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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夜偶然提了沅娘和秦书怀的事情,沈君佑虽没有表态,可璧容却是记在了心里,尤其念头一动起来,男未婚女未嫁,便是怎么看怎么觉得二人相配,非打算着做一回红娘才肯罢休。适逢赶上沅娘的生辰,璧容便宴请了秦书怀到家里来。
傍晚酉时刚过一刻,便有人来报说沈君佑和秦书怀回来了,正要去更衣,璧容点点头,吩咐了厨房开始准备。
花厅里总共开了三桌。外间秦书怀和沈君佑一桌,用了架雕万字纹的红木屏风隔了开来,里间自己和沅娘、赵思思一桌,豪哥儿、天业和承哥儿三个小的坐了一桌。
虽然排场不大,但装潢陈设