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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爷的话你都听见了,这些车便有由着你挑吧,愿意上哪辆就上哪辆,赶车的人可向来不嫌多。”夏堇半笑不笑地讥讽着她。也不等她说话,便一腿迈上车,就要关门。
撷芳站着车底下急的满头大汗,可她方才说过自己身份卑微不能与奶奶同乘,若是此刻再坐上去,要叫别人怎么想。可是,不上去,难不成真坐在外面抛头露面?
撷芳不由得有些埋怨起二爷来了,可她心里却不会真的埋怨,只觉得一切都是二奶奶设计好的,叫她在二爷面前丢了脸。
“奶奶。”撷芳拦住了夏堇的手,咬着唇恳求道:“求奶奶发个恩典,叫我去后头陪四姑娘做个伴吧。”
璧容装作一副无奈的模样摇了摇头,对她道:“你去问问吧,若是四姑娘愿意留你,我也只好没脸了。”
撷芳听了忙小跑了过去,同沈沅娘身边的丹桂说了说,沈沅娘那车里只有她们一主一仆,本就是空阔的很,此刻听那撷芳说后头下人的车满了,又想起老太太对她的看重,便点了头叫她上了车。
赶车的人一声招喝,队伍最前面的人便扬起了马鞭往马屁股上抽了一下,一行车马缓缓走了起来。
“奶奶就是太过心软了,她方才那般分明是心思不正,想借机勾搭了二爷去,奶奶就该叫她坐在外面,好好琢磨琢磨自己的身份!”夏堇皱着一张小脸忿忿地道。
璧容接过秋桐递过来的湿帕子擦了擦手,笑着对一旁连声嘟囔的夏堇道:“你怎么知道我不是故意布下了这个局,就等着她自己上套呢。”
☆、第100章 归去来兮
临近七月的时候气候最是难耐,尽管马车两面的窗户都已经拉开,车内的燥热却是依然不减。因顾及着璧容肚子,马车不敢快赶,慢悠悠地在官道上晃悠着。故而同一条路,来的时候走了六个时辰,回程的时候却足足走了八个时辰。
此时,酉时还差一刻,忻州府的府城门口,各处往来的客商云集,纷纷准备城中,或是赶着买卖交易,或是找地方打尖、投宿。
从东边的官道上呼啦啦地驶过来一齐四辆的黑漆平顶高头马车,马蹄卷起的灰尘好似沾染了夕阳的光晕。
马车渐稳稳地停了下来,沈君佑和秦书怀率先从打头的马车里跳下来。
沈君佑过来接了璧容,过去了沈沅娘的马车旁,沈沅娘身边的丹桂也打开了门,扶了沈云娘下了车。
“前面就是忻州府了,我和二爷要先去一趟惠安镇,过些日子便回去,委屈四姑娘先行去府里,不过你放心,二爷已经托了秦大爷护送你们,全妈妈和青沐那四个我也叫她们留下来陪你,你若有事情只管和全妈妈说便是。”璧容拉着沈沅娘的手,谦声道。
沈沅娘本就觉得自己给他们添了麻烦,也不多问,乖巧地点了点头。
璧容见她没有异议,便叫秋桐去后头马车告诉了全妈妈。
沈沅娘同意,她身边的撷芳却是不同意的。
“奶奶,老太太临来的时候嘱咐婢子要好好伺候奶奶,奶奶既然要去惠安镇,婢子也自是该跟着的……”
璧容之所以有这一出,一方面是因为极是想念郑母和秀莲等人,另一方面便是要把撷芳从自己身边支开。
“不必了。”璧容直接打断了她的话,“我与二爷此行乃是有要事要办,不宜带这么多人过去,何况惠安镇不必城里,你还是先跟着回府里去吧。”
撷芳一听,急的不行,忙道:“奶奶容秉,老太太临来的时候千叮万嘱,一定要婢子伺候好奶奶,婢子岂能因为怕吃苦而自己躲到一旁去享福。还是跟在奶奶身边伺候着,这样也能叫老太太放心。”撷芳没有别的法子,只能把郎氏抬了出来,虽然她也明白此时天高皇帝远,二奶奶未必肯还害怕郎氏,可她也只能在这个时候赌一把。
璧容嗤笑了起来,拍拍她的手道:“你的忠心我自然是知道的,只是这次叫你回去也不是为着叫你享乐的,秦太太昨日已经把豪哥儿送回了府,你回去后便替我将豪哥儿照顾好了吧。老太太把你给我的时候便说你的孩子缘,对你赞誉有加,想必也定十分满意我这样的安排。”
璧容这话的意思是告诉撷芳莫要忘记了自己的身份,老太太叫你跟着过来时来看孩子的,那些其他什么弯弯肠子趁早都收拾干净,别人嘴上不说,未必就是不懂。
“二爷……”撷芳目光一转转到了沈君佑身上,眉眼之眼尽是恳求,试图叫沈君佑开口把自己留下来。
沈君佑眯着眼睛看了她一眼,沉声道:“你若不想回府也可以……”
