱响,余光死死盯着易南,见他不动声色一一挑出碗里的笋尖,放到面前的空白碟子上,说:“多谢郡主,易某自幼不吃笋尖,望郡主海涵。”
我暗自舒了口气,偷眼去看郡主,她面色聚起些许尴尬,瞬即又浮起几丝笑,说:“是斯容莽撞了,人都会有个忌口,就拿我自个来说,就吃不得烧鹅,只是因为鹅长得有几分似鸳鸯,着实下不去口。”
斯年接话附和,“斯容喜欢鸳鸯谁人不知,家里的刺绣大多是这个图案吧。”
郡主抿嘴笑了一笑,面上飞过一片红晕,“姐姐既提起这个,斯容方想起来,前几日斯容错手放丢了一个丝帕,上面绣的,就是一对戏水鸳鸯。”
饭桌上,男子前,讲这个,合适吗?我突然有些懂了宴帝为何抢来斯年了,宴国子民这种热情奔放的民俗民风,已经根深蒂固深入骨髓病入膏肓了。
易南扒了一口米饭,没有说话,郡主面色更加绯红,亦低下头往嘴里塞了一筷子米粒。
我脑子一抽,摸出那方烧了一半的丝帕,问:“这个,是你丢的那个丝帕吗?”
郡主抬头,瞪大双眼,愣住,停了咀嚼,过了好大一会儿,口里塞着米粒含含糊糊说:“看着是有些许像。”
我哦了声,把丝帕递给一旁的易南,“你把丝帕呈给郡主,让郡主好好瞧瞧,是不是她前几日丢的那方。”
易南抬眼看了我一下,面无表情接过来丝帕,放在了郡主面前的桌子上。
郡主手微微颤了下,脸红了又红,咬了咬唇,没有说话,我正欲开口问她可否瞧仔细了,一直默不作声的宴帝突然咳了一声,“菜凉了,可就吃不得了。”
我偷偷瞄了瞄这个,瞥了瞥那个,我觉得,我们四个人,各怀鬼胎。
一顿饭下来,我吃得格外的饱,我漱了漱口,端着一杯清茶窝在椅子上消食。
斯年与郡主没有久留,相携离去,走时,落了那本医书,易南眼尖,抄起医书追了出去。看着他疾步离去的身影,我磨着牙想要跟过去,但顾忌到眼睛,还是无奈缩了回去。
茶进肚子里半杯时,身后突然有人说了句,“这顿饭,可真不消停。”我扭头,宴帝懒懒斜靠在椅榻上,晃着两条可恶的大长腿,闲闲说:“方才肚子里进了不少凉气,来,给孤捏捏腿。”
肚子里进凉气,为何要捏腿?我腹诽着,不情不愿放下茶杯一步步挪到他跟前,半跪着给他捏了几下腿,他轻笑道:“看来手腕是好利索了。”
我心里尚想着易南追出去会与郡主说些什么,去了这么久,还不回来,有什么好聊的,心里愤恨着,手上就不由自主加了几成力。
宴帝轻哼了声,我赶紧住了手,抬眼心虚的瞧他,他呵了一声,没头没脑来了句:“你这是,醋了?”
我愣住,他笑望着我,突然说:“嗯,两人之间,未免太过于乏味,新添些别的佐料,倒是有趣。”
望着他心怀歹意的邪笑,我就要悟出点儿什么时,易南大踏步进来,看到我们时,愣了一愣,施礼道了声“宴帝”,遂自顾自倒了一杯茶,坐在一旁的凳子上,闲闲看向我与宴帝。
宴帝瞥了我一眼,又瞟了瞟易南,抽过腿,笑道:“孤还有些政事要忙,过些日子再来同你们闲聊。”
送走极有眼力价的宴帝,我续了半杯茶,闷闷看着茶丝在水面上浮来荡去,易南问:“阿悬手腕可否无碍了?”
