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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不该有这样的念想。
“我会留在你身边,因为,我是你明媒正娶的妻子。”她将手从他的手中抽出,掌心顿时没了他手心的温度,只觉有些失落,可她却未表露,而是笑意荡漾:“你的江山帝业,我无能为力,但华家却有这份能力,相爷的心思,还是多花费在华雪身上吧。”
说罢,她便转身,离开山崖,再次走入人潮鼎沸的古庙中,再次坐在那位僧者对面,听他将那支二十六签继续解完。
而荀夜却还是站在原地,目光追随着苏落雪朝古庙中走去的身影,幽暗而深沉地目光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回到府上,苏落雪便吩咐下人在兰亭轩内清理出一间空屋,吩咐管家送来一个弥勒佛,将其供奉在那间空屋,随即亲自督促下人们将屋子布置成佛堂,一干下人脸上虽是疑惑,却也是照着她的吩咐去做了。
当下人正在忙碌之时,紫羽满脸严肃地走至正在屋外督促下人的苏落雪身边,低声道:“老妇人来了。”
这句话,让苏落雪诧异地侧首凝望紫羽,还没来得及询问,只闻一声威严地声音传来:“什么事,闹这么大动静。”
苏落雪回首,只见一名中年妇人在几名随从地尾随下缓步而来,眉宇间充斥着高贵地气势,精锐地目光内蕴含无数地凌光,气势足以震慑众人。原来这就是南昭侯的正室周丽婉,就连苏落雪见到她,心中都不免漏跳了几拍。
“回老夫人话,夫人是要整理出一间佛堂,供奉弥勒佛。”紫羽恭敬地答道。
在苏落雪面前站定,周丽婉将她从头到脚地审视了一遍,笑的傲然:“倒是有善心。”说罢,亦将冰寒地目光扫了眼一侧的紫羽,用眼神示意紫羽退下。
紫羽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立即走至佛堂内遣了正在打扫的下人一同离去。
昏暗地天色蒙蒙带着些许阴沉,空气中凝着几抹尘土气息,苏落雪感觉到她的目光一直注视着她。而她,亦觉得此时此刻很是压抑,直觉这个周丽婉对她怀有敌意。
“你嫁入荀家也有两个年头了,今日倒是第一次见到我这个儿媳,生的倒是一副干净秀气的模样,让人见了打心眼里喜欢。”周丽婉说这句话时不冷不热,丝毫听不出口气中所谓的“喜欢”。
“当你苏家权倾天下之时,没见荀夜对你多上心,倒是你苏家满门抄斩后,荀夜竟然在朝堂保你苏家二人,倒是让我这个为娘的疑惑。你苏落雪比起华雪,容貌姿色皆不如她,就连家世身份亦不如她,却还妄想与华雪争正室之位,真是笑话。”说到此刻,周丽婉的话锋早已经尖锐刻薄,咄咄逼人:“不论你曾经的家世多么显赫,如今你只不过是个低贱的罪人,不要妄想如苏蔷薇那个贱人般毁了我荀家几代清誉,荀夜谋划了这些年头,更不能毁在了你的手中!”
“老夫人。”一直沉默的苏落雪终是开口,那一声傲然地声音回荡在四周,止了周丽婉的话。
“苏落雪本就是带罪之身,相爷仗义出手相救,我是心存感激,可并不代表我苏家子女就是低贱的。你说我会毁了荀夜这些年的谋划,我自认自己的本事来没有大到那种程度,能够影响整盘棋局。”苏落雪迎视周丽婉那锋利的目光,丝毫不示弱:“我如今想要的只是一份安宁,故整理出这间佛堂,诵经以慰苏家满门在天之灵。”
周丽婉盯着苏落雪瞅了半晌,才冷笑着道:“倒是个孝女,不过光诵经念佛难显诚意,明日我命人送些经书过来,你就在这佛堂内将那些经书全部抄了吧。”
苏落雪面不改色,笑道:“多谢老夫人。”
周丽婉不再答话,只是悠然转身,缓步朝外走去,却又突然想到了何事,转身道:“你是个聪明的女子,就该明白,你不过是空有一个相爷夫人之名罢了,我们荀家承认的只有华雪一人。她不论容貌、学识、家世、品性都要高出你一筹,只有她才有资格与夜儿并肩站在高处,俯瞰江山。”
苏落雪的脸上始终挂着淡淡的笑,静静地看着眼前那个妇人,不卑不亢。
周丽婉看着她的笑,只是讽刺一瞥,不再说话,调头而去。
而苏落雪脸上那淡淡地笑,也随着她的离去而渐渐敛去,最后黯然敛去。
转身,凝视着堂内那尊弥勒佛,静静地出神。