撷芳顿时满脸喜色,若不是碍着二奶奶在场,她定要过去好好向二爷道谢,刚抬起头来,便听见沈君佑继续道:“我叫人送你回朔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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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走了大约一个多时辰,才缓缓到了西坪村。这会儿正是晚饭点,各家灯火通明,离得近了便能闻见院里飘来的饭味儿,故而常有那猴孩子们跑到别人家厨房墙根底下踮着脚尖去闻肉味儿,被人家家里看见了就要好一通数落。
马车停在郑家门口的时候,秀莲正在厨房里做饭,刘氏带着福哥儿和豆芽坐在院子里腌着萝卜,因为两个小的总趁机偷吃,刘氏没少生气。
隔壁家的孙婆子出来喊自家孙子回去吃饭,一推开门看见门口过来这么辆气派的马车,嘴里含着一块高粱糖蓦地掉在了地上,咕噜噜滚了老远。
孙婆子也顾不得去心疼那块糖,见穿着亮丽罗衫的夏堇从马车里下来,忙蹬蹬地跑了过去揣着手笑问道:“姐姐这是找谁呀,是不是要找这家的?”那婆子指了指郑家的大门。
夏堇看了她一眼,点了点头。
孙婆子忙道:“我帮姐姐去叫门。”说罢,二话不说冲了过去,咚咚地拍起了郑家的木头门,嘴里嚷嚷道:“来亲啦,来亲啦,老郑家的,秀莲媳妇,你家来贵客了!”
刘氏在院里听见隔壁婆子砸门的叫嚷声,嘟囔了两句,在围裙上抹了把手就快步走了过去。
“我说孙婆子,你叫嚷啥呀。”刘氏推开门嫌恶地看了孙婆子一眼,她向来不喜欢孙婆子一家,欺软怕硬,占小便宜,尤其爱干那些狗腿子的事,全家没一个有骨气的。
“你家来亲了,来贵客啦!”孙婆子一脸的笑,好似这贵客是她家的一般。
刘氏闻声跨出了门去,那颗大槐树底下果俨然正听着一辆黑漆平定的高头马车,璧容正搀着两个丫鬟的手小心翼翼地从车里下来。
刘氏有些不敢置信,拿手狠揉了揉眼睛,“呀”了一声,扭头冲院里大喊:“娘,嫂子,姐儿和姑爷回来了,赶紧出来!”说完就一溜烟地朝马车跑了过去。
璧容瞧见刘氏,笑着上前走了两步,笑着喊了一声:“二嫂。”
“哎,哎。”刘氏嗔了她一句道,“回来咋也不说一声,好叫你二哥去接你们。”说罢,满脸喜色地在她圆鼓鼓的肚子轻柔地抚了两下,“有快五个月了吧?还闹腾不?”
璧容笑着点点头,“是个贼爱凑热闹的,外头有点动静,他便要跟着动弹两下。”无奈中又透着发自肺腑的爱恋抚摸中着这个和自己骨血相连的小东西。
刘氏呵呵笑了两声,“闹腾好,闹腾说明是个小子,有劲着呢!”
此时,郑母由秀莲搀扶着从院里颤颤巍巍地走出来,远远地就向璧容招手,又是激动又是开心,一张脸笑的褶子里都透着几分喜气。
一恍有半年多未见,孕期又是情绪最波动的时候,此刻见了自己的亲人,璧容不由得热泪盈眶。
“娘……”
郑母也是两眼含泪,哽咽着“哎”了一声,一边笑着一边拿袖子擦了擦眼。
沈君佑见妻子哭的上期不接下气,忙过去揽了她的肩,对郑母恭声道:“娘,嫂子,咱们还是进屋里去说吧。”
几人听见沈君佑管郑母叫娘,皆是愣了愣,连璧容也不例外,还是秀莲最先反应过来,忙道:“对对,姑爷说的对,姐儿怀着孩子,可经不起在外头吹风,快着进屋里去。”
郑母听了点点头,紧紧拉着璧容的手往家里领。秀莲喊了天业去地里叫郑天洪回来,转身看见夏堇和秋桐手里提着东西,忙过去帮忙。
秋桐吓了一跳,连连往后退了两步,急道:“不可不可,郑家嫂嫂可使不得。”
“不碍的,我们干惯了农活,力气可比你们大,快着进屋里去。”秀莲二话不说就接过秋桐手里的两个大包袱,轻而易举地提进了院子。
厨房里秀莲正蒸着猪肉扁豆皮馅的包子,扁豆是自家地里才摘了的,新鲜的很,刘氏又跟着炒了个回锅肉、莴笋炒蛋、大酱茄子,煮了一大锅绿豆精米粥。如今家的条件好了,桌上顿顿都有了荤腥,米、面也都吃精细的,不似以往家里来了客总要拿二斤粗面去跟街坊换半斤细面。
虽说这些日子吃的都是山珍海味,不过吃久了总是比不上家里的味道,拳头大的包子璧容一连吃了三个,又吃了不少的菜,喝了一小碗绿豆粥,只把沈君佑看的发愣。
璧容见他呆着眼睛瞧自己,有些讪讪地收回了去夹包子的手,解释道:“我想这个扁豆馅的味道不知想了多久了呢。”
秀莲一听颇是高兴,忙道:“那敢情好,只要姐儿想吃,就跟我说,别的不好说,包子绝对管够!”
