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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荀洛真是好福气,天天喝你亲自为他熬的大补的汤?他不流鼻血的?”华修很有兴致地上前端起汤,破天荒地与她开起了玩笑。
此时的苏落雪却没心思与他开玩笑,斜了他一眼:“华少今夜不只为了喝汤吧,有什么话开门见山。”
“喝了这碗汤再说也不迟。”华修故作神秘地笑了笑,端起汤就往嘴里送了一口,还没往下咽便一口吐了出来:“苏落雪,你故意的吧。”
看着他眉宇间的微怒,她茫然地问:“怎么了?”
“你自己喝。”他将碗递给她。
疑惑地接过,往口里送了一些,顿时,咸味充斥整个唇舌间:“好咸啊。”
“你也知道咸了?”
“可是……”她看着这碗汤,想着方才荀洛亦是慢条斯理地将整碗汤都喝掉了,而这一碗都是同一锅里煮出来的。
“可是荀洛却将汤喝的一滴不剩,是吗?”华修接下了她的话。
她慢慢将汤碗放回桌案上,不想再与华修谈论这个话题,问道:“既然汤喝不成了,那就谈谈吧,你找我来为的是什么。”
他笑笑,也不继续与她废话:“那张飞鸽传书是你写的。”
“是又怎样?”
“若今夜不是那个丫鬟为你顶罪,现在死的人就是你了。我不知这些日子你与荀夜发生了什么,但我要提醒你,即便荀夜真的喜欢你了,若知道你是苏落雪,还骗了他一个月,他对你亦不会手下留情。”
“不用你提醒,我一直知道他的性子。”
“那你还一错再错?”华修目光一凛:“若我没猜错,你是打算就在这几日要告诉荀夜你的真实身份,然后离开莞城,回到洛城,对吗?”
没想到自己的想法竟被他算道,心中暗暗讶异,却是硬声说:“不论苏家与荀家有多么大的仇恨,我只知道,他是与我并肩作战,同生共死的兄弟,我不想骗我的兄弟。”
“哦?你对荀夜是兄弟之情?我还以为你喜欢上他了呢。”他说的暧昧,可眼中的寒意却始终未褪去:“可你不知自己有多天真,你若告诉荀夜你是苏落雪,你就别想踏出华府一步,而你也将作为人质被推到荀苏两家争斗的最前列,死的第一个人就是你。”
看着华修说的肯定,她亦明白他说的一切都是对的,也许在未发生奸细事件之前,她是还对荀夜抱有一丝希望的,可今夜之后,她彻底明白,她是苏家人,只要身份曝光,她与荀夜将不再是兄弟。什么所谓的并肩沙场,执手生死之类的,不过是烽火硝烟中的梦一场。
“如今摆在你面前的只有两种选择,一种是回到洛城,继续当你的苏落雪。另一种就是留在荀家军。”
她想也没想,便道:“不用选,我必须回洛城。”
“我以为经此一仗,你能够看透形势,放开你的身份,从此当苏三。”
“即使我当苏三,我也依旧姓苏,在此时此刻,我必须回家,即便是这场权斗我苏家注定要败,我也必须回去。”她很坚定地看着他,一字一句道:“我有责任和苏家站在一起,面对一切。不能为了活命,而与荀家军站在一起,反苏家。”
“我早就料到,你绝对不会选择第二条路。”华修轻轻地笑了:“可你觉得,我会放你走吗?若留下你,会是此战的一枚棋子。”
她没有回答,只是望着他。
他亦回望着她,似在沉思,似在犹疑。脸上的一切情绪,终是化作一抹笑:“可我不得不放你走。”
她又问:“为什么?”
华修沉思了片刻,张了张口,想要说些什么,最终却笑着摇摇头:“若此次一别能够再见,我也许能给你讲个故事。”
第一卷·权谋篇·第十章 掌中泪(下)
那夜,雨依旧下的很大,丝毫没有要停下的意思,苏落雪从华修的屋内出来后,才转出几个回廊,便在回到自己屋里的必经之路上见到久候多时的紫羽。
她的步伐一顿,望着十步之外的紫羽,而紫羽亦是转过身,望着她,眼中有淡淡地冷意,这是苏落雪第一次见到她眼中的冷意。
“到了这个时候,你还不打算说老实话吗?今夜已经有一个人为了你而死……”
“我说了,你的主子会放过我?”
“你不说,怎知他不会放过你?”