翌日,老夫人真的命人送来经文,当那满满几大箱经文被抬进刚刚打理好的佛堂时,紫羽瞪大了眼睛看着家丁送了一箱又一箱的经文进去,满眼地疑惑。
“昨个夜里老妇人和您说了什么?”紫羽压低了声音问。
苏落雪面色依旧地看着那些箱子堆进佛堂内,淡淡地说:“老夫人见我一心向佛,好心送我佛经抄写。”
“这么多?那要抄到何年何月?”紫羽惊呼。
“正好我在府上闲来无事,抄抄经文正好打发时间,反正自苏家败落我心已无牵挂,在这佛堂为苏家曾犯下的罪孽超度罢。”苏落雪神色黯然,恍然忆起周丽婉临走时所说的话,虽然她早知,在这个相府,她只不过是一个挂名夫人,可是当周丽婉那样说起时,她的心还是会隐隐作痛。
想起香山寺庙中,荀夜的一字一语,她也曾心动,也曾想要抛下一切去接受,更想拥有手心中那一份暖意。
可是她不能,也不敢。
“紫羽,今后我就在此处抄诵经文,不见任何人。”
“不见任何人?夫人您这是何意?”紫羽诧异。
“字面上的意思。”苏落雪笑了笑,便迈步进入佛堂,空留紫羽一人在外,凝着她隐匿于屋内的身影,她有瞬间的茫然,随后却是无奈地笑了笑,一声叹息后,悠然转身离去,空留下佛堂内的一世寂寥。
天色昏暗,佛堂内只掌了一盏明灯,豆大的光芒将四周桌案的人笼罩其内,她伏在桌案,不停在那雪白的宣纸上抄写着书本上的经文,表情认真而凝重。
不知不觉,她晚膳也没有用,一直抄写着那些经文,而心中也在默默地为苏家在天之灵默默祷告着。
忽起一阵北风,猛地吹开那未关紧的后窗,凛冽的北风灌进佛堂,吹灭了那盏油灯,抄了整日的经文亦随风卷起,飘了满屋。
苏落雪捏着手中的毛笔,在黑暗中看着空中飞舞的宣纸熙熙攘攘地飘扬在满屋,她的心忽地一颤,手中的笔掉落。
她终于明白了,整日下来,为何她抄写这些经文总是心不在焉。
因为,心中始终有一个人,时而闯入,时而离开。
她凭着直觉,在黑暗中缓步走至弥勒佛面前,跪地,双手合掌。
“我,喜欢上了一个人,原本只是很平常的事,可他却是我的仇人。”
“我不能,不敢,只能逃避到这寂寂佛堂,仍旧忘却不得。”
“我佛,请指明,我当如何?”
佛堂内,香烟袅袅,全然被冰冷的黑暗所侵袭,唯有北风呼啸耳边。
“夫人,相爷来了。”紫羽的声音于门外响起,淡淡回音,穿透了门直涌进来,字字句句回荡在耳畔。
“我说过,谁也不见。”苏落雪的声音冷淡如冰。
外边沉寂了片刻,紫羽的声音再次响起:“相爷说今夜定要见到你,不然,他不会走的。”
“那就让他站着吧。”苏落雪尽量使自己的声音表现的平缓无波,可是心底却被荡起了阵阵涟漪,她想起身,想出门见一见荀夜,虽然她不知道要对他说什么,却只是想要见他一面。
但,最终还是压下了心中那一份冲动,合上眼,继续跪在弥勒佛跟前,心中默念着佛经。
可越念,心绪却越乱。
当双膝跪的疼痛不已,以为此事就此了结,却不想紫羽的声音再次响起:“夫人,相爷仍在外边站着,您就见他一面吧,有些事,当面说清楚为好。”
苏落雪睁开眼,对着黑暗许久,终是起身,缓和片刻自己双腿间的酥麻,深深吸了一口凉气,转身拉开佛堂的朱红大门。
夜深,一轮明月当空,萧瑟的北风吹的她发丝飞舞。
荀夜就站在那轮明月之下,发丝早已被大风吹凌,精锐的目光似乎也因这夜里的寒气而收敛了那抹锋芒。
紫羽沉寂地看着一人在台阶之上,一人在台阶之下,就那么默然以对,心中亦闪现苦涩,黯然转身,离开此处。
迈出的步子,格外沉重。
仿佛又想到多年前在侯府第一次见到荀夜,那时南昭侯将她分给荀夜做使唤丫头,荀夜俯视着脏兮兮的她,淡淡地说:“今后你就是我的人了,你只能听令于我一人。”
那一刻,她就认定了,眼前这个少年就是她今后的主人,而她也将姓名交给了他。
这么多年,她一次坚守着那份主仆之情,从不敢有非分之想。
只当今夜,她看见站在寒风中一语不发,却始终不肯离去的荀夜时,她才敢放肆的去心痛,去辛酸。
主子,他为了一个女人如此,她心中仅存的那一丝丝渺小的奢望也随之破灭,直至烟消云散。
想到这里,紫羽更加快了离开的步伐,只是眼中溢满的泪,再也没有克制住,潸然而落。
风寒,露重。
溶溶月光倾洒在他们身上,似覆上一层薄霜。
荀夜如削的薄唇,紧抿着,沉声道:“听说我娘昨夜来找过你。”
“是。”苏落雪答得平静如水。
“她对你说了什么?”
