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尖兵出阵,鼓声正浓,忽然一个好听的声音传来,女孩子的轻笑,她的声音有魔力的,能侵染人心,仿佛炎炎盛夏中忽然听到了酸梅汤中冰块轻撞碗壁的叮咚响。
是个好漂亮的女孩子。
和陆崖九一样,悄无声息的出现在苏景身边。大战已起,厮杀成狂,她却全不在乎似的,踮起脚尖、扬起手臂,她居然拍了拍苏景的头,很开心很亲热的样子,和苏景打过了照顾,她抬起头望向南方,笑着说出两字:“天真。”
蚀海正拧下一个墨巨灵的脑袋,闻言回头望向少女:“天真?你也知道天真?”
少女笑得可高兴了:“我认得你,你是蚀海阿弟。”说着伸手向着南方指了指,示意蚀海去看。
蚀海顾不得跟她去辨‘我是祖宗不是弟弟’,先循着她的指点望去,随即大吃一惊,比着惨叫还要更惨的惊呼:南方,南荒,天地间一人显现,**。
身上随随便便披了一件长袍,袍襟开敞露出胸膛,下颌蓄短须,五感俊美的男子。他无所谓的样子,真的无所谓,看着面前的墨巨灵,可他的眼中有不存一物,这宇宙和这座宇宙间一切神灵都不存于他的眼中!倒是脚下的一朵无名野花引出了他的兴致,俯身摘下花儿,轻轻闻嗅之后随手将其插于鬓发,笑了。
蚀海认得他,苏景认得他,影子和尚认得他,茅大先生也认得他,远古天骄南荒之主,天真大圣,他是天真大圣。
戴上了花,大圣迈步、从南荒深处向着战事最最激烈之处走来。
天真跨出第一步。
一步之后,天真身后忽然出现了一个人,五短身材,周身肌肉高高贲起,他太强壮肩膀太宽厚以至好像没了脖子,眼见有墨巨灵向天真扑来,壮汉勾了勾手指,一座大山从天而降!
墨巨灵征战宇宙,皆有真修大力,大山在他们面前不见得比着豆腐更坚硬那是普通的山,壮汉唤来的山不是豆腐,轰砸、丧命!一群墨巨灵被砸得身魄成泥、魂魄断灭。
壮汉再勾手指,把那座山那到手中,他最喜欢用山去砸人家的头,所以他叫灭顶。
灭顶大圣。
天真不动法,再跨第二步。
第二步落下,他身后又多出一人,目光愤怒神情凶恶,仿佛随时会熊熊燃烧起来的莽汉,然后他就真的燃烧了起来,化身烈焰滚滚向前,那里有十余墨巨灵,惨嚎声伴以烤肉香,一下子传得远远,以前从没人知道原来活烤墨巨灵的味道居然如此香甜。
莽汉就是火,古时候天下万万生灵暗中祈祷,莽汉千万不要打喷嚏,否则几滴唾沫星子溅落人间就是万里烈焰!足以烧光一切的妖魔恶炎,他是祸斗一脉、霍家的老祖宗,他叫焚穷。
焚穷大圣。
天真第三步,第三个人跟在了他的身后,表情有些呆呆的,动作有些僵僵的,木家的妖仙不怎么聪明,因是树木修成的凶物,本性使然最最讨厌深秋萧瑟,有一次又到夏末,他实在忍不住了就施展法术,硬生生抹去了那一年的秋天,结果直接把冬天拉入夏末,冻死了不知多少生灵,自那以后他就叫杀秋了。
杀秋大圣。
天真第四步、天真第五步、天真第六步。
巨蛤‘坐地’显身、鸥祖‘凌霄’跟上、水妖‘补命’随行六步六好友,六步六大圣。
第七步,天真跨入战场。
突然,烈烈长啸自天真大圣口中绽放,人不见,妖风铺天起,那巨大的九尾白狐咆哮于天地之间、奔驰于天地之间、狂妄于天地间更行凶于天地间,杀巨灵。
可怕妖狐所至,高高在上自诩正神的墨色巨灵是什么?
是土鸡瓦狗!
六大圣齐齐怒吼,化真身奔袭四方、动妖法杀灭巨灵,他们的沿途、面前:土鸡瓦狗,土鸡瓦狗,土鸡瓦狗!
惨嚎起,崩散碎,魂飞魄散去!南荒是天真的地盘,中土是天真的中土,想来中土作祟,问过天真没有,问过天真身后的六位大圣没有。
没有?