听到这,苏落雪笑了:“今夜荀夜对那个奸细的手段你也见到了,若他知我就是苏落雪,他不会放过我的。”
“那么,你是不打算说了?”紫羽冷笑:“我给过你机会,但是你若要全身而退的话,那也要问我同意不同意。”语音罢,便凝劲于双掌,朝她冲了过去。
见紫羽目光中的杀意,苏落雪立刻提气后退,飞身闪过紫羽的掌法,她的内力却带过一阵强劲的风,将苏落雪额前的发丝吹起。
“紫羽其实很想领教一下大少奶奶地功夫。”说罢,又是一掌直逼她的胸口,招招凌厉,不留一丝情面。
苏落雪身子轻盈地避开,出色的轻功使她能够很轻易避开她的掌法,而紫羽虽然掌法凌厉,可轻功却弱,根本追不上苏落雪的身形。她顿时有些气急,攻势愈发猛烈,速度也更快。
苏落雪闪避的身子越快,看着紫羽目光中的杀意,她知道此次是躲不过了,那么,她只能杀了紫羽,否则根本无法离开这里。想到这,她眼中的寒光乍现,提起全身的气力于丹田,弯身闪过紫羽一掌后以鬼魅之速转至紫羽身后,一掌狠狠击在她背上。
紫羽顿时踉跄一步,回首还要反击,却被苏落雪一个反手,狠狠掐住咽喉。
“大少奶奶,果真,轻功了得。”紫羽喘息着,断断续续地说着。在看到苏落雪眼中的犹豫,却笑了:“你只有杀了我,才能安然离开这里,否则,我绝对会禀报大少。”
掐在她颈项上的手越来越紧,此时的苏落雪心中只有一个信念,必须杀了紫羽,才能自保离开莞城。可看见紫羽眼中决绝的笑意,想到了她为自己隐瞒了这么久的身份,给她一个自己坦白的机会,苏落雪的手慢慢松开了。
得到解脱的紫羽一边用力呼吸着,一边冷道:“你不杀我,会后悔的。”
苏落雪从怀中取出那一封写着“荀夜亲启”四个字的信,递给紫羽:“曾经,你放过我一次,这次请你再放我一次。”
紫羽看着面前的信,却没有接:“你真以为你不杀我,我就会替你保密吗?”
“不论你会不会为我保密,我都不想杀你。”她将手中的信塞进紫羽的手中:“这封信中交待了我的全部,在我走之前或是之后交给荀夜,是你自己的选择。”
捏着手中的信,紫羽低眉,面无表情。犹豫了片刻才道:“大少要娶华雪了。”
苏落雪听着紫羽这句话,心头像是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却犹自镇定道:“他与华雪早该成亲,而苏落雪的存在只会成为他一统天下的累赘。”轻轻地声音,回荡在冗廊轻而凝重。
荀夜要娶华雪了,他终于不用再隐藏自己的感情,娶华雪了,这个天下第一首富的亲妹妹。不止是两情相悦,更是门当户对,强强联姻。
苏家,大势已经去。
直到苏落雪离去之后,紫羽才讽刺地笑了出声:“苏家,竟能有这样一个女子……怪,也只能怪你姓苏。”
一夜春雨,风枝摇曳。
苏落雪在这淅沥的雨声中一夜未眠,静静地坐在屋内,只是盯着桌上的红烛,她在等,等待一个最终的结果。
直到天破晓,骤雨停歇,楼台烟雾迷蒙,水光潋滟生辉,清香扑鼻。
疲惫的她起身,坐了一夜的身子有些僵硬麻木,她舒展一下全身,深深吸了一口从窗外传来的清香气息,她没有猜错,紫羽是个重情义的女子,她并未将那封信交给荀夜。
她安心地笑了笑,拿起包袱,想要趁着天初亮,府中人依旧在熟睡,偷偷溜走。
却在拉开门后,正对上一双冰冷的眼眸,她一惊,连连后退数步,瞪着眼前这个不知何时出现在门外的荀夜,心虚地说:“大……大少。”
“真的想不告而别?”他依旧立在门外,发丝微微凌乱,似乎站了许久。
她不敢说话,只能瞪着面前的他,唯恐他下一步会对自己痛下杀手。
她,不敢肯定,紫羽是否真的未将那封信交给荀夜。
见她不开口,荀夜继续道:“昨日下午,你有话要对我说。”
听到他这句问话,她的心稍微有些安定,紫羽确实还未将信交给他,否则就不会有现在的这句问话。
“其实,我就是想说,我家出了点事,我必须赶回去。”
“什么事,急的连声招呼都不打,就想离开?”