忖着他是看到我为宴帝捏腿而心有不满,正想回呛他说,君叫臣死臣不得不死,你若是皇帝,我也跪着给你捏肩捶腿。
他却笑着说了句,“用饭时,你手指捏得咯吱响,虽用不了手腕几成力,总归是不太好,下次,换右手捏吧。”
作者有话要说:
☆、第四十四章
我噎住,本想回瞪过去,气没运足,一时没绷住,笑了出来。
一室碧青里,易南笑得尤其的好看,晃得我眼晕,一整天,我都没缓过来。
入夜,翻来覆去睡不着,一直想着宴帝那句话,他说,我醋了。联想这几日的种种,我觉得,我约莫真的醋了。
娘亲服毒自尽时,留给我的最后一句话是,小悬,不要轻易爱上一个人。那个似真似幻的梦境里,娘亲慈爱的对我说,人世间,最珍贵的是人心。
我誓要寻到最好看的五彩瓶子,虏获那个青衫抚琴人的真心,雄赳赳气昂昂跨过千条江的重来到这人世间,没想到,万万没想到,我竟然自个轻易就把心交了出去。
我绝对不允许这种情况出现。
是以,接下来的几日,我总是寻着千奇百怪的借口躲着易南,他白天来,我就让宫女托辞说我前夜精神好,天亮时方睡下,白天要补觉。他晚上来,宫女又说不能日夜颠倒把身子搞垮,所以还是要早睡早起的好。隔日一大早他再来,我仍然在睡觉,理由是入夜后想睡却睡不着,硬是坐到了天亮才入睡。。。。。。
这条亘古不变的借口行得端立得正,易南硬是没有找到突破口。
好在宴帝时常过来陪我解闷,他来的次数多了,我琢磨出些许意味来,也约莫懂了他那日说“两人之间,未免太过于乏味,新添些别的佐料,倒是有趣。”这句话的玄机所在。
他与斯年之间,要我当一味佐料,调剂下他们夫妻二人的情趣。
有次,我正与他品着茶下着棋侃着天,斯年突然过来,看见我们一派温馨和谐的场面,她勾着嘴角保持着优雅的孤独微微颔首,不说一句话华丽转身优雅离去。宴帝看着她离去的背影,眼睛一眯,脸上一片喜悦舒畅之情。
自此后,宴帝更加频繁的来往玉霞殿,斯年也常来,而且,她每次来时,我与宴帝不是在玩骰子行酒令猜花拳,就是在打吊子打叶子打吊牌。。。。。。
我觉得,我挺对不住斯年的,好几次,我都有种冲动,想要告诉斯年这是宴帝用的欲擒故纵之术,目的就是为了让她正儿八经吃回醋。可是,每每这时,宴帝一个眼神杀过来,我只得把脖子缩回乌龟壳里去。
一日,外面下着小雨,我与宴帝围着烫酒的火炉打吊牌,他今日不怎么在状态,连输了好几轮。每输一轮,他先自罚一杯温酒,我再提笔在他脸上添一道黑线,不多时,他便喝的有些微醺,脸上黑线无数,活脱脱一个黑脸猫。
这个惩罚法子,是他提出来的,我没有拒绝,因我总觉得,今日,斯年会来。结果,没等来斯年,却是等来了易南。
易南来时,我刚巧输了一局,宴帝正提笔笑嘻嘻往我嘴唇上添了个八字胡,我蹲在绒毯上,偏头,正看见易南拿着把黑色油纸伞立在殿门口,雨滴顺着伞面往下落,地上,已积了一滩水。
他看了我一眼,说他靴子湿了,不好进来,待换了干靴子再过来,说罢,撑伞离去。我再也没有心思打牌,老是输个不停,数杯酒下肚,脸已被宴帝用毛笔涂了个遍。
宴帝看着心不在焉的我,把吊牌一散,随意坐在绒毯上,兀自喝了几杯酒,说:“若是你在祭祀大典时碰上一人当众失仪散了一地的贡品,你也会站出来替他捡的吧。”
我愣了一愣,说:“我就遇不上这种情况,皇室的各类大典,我从未参加过。”
他看着我,笑了下,又说:“若是你我早些时候相识就好了。”
我有些疑惑,“算起来,认识的时间也不短了。”
他摇头,灼灼看向我,“我是说,比易公子认识你的时候早些。”
他不太正常,许是喝迷糊了,我笑,“怎么可能?我六岁时便认识了易南,你再早,就躲回到娘胎里去了。”
他又看了我一阵,极其古怪的笑了笑,猛灌了一杯酒,仰躺在绒毯上,闭目睡了过去。
难道他与斯年之间的结,还未解开?