对不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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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零一二章 那一剑刺错了
第一零一二章那一剑刺错了
阳间恶战如火如荼,幽冥依旧‘繁华’,阴司安好,万王争霸。
阴间,西仙亭再向西。
歪斜破败的神君小庙,疤面人端坐其中,守着那只碗。
此地清静无人。叶非上身**,道道伤痕纵横,有的血肉模糊,有的深可见骨。幽冥没有真正的墨色势力,但恶鬼扑人,半月前叶非助守离山迎战妖僧受伤不轻,再与恶鬼连番苦战过后终于来到这座陈旧小庙。
打赤膊是为了晾晒伤口,总捂在衣衫里不见空气不利痊愈,这是常识。
可叶非是什么人?中土人王,身化长剑可斩杀归仙的强横存在,以他的身魄,这等皮肉伤根本都无需行法动念,自然就会迅速愈合。
此刻却要依照‘民方’,不外一个缘由:亏元损气,修元不济。
不济就不济吧,生死都不放在心上的人,又怎么会为了些伤势大惊小怪,不过真疼啊。
既然没人,叶非也就不用忍着了,呲牙咧嘴、倒吸凉气
“很疼么?”忽然背后声音传来,有些耳熟。但叶非一时间想不起来在哪里听过。
叶非微扬眉,人王真识岂同儿戏,竟然被人走到身后还未发觉,不由得他不吃惊,不急回头先做深深提息,之后才缓缓转身去看。
面目清秀的少年,看上去十五六岁的年纪。双目闭合面带微笑,暗紫色长发束于金环中,最醒目的是他左胸:圆圆透明一个窟窿,贯穿,不见心脏。
叶非认得他,相遇于十一世界,被天外邪神挖去心脏的瞑目王。
一下子叶非就踏实了,双方差距天地遥远,瞑目王要想杀人,叶非莫说还手或者逃遁。就是连闭眼睛的机会都不存。
“伤得很重啊。”瞑目王并无敌意。不用睁眼他也能洞察一切。
明知面对瞑目王无异蝼蚁相见仙佛,叶非还是得找别扭:“比你的伤差远了。”
瞑目王未介意,伸手摸了摸自己空荡荡的左胸,现在他只能这样养着。若想痊愈如初。非得等三哥将他的心脏送过来不可。
叶非转开话题。伸手指了指天:“上面出事了,天外妖魔打入人间,你可知晓?”
瞑目王点了点头。他本在芙蓉塔中沉睡安养。但睡梦中察觉墨色妖法侵袭幽冥,于昨日惊醒。
几百年一场大梦,于伤势并无补益,但是多多少少也攒下一些力气
墨灵仙对中土幽冥施展妖法,将万余阴阳司衙门拖入化境,本来还想对封天都行此法术,却因封天都内有强大灵气笼罩才不得不放弃。那份汹涌灵气何来,只因二明哥人在芙蓉塔内,而芙蓉塔耸立都城之中!
昨日此时,一道冥间重法先是冲腾天空、继而弥漫世界,重重化境皆被抹去,所有受困司衙回归大天地。
将墨灵仙筹备几百年的浩**术,以一咒破去之人,没了心的瞑目王。
不过瞑目王也只有那么多的力气了,想要再去阳间助战万万不能。
“乾坤不会有事,世界依旧安稳。因我不想睁眼睛。”轻描淡写,瞑目王给叶非解释了句为何自己不担心的缘由。
这是冥冥之念,若这一次天地浩劫无可更改,世界真会毁于一旦的话,二明哥当会有天人之感,会有想要开目的愤怒。
叶非多别扭,闻言便冷哂:“那你被挖心之前,没想过要睁眼么?”
瞑目王笑了:“你真想死?”
想也不想,叶非直接摇头,不是一般的不想,是特别不想。
“那你能好好说话么?”瞑目王笑得轻松,再问。
叶非觉得那就没话可说了。
瞑目王笑了笑,绕过叶非来到那只宝碗前。
三身獠祖乐乐在幽冥的地位比不了阎罗神君,可祖大帝也得后世共敬、万万代恶鬼皆做仰望。以他的身份,这只碗早该被运回封天都小心供养,不过宝碗太过神奇,根本没人能拿得起来它,又何谈挪移,只好留在原地。
瞑目王没了心,醒来、施法过后同样也拿不起这只碗,所以他只是摸了摸。
旁边的叶非一下子来了精神:“你能开碗中化境?”