苏落雪想了想,叹了声:“也许,这次回去,是要见我的爹娘最后一面了。”
荀夜的目光一沉:“是家里遇到了难事?我可以……”
“我相信此时的大少正忙着筹备与华雪姑娘的亲事,也没那个闲工夫到我家帮忙解决这些琐碎之事。”她的话说到此,明显能感觉到荀夜的眼色一变。
“你不懂这其中因由。”
“我懂,大少终于能娶到你喜欢了三年的华雪姑娘了。”
荀夜盯着她的表情,欲言又止。
苏落雪越过他,就要走,可是手臂却被他狠狠掐住:“记得在康国敌军,我们共同合作烧掉粮草吗?记得在两军厮杀,你最终选择与我并肩生死吗?也许,这只是在战场上对兄弟的不离不弃,可是……这份情谊,我不会忘记。”
手臂上的疼痛让原本疲惫不堪的她有些清醒,听着耳边真挚的话,她的脸上透着一抹苍凉地淡笑,这好像是荀夜,第一次说这么多话。
可她怎么会忘记那两次的险中逃生,即使她那两次是有目的性的要博取荀家的信任,最终能够自保,可是他们确真真正正地经历过生死,那份刻骨铭心,也许这辈子都忘不了。
“这份情谊,我亦不忘。”她转身,感觉到手臂上的疼痛已渐渐消逝,“我知道大少有你的大业要完成,可苏三却不得不回家,否则我将后悔一辈子。”
他问:“你家在何处。”
她答:“洛城。”
听到这两个字,他眉头一蹙,沉默了。
她却知,此时此刻,荀夜不可能冒险前去洛城,进入洛城,那便是苏家的天下,即使他掌握半壁兵权,亦难以安全脱身。她断定,此刻的他绝对不会前去洛城。
“大少,安心成亲吧,华雪姑娘,很爱你。”
“你家住洛城何处?”
听到这里,她的身子僵了一下,对上荀夜那双质问地眸子,终是笑道:“待大少来洛城之时,便是你我再见之时。”
“我一定会去洛城寻你。”这是他,对她的承诺。
“一言为定。”她伸出手与他交握,算是他们之间的一份许诺。
说到这四个字时,心中是心酸的,她十分明了,若真有机会再见,必然是荀家攻进洛城之时,他们终是免不了再相见的。
到那时,她又该用何表情面对荀夜,荀洛。
洛城垂柳绿丝绦,杨花飞絮铺满地,残花落地尽春香。
一路风尘仆仆,赶了整整六日的路途,终于回到了她的家,洛城。
一切如半年前她离开时一般,依旧繁华兴盛,街道小巷人声鼎沸,路人脸上都挂着悠闲地笑意。
牵着那匹一路上陪伴自己到达洛城的棕色千里马,她缓步朝苏府走去,犹记得她离开之前,一名侍卫牵着这匹马在等她。他告诉她,这是二少吩咐他在那儿候着她,并将这匹爱马赠予她,送她一程。
苏落雪的手轻轻抚摸着这匹马的额头,感受着它那柔软而干净的马毛,有些感激地笑了,眼眶酸酸的。
这些日子,荀洛对她默默地关怀,她一直都铭记在心,他从来不会过问她的私事,也许从他那一句“既然再见,何必相问”开始,他们之间便不需要过多的解释。
包括这一次,她要离开。
她没有告诉荀洛,想一个人偷偷的走,而荀洛却似乎早已知晓,依旧什么也没有问,只是命人送来他的爱马。
那一刻,她仿佛想到那个包容她的任性胡闹,永远守护在她身边的风影,他的话不多,看似对她很冷淡,却总能在她有危险时,第一个出现在她身边保护她。
那时,她让侍卫给荀洛带了一句话:有友如此,夫复何求!
她自信,如若洛城再会,她的身份曝光,所有人都会鄙夷她,唯独荀洛不会,他们依旧不需要过多的解释,因为……他们是朋友。
而荀夜……
她没有再往下想去,只是轻轻地笑了笑。
不知不觉,已走到了苏府门外,她仰头看着气派华丽的府邸,心中却没有回到家的那份激动,只有心酸。
只有苏家人自己知道,这看似华丽的气派的府邸背后将要迎来多么大的惊涛骇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