翌日,雨住天未晴,正是我最为喜欢的天气,我穿戴整齐出了玉霞殿,在宫里乱逛。偏巧不巧,在一个风景独好的凉亭上,与宴帝不期而遇。
他负手立在栏杆旁,微微笑着望了我一望,徐徐向我走来,他笑得有些邪性,我不由往后退了一步。他依旧噙着笑不急不缓向我步来,我退到不能再退,背紧靠着另一方的栏杆,有些惊恐的望向他。
他直视着我,近到我跟前,双臂撑向栏杆,把我笼在他胸前,俯身靠了过来。我正要推开他,余光瞥见凉亭下斯年与一众宫女路过,遂了然,宴帝,我就帮你这一次,最后一次。
他见我没有反抗,眼底笑意更浓,玉脸凑过来,愈来愈近,近到几乎触碰到我的鼻尖,我瞪大双眼,做戏不用做这么足吧。
好在斯年很快便走过凉亭,我赶紧用力推他,“好了好了,斯年过去了。”他愣了一瞬,抬眼扫了下凉亭下方,又收回目光,投在我脸上,嘴角噙着笑说:“这是你我之间的事,与她人无关。”
说着便凑了过来,贴上了我的唇。
我大脑嗡的一下炸开,呆立在原地,动弹不得,在他舌尖企图撬开我嘴巴时,我张口狠狠咬了过去,血腥味瞬时布满了口腔。
他吃痛松开,我趁机从他胳膊底下钻过,提裙跑下凉亭。
今日点儿背,不适合出门,我方跑了不多远,就看见易南垂手立在一颗枯树下,愣愣望着我。
我跑到他身旁时,心虚的望了下身后的凉亭,凉亭上的宴帝,正负手迎风立着,遥遥望向我所在这个方向。
我心登时咯噔一下,瞬间激起千层浪,懊恼羞愤齐齐涌上心头,怕极了易南误会,一时又不知该如何解释,咬了咬牙,硬着头皮拽着易南的衣袖,一句话不说,继续向前没命的奔去。
待奔不动时,我停下,转身看着依旧木木的易南,我的大脑一片空白。我看着他,脑血上头,情急之下,鬼使神差,踮起脚尖吻上了他凉薄的唇。
作者有话要说:
☆、第四十五章
触到他双唇的那一刻,我知道,我完了。
易南睫毛颤了几下,双眸瞬时聚起那层我再熟悉不过的雾气,我一个激灵,清醒过来,松开他的衣袖,慌不择路的继续朝前狂奔。
不过半盏茶功夫,我就前后亲了两个男人,实在是放浪形骸的很,本公主不过如此。
我躲进一片竹林里,浇了半天的冷风,方才挪着步子忐忑不安的溜进玉霞殿,殿内静悄悄,两三个宫女围着火炉打盹。我再仔细瞅了瞅,依然没瞧见宴帝与易南的身影,方才舒了口气,步进了殿内。
第二日易南来时,我正托着腮帮子望着窗外发呆,余光瞥见他一身鸦青踱进殿内,我不察的侧了侧身子,换了一只手继续撑着腮,手臂挡住他投过来的视线。
他默不作声立了一立,如往常般捡了个凳子闲坐着翻看一本医书,殿内静得有些诡异。我忖着该怎样解释昨日那个该死的吻,前前后后虑了千百遍,也没找到合适的说辞,万般惆怅叹了口气。
易南侧过头,问:“阿悬,近日,你眼睛可有不适过?”
我眼睛余光瞄着他,“啊,没,没啊。”
他哦了声,“这本书上说霜桑叶煎煮过敷眼,可清肝明目,要不要试一下?”
我放下胳膊,偏过头,“要试也是你试。”我眼睛将将好没多日,才不要被折腾出毛病。
他勾起唇角,笑了一笑,“好。”
我躲开他的目光,努力把话题打开,“你天天抱着医书看,就看出这一点东西?”
“是有不少调理眼睛的法子,但巫神为你诊治期间,你整日的泡在药汤里,想来身子里已浸了不少药物,现下尚未排解消散,再贸然进药,体内药物混杂,怕是不大好。”
他语调极其自然,像是与我拉家常般正常自如,我紧绷的神经稍稍有些放松,顺着竿子与他闲聊了几句。
此后几日,我们谁都没提那日那个吻,仿若一切都没发生过,这样也好。
初雪的这日,临近午时,易南尚没有露面,我揣着手炉窝在椅子里,百无聊赖的望着外面零散如盐的碎雪飘散而下,想着待到明日,就可以着易南在院子里堆个雪人。
斯年来时,我正沉浸在易南挥着铲子堆雪人的画面里,一时没察觉到她进了殿门。
“本宫可否打扰到公主?”
我抬眼,不知斯年已在对面坐了几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