“她对我说过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现在只想安静地待在此处,不想被任何人打扰。”
荀夜的目光黯了黯:“你在躲我。”
听到这,苏落雪扬眉一笑:“我为何要躲你?”
“你在怕。”
“到如今,苏落雪早已孤家寡人一个,死我都不怕,还有何事能让我俱。在寺庙,我记得与相爷说的很清楚,你去完成你的江山霸业,我于你,毫无利用价值。”说到此处,她的情绪微微闪过一抹波动,有那一瞬,她不敢直视他深邃的瞳子,目光闪了闪:“言尽于此,希望相爷今后不要再来打搅我。”
说罢,她转身,欲进入佛堂。
荀夜看着她那娇柔的身形正朝佛堂内迈入,心中某一处被扯动,在她欲迈入佛堂的那一刻,他沉声问:“我若许你帝业如画,你可愿随我并肩征战天下”
那一句话,如风般飘入耳中,苏落雪的步伐顿住,手已紧握成拳,手心内溢出丝丝汗水。
她凝着佛堂内幽暗的某一处,矛盾地问:
我可以吗?如今的我可以与他并肩征战天下,让他许我帝业如画吗?
我姓苏,他姓荀,本就是宿敌,我能吗?
我能逃过内心的谴责,抛弃一切和他在一起吗?
爹,娘。苏落雪想赌这一次,可以吗?
北风依旧,吹得他们衣衫凌乱,他们之间始终未再言语,唯有那深深地沉默。
荀夜走至她的身边,俯视她的脸庞,打破了这份沉寂:“你,可愿意?”
苏落雪侧身,面对着他,认真地说:“帝业如画,不要忘记你的许诺。”
下一刻,荀夜已拥她入怀,附在她的耳边,轻声道:“帝业如画,这是我对你的承诺。”
苏落雪勾起嘴角,扯出一抹淡淡地笑意,亦有几分苦涩,双手回拥着他,只觉得这一刻他的怀抱真的很温暖,她就想永远这么与他相拥下去。
那一夜,寒风中的许诺,成就了这一段帝业江山的传奇,却也成为这一段凄美绝唱。
第二卷·帝业篇·第九章 血中泪(全)
元禄二年 秋
突厥三股军队直逼莞城,斩杀城主,朝廷大怒,相国荀夜主动请缨,兴兵讨伐。
帝君授荀夜天下兵马大元帅,统领十万大军前往莞城镇压。
一霎风雨秋无痕,北风凌然临冬寒。
烽火硝烟外,黄尘滚滚,篝火璀璨照亮凄暗的夜空。
军帐数名将领不断来回走动,连连叹气。
荀夜面色冰冷地坐在首位,眉头紧蹙,目光中隐泛寒光。
“元帅,怪属下决策失误,未觉察到突厥蛮子竟然有这一手,提前发觉我军埋伏在云谷,竟从后边分四路包抄,我们军溃败。苏兄弟在奋战中也失手被擒,只怕落入突厥蛮子手中遭受凌辱……元帅,这次是末将的过失,末将愿将功折罪,领兵直捣他军帐,救出苏兄弟!”李俊满脸自责,字字句句悔不当初,自攻打突厥以来,我军一直捷报频传,逼得他突厥蛮子连连后退数百里,却惨败在这至关重要的云谷一战。
此次一战,他是前锋将领,奉命埋伏突厥大军,却反中突厥埋伏,溃败而归,竟把苏三兄弟给落下。
他是知道,这个苏三兄弟在莞城就与元帅并肩作战,此次再次带他上阵,可见元帅对他的器重,连日来也隐约觉得他与元帅的关系非同一般。
曾有将士传言,这个苏三是元帅的妻子,苏落雪……
这些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