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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战火的平息,严冬逝去,冬雪消逝,万物复舒,长出翠绿的嫩芽,池塘生春草,园柳变鸣禽。苏落雪束好发,披着衣衫便走出园,询问了下人荀夜的住处后,便举步而去。
这几日,她并未见着荀夜,也没有机会对他坦承自己的身份,其实她也怕面对荀夜,至今她亦未想好如何对他说。
走着走着,便来到荀夜的住处,才步入园中,却见华雪与荀夜并肩伫立在回廊前,目光同时注视着园内的一株已凋零的梅花。远远望去,他们一俊逸,一绝美,站在一起便如一副令人移不开眼的画卷。
苏落雪站在那儿,就像个无关紧要的旁人,顿时觉得自己来的不是时候,想要转身离开,却被荀夜发现了她的到来。
“伤好了,已经可以下床了?”荀夜的声音低低地,却在静谧地园中字字清晰。
苏落雪自知走不了,便笑着迈步上前,止步于回廊外,面对着华雪与荀夜笑笑:“已经好了很多,那夜若不是遇见大少,苏三怕是已沦为敌军的刀下亡魂了。”
“那夜若不是遇见你,烧粮草根本没那么容易。”
说罢,两人相视一笑。
华雪听着他们两说话,感觉自己被遗忘在一旁,便开口道:“苏兄弟好胆识,如今莞城百姓茶余饭后皆在说那夜烧粮草之事,无不对你与荀夜竖起大拇指称赞。如今天朝,正需要如你这般为国效忠的男儿。”
“华小姐过奖,苏三不过是尽自己的一份绵薄之力。”苏落雪笑着挥了挥手,有些不好意思,没想到那夜的举动如今会成为百姓关注之事。
“其实华雪一直很佩服那些个领兵上阵杀敌的人,若我非女儿身,必定披甲上阵。”华雪这话说的很是真挚。
荀夜却略有所指地看了看一身男子打扮的她说:“谁又说,女子不能披甲上阵。”
华雪却笑了笑:“女子上阵杀敌,世间也只有花木兰,穆桂英几个巾帼女英有这份气魄吧。”
于华雪这句话,荀夜却未接话,只道:“华小姐能否让我与苏兄弟单独说几句。”
这逐客令让华雪有些尴尬,看了看荀夜,再看看苏落雪,后有些愤愤地离去。
看着华雪远去的背影,苏落雪干笑几声:“是我打扰你与华小姐了。”
“不碍事,我来找我有事。”荀夜步出回廊,与她并肩而立。
“感谢那夜大少您烧完粮草未将苏三一人丢在军帐。”
“在战场,我从来不会丢下任何一个并肩作战的兄弟,所以,这并没有什么好感谢。”荀夜勾了勾嘴角,随即想到了什么似地:“记得那夜你说,若咱们能功成身退,让我许你一个承诺。”
苏落雪愣了愣,经他提醒才想起:“其实那一夜我是没打算回来的,可是却想到了我的亲人,若是我死了,没有人照顾他们……”说到这里,她的心间涌现无限的苦涩。
“你是要我承诺照顾好你的亲人?”荀夜诧异。
看着荀夜,苏落雪欲言又止,她该不该开口,就在现在告诉他,她就是他那素未谋面的妻子,苏落雪。她想要荀夜给一个承诺,若是将来苏家真的落败,只求他能放过苏家一条生路。
可这个要求,她自己都觉得过分,更何况要他答应。
“战火让多少家破裂,可这天下,不可能没有战火。”说到此处,荀夜深深吸了口气,似乎做了一个重大的决定:“时机到了,该战了。”
她一惊:“大少说的战是……?”