璧容裂开嘴笑笑,忽略掉身边的异样目光,放心大胆地又夹了一个,美滋滋地吃了起来。
家里就郑天洪一个能喝酒的,他端着酒杯,想要跟沈君佑对喝一口,张着嘴巴支支吾吾地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沈——沈老板……”
沈君佑自是明白他的意思,“大舅哥不敢当,叫我逸之便是。”说罢,端起酒杯和郑天洪碰了碰,两人仰脖而下。
郑天洪见他平易近人,并不像那些镇上的老板架子摆的十足,接着刚下肚的酒气,也少了几分不自在,嘿嘿笑着和沈君佑互相敬着酒。
郑母看着心里更是欢喜,笑着道:“你二哥前阵儿接了一笔生意,这些日子忙的不行,就在惠安镇的铺子里后头的后罩房里凑合住下了,明个儿叫你大哥上镇上把他叫回来,咱们一家人好好吃顿饭。”
秀莲点点头,忙道:“再去镇上镇上割两只肘子回来,我给姐儿烧肘子肉吃!”
秀莲这话又勾起了璧容肚里的馋虫,不言不语地又喝了小半碗粥,沈君佑斜眼瞥见她一副做贼的模样,无奈地摇了摇头,心里暗自道:指不定郑家人正觉得自己平日亏待了她呀。
☆、第101章 再回定襄
第二日一早,郑天旺便从镇上赶了回来,外头日头烈的很,他从牛车上跳下来,满头大汗地咚咚敲了院门,刘氏开门见了她那副样子,忙拽着他去水房洗了把脸,换了身干净衣裳,这才进了堂屋去见郑母。
虽是小本买卖,可在镇上历练了这半年,为人处事都颇有了一番经验,与早前的模样可谓是天差地别。
秀莲亲自过去西边山脚下叫了璧容两口子来家里吃饭,甫一进门,便见郑天旺站起身冲沈君佑弯腰一拜。
沈君佑吓了一跳,忙弯腰回了一礼,连声道:“不敢不敢。”
郑天旺不似郑天洪那般木讷,嘿嘿笑了两声便站了起来,解释道:“上个月我铺子里来了一帮闹耍的癞子们,多亏了年掌柜帮我驱赶了他们出去,不然,嘿嘿,我那店可是要被他们给砸了。”说着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头。
说起这事来,还有另外一层原因。
惠安镇本就是个小镇,镇上不论米铺、铁铺都是只有一家,更不要说沈记布庄这样的大店了,几乎已经垄断了附近的所有生意。
惠安镇南街上有家庆记木行自洪武十三年就在惠安镇上开木匠行,突然冒出来一个小老百姓靠着压低价格公然在西大街上抢起了生意,庆记自然不会善罢甘休,便有了后面那帮癞子们去闹事的事情。
这干买卖的人最是欺软怕硬,此前觉着郑天旺一个乡下汉子,大字都识不得几个,故而并没有当一回事,便随便找了几个闹事的去,只想着搅和黄了买卖便可。可谁知沈记突然插进了一条腿,一群人只那癞子头头跑得快,没被衙门抓了去。
后来一打听才知道那郑家捡了个丫头回来,竟还做了沈家那个克妻老板的正房奶奶。庆记的老板虽然愤怒,却是畏着沈家的名头,只得忍气吞声,再想着别的打算。
“都是一家人,二舅兄就莫跟我这么客气了。”沈君佑笑着道。
郑天旺本来还比沈君佑小两岁,如今看着他对自己一口一个舅兄,腆着脸嘿嘿道:“妹夫既然这么说了,我就厚着脸皮应了。”
到了吃中饭的时候,秀莲和刘氏在厨房里,拿了郑天旺捎回来的一对猪肘子给男人们卤了做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