不能。瞑目王也开不了祖大帝的碗,但同属幽冥世界最最强大的王者,他能调运鬼袍力量将一道灵念传入碗中。
即便没有领受‘开目之怒’,瞑目王终归放心不下中土、放心不下那个胡乱扑腾的老十四,奈何身有恶疾无能无力。不过他在行法解救阴司众衙的时候,另外察觉到一份强大气意:碗中势。这才专程过来一趟看看
一旁的叶非没能等来瞑目王的回答,可至少能看出大概意思,叶非声音略显紧张:“如果能进去,请、请你带我一起。”
瞑目王随和,一笑点头:“成吧。你有何事。”
“陆角若也在碗中,我想见他。”
瞑目王在此伸手触碗,灵念送入,算是帮叶非通报一声。
叶非立刻起身,开始整肃衣衫。
赤膊无礼,而叶非桀骜,纵然见到地位崇高的冥王他都懒得再把衣衫穿好,可是碗内化境中可能有另一人
即便对方是自己的毕生强仇,即便陆角的身份远逊冥王,叶非依旧觉得,陆角比着瞑目王要重要的多,生生死死姑且不论,至少当做礼敬,须得衣袍整齐。
叶非行事看的是本心。
在他心里,高高在上的瞑目王与连升仙资格都不存能的陆角,完全是反转地位、完全没得比较!很简单:叶非怕陆角。不怕冥王。
这是叶非的魔性,也是金铃天要引他入魔坛的根由。
果然如瞑目王料想那样,片刻后宝碗中忽有奇光绽放。
绚丽光芒散出,轻轻裹住了瞑目王与叶非,旋即叶非只觉身体一飘,再看眼见景色骤变,浩浩天穹无垠厚土,放眼望去只有:尸体。
墨色巨灵的尸体,千万还是万万?多到无以计数。
尸体大都被倒吊,巨链天空垂落。捆缚着一具具大过山岳的墨色灵神。一眼望去就只剩一个感觉,震骇。
人已入碗,但周身奇光未散,不等叶非看仔细化境情形再觉身体一轻。身边瞑目王消失不见。自己则置身一座小小院落。
可普通民居并无两样的、再也普通不过的院落。
可惜。来得是叶非。如果苏景到此,怕是眼眶立刻就会湿润了,再也熟悉不过的地方:光明顶中心、大师娘所在山腹小院。
碗中有化境。化境中另藏化境,大境界‘收藏镇压’了远古时候几乎所有攻袭中土的墨巨灵的尸身,另外还有三座小小化境内嵌于大境界下。陆角八遁入碗中后,落在于其中一小境暂作安身。
小境神奇,可随入主之人心思化形。
永镌于陆角八心底的家,几千年漫长生命中最最眷恋的地方,光明顶山腹小院。
身边没有蓝祈,只有老人独坐院落中。
红袍老人,陆角八。
乍见陆角,叶非心中一窒,没法子形容也没法排遣的窒闷。那是一块压在心底顽石,就算叶非修成宇宙之君神佛之主,也没办自己搬开的巨石。
窒闷得几乎不能呼吸了,叶非还要故作镇静,他已经是门宗叛徒,倔强着不肯行礼,好似轻松地打量着四周,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没话找话:“我这里我还以为你会住在‘光明顶’。”
叶非的眼力非凡,看出此境可随主人心意化形。
见到叶非,陆角脸上并无意外,三身獠得冥王传讯,已将叶非求见之事告知陆角。
不止没有意外,老人眼中也不见敌意:“此间就是光明顶,只是你不知道吧。”说着话,陆角给自己倒了一碗茶又指了指石桌上的茶壶:“想喝水就自己倒。”
叶非犹豫了下,坐下来也给自己倒了碗水,一时无言,一老一小相对饮茶。
祁门红茶,蓝祈喜欢喜欢喝的茶。
润过了口舌,叶非声音中的干涩少了些,仍在顾左右言它:“三身獠呢?还在养伤么?”
闲话。
于己无关之事,叶非从来不会过问,可面对陆角时,他想问的那句话忽然不敢问了,却又不愿就那么沉默相对。沉默越久,叶非就觉得自己的心颤抖得越厉害。
“我将宝碗补齐,祖大帝本命之器重归完整,是以伤愈奇快,已经好了很多。”答完,碗中的茶水也喝干了,陆角放下了茶杯,忽然问道:“叶非,你怕我啊。”
叶非并不隐瞒,点头:“怕。”
今生此世,千秋万载,叶非唯一惧怕之人!即便陆角已经死了。
“那你怕死么?”陆角给自己倒上了第二碗茶。进入此间已经千年,漫长时间里陆角总是在喝茶,喝不够的祁门红茶。
阴世没有阳间的茶水,不过人在灵妙境中,想有就能有可是又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