他不答,只是眯着眼仰望蔚蓝的苍穹,犀眸中蕴含着一抹嗜血地光芒,她认得,就在潼城的黄泉路,他亦是对她与风影露出此般目光。
顿时,她惊觉如今站在她身边的人是荀夜,那个曾害死风影,欲至她于死地的荀夜。他口中说的时机到了,是指与苏家的开战的时机到了吧,也许就在这莞城一站中要彻底拉开战火。
在此时,若她说出了自己的身份,得到的不会是谅解,很可能她会成为荀夜手中的一枚的棋子,用来制约父亲的棋子。
不行。不行。
“你留在荀家军吧,若是此战胜,绝对少不了你的富贵荣华。”这是荀夜对她的承诺。
“苏三只是一介女流,富贵荣华向来不是我的追求。”她拒绝。
“那你追求什么?爱情?”他笑道:“若是荀洛,我可许你南昭侯二少奶奶的名分。”
她愣愣地看着他,心中暗笑他此番言论,却不动声色地道:“上回在洛阁还听闻您说侯爷为二少找了门亲事,潼城首富之女邓家碧。”
“若此战胜,荀家悔婚又何妨。”
“大少真看的起苏三。”
“回去考虑考虑。”
看他那自信的表情,她未再接话,更怕说错了话。她在荀夜眼中本就是荀洛带进府的女子,他自然认定了她是想要二少奶奶这个名分的,可是他不明白,少奶奶这个名分,不过是一个枷锁,永远禁锢着她,使她飞不走,逃不开。
新燕啄泥,青天白鹭。
莞城朝雨浥轻尘,嫩芽青青色迷踪。
在华府闷了数日的苏落雪实在坐不住,想来到莞城这些日子,还未好好游览过莞城的风光,用过早膳便独自出府。想来也好笑,当初她费尽心机逃婚,路经多座城池,为的就是来到莞城,看看那个当场拒婚给她难堪的华修,却未想到,最终却是以这样的身份来到莞城。
在莞城,她见到了那个让她恨得牙痒痒的华修,可她又能如何呢?给他一拳抑或是骂他不知好歹?想想当初的自己,便觉幼稚可笑。
而近来,华府的人神神秘秘,似乎在筹谋着何事,荀远父子三人及荀家军将领在书房内常常秉烛夜谈,她想,即将有一场大战要爆发了,这战,不单单限于莞城与康国之战。
自从来到莞城,她与洛城的飞鸽传书亦中断了,她不想再当一个奸细,将这儿的站况全数告知洛城。她怕,若是给了消息,以帝后的手段,很可能牺牲掉整个莞城,她不敢拿全城百姓的性命做赌注。
看着莞城百姓脸上的笑颜,她的脸上也不禁露出笑颜,也许,她做的选择是对的。
又走了一条街,突然春雷滚滚,天气说变就变,霏霏春雨便降临整个莞城,她立刻探出双手挡住头,跑了几步便途径凤舞客栈,她想也没想便冲进客屋檐下避雨。
站在屋檐下,时不时听见里边传出叫好声,她兴起,便迈槛而入,凑热闹去了。
原来,凤舞客栈内有一说书先生在说书,那先生已被里三层外三层地围了起来,说到精彩处,四周叫好声不断。
苏落雪则在小二的带领下,入座一个靠窗地桌子,她随便点了几个小菜,便竖起耳朵听说书先生侃侃而谈。听了片刻她才知道,这说书人讲的正是荀家军的传奇,看众人听得津津有味,她亦看透,如今的荀家军又征服了一座城池的民心。
“在莞城,哪里有说书人讲荀家军的故事,哪里便最热闹。”温和地声音在头顶响起,苏落雪收回视线,正好落在一身华府贵气的华修身上,只见他悠然于她的对面坐下。
“我有允许你坐下吗?”苏落雪瞪着不请自来的他。
“这是我的客栈。”华修挑眉笑道。
“即使这是你的客栈,也不能未经客人的同意就坐下。”苏落雪说的义正词严。
华修笑了笑,便从凳子上起身,后问:“这位兄弟,四下无空桌,我能否与你共桌?”
苏落雪巡视了整间客栈,发觉真的没有空桌,撇了撇嘴:“坐吧。”
“听荀大少说起你那夜与他携手烧了康国军队的粮草,看你这身娇体嫩的,竟有这样的气魄。”
她一听到他话中有句“身娇体嫩”四个字顿时憋红了脸,怒目而视:“什么身娇体嫩,我堂堂男子汉容不得你这样侮辱。”
他看着她,噗嗤一笑:“好吧,男子汉。”
接着,小二便将她点的几个小菜便送了上桌,她不再理会他,低头便吃了起来。
窗外细雨霏霏,春风拂过,雨丝从敞开的窗口飞洒进来,吹打在苏落雪与华修的脸颊上,他们却丝毫不介意这雨点,侧耳倾听说书。
“我很奇怪,为何你要帮荀家。”他在片刻的沉默后,竟询问了起来。
“为了莞城百姓。”她回答的理所应当。
“你不会不知,若是荀家军赢了,帝后的地位就很危险了。”
一直埋头吃点心的她在听见这句话后,猛然抬头,正对上他的眼眸,那里便烁着一抹精锐,仿若知道一切。
“帝后的地位危险,干我何事。”她将手中咬了一半的桂花糕放回盘中,尽量让自己平静。
“真的不在乎?”他对她的表情似乎很感兴趣,双手抱胸,继续道:“如今荀家美誉在外,苏家臭名远扬,而你如今做的,是明智之举。”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她的手,紧紧握成拳,指尖亦因此刻的用力而微微泛白。
“不懂?”他冷笑。
突然间,她有一种想要逃开华修的感觉,她猛然起身,从腰间取出一锭碎银子放于桌上,转身就走。
她的步伐才迈出三步,身后便传来华修那平静而阴冷地声音:“苏落雪。”
她的步子彻底僵住,似被定在原地,再也不能移动分毫。恍惚间,忆起在莞城的城墙上,第一次遇见华修,他一见她便脱口而出的那个“苏”字。
第一卷·权谋篇·第八章 雨中识(下)
莞城的细雨依旧纷飞,四周蔓延着淡淡地尘土味儿,长街小雨润如酥,淡淡雨雾濛濛,笼罩地整条街一片风雨兴焉。
苏落雪与华修出了客栈,避过了客栈内热闹的人群,走在人烟稀少地大街上,细雨霏霏,纷扰地飘洒在他们发间,凝成水珠,如覆尘霜。
她紧随他身后,感受着雨滴清扫脸颊,全身有些发寒,她却强忍着,不想在华修面前示弱。可她内心却是紧张,惧怕的。她不知,华修到底知道多少,更猜不透华修到底想做甚么,若他只是简单的想要揭发她,他大可在城墙上初次见面便揭发她,何必等到这一刻。
而这一路上,华修一直未说话,这让她根本摸不透他的想法,终于,她还是忍不住先开口:“你怎知我是苏落雪。”
他的步伐依旧平稳渐行,声音伴随着细雨声传来:“我们见过多次,这么快就忘记我了。”
她眉头一蹙,立刻在脑海中搜寻着记忆,将华修的面容与曾经的记忆重叠起,却丝毫想不起来到底什么时候见过他。
“我们,何时见过?”她茫然地问。
他转身,正对上苏落雪那双迷茫的表情:“拿了钱就要保密,这是江湖上的规矩,兄台可懂?”
听到这,她一时不明白他怎就突然说到这里,还傻傻地问:“我何时拿了你的钱……”音方罢,她仿佛想到了什么,止步,瞪圆了眼看着华修:“你……你就是我成亲那日,劫持我的黑衣人!”她有些惊惧地后退几步,耳边仿佛回响起那夜在南昭侯府偷听到的两个男子的讲话声,再听听华修的声音,竟然是一摸一样。
这个华修,早就是要和荀夜密谋杀她的人!
而她,竟然还以为自己的身份隐藏的天衣无缝,还女扮男装想跑来莞城见见这个华修,想想就觉得后怕,若是当初真的来莞城见到他,是否早就被他大卸八块也说不定。而且现在,她还住在这个华修的府上,自己早就误入狼窝还不自知。
“你和荀夜果然是一伙的!”她伸出食指,狠狠地指着他,声音颤抖的控诉着,“姑姑真是为我找了门好亲事,不论你还是荀夜,都是心心念念地要杀我的人。”想到这,苏落雪不禁为自己的命运感到可笑。
看着苏落雪在瞬间变换的多种表情,原本面容冰冷的华修渐渐软化,有些无奈地看着她:“不要一副死人脸,若我真要杀你,你的小命还能留到现在?”
“你留我的命,到底有什么目的?是想耍着我玩,还是拿我作为一枚棋子威胁姑姑。若是这样,我可以告诉你,你的如意算盘打错了,我是宁死不屈的。”
听到这里,他不禁失笑:“真的肯为了你的姑姑宁死不屈,为何又要帮助荀家烧粮草?你说,若是你的姑姑知道,你胳膊肘往外拐,她会怎么处置你呢。”
“我为的不是荀家,是莞城百姓。”她一字一句地纠正。
“可帝后未必这样认为,她也许会觉得你爱上荀夜,想帮着他倒戈相向。”
“姑姑会信我的。”她虽然这样说,语气中却明显有些底气不足。
华修摇了摇头,沉思了片刻,才道:“我以为你是看清了形势,才会冒险去烧粮草,看来你到如今还是没有看清形势。”
“什么形势。”
“苏家,即将走向灭亡。得民心者得天下,你在潼城、莞城应该看的到,如今民心向谁。”
她的目光一颤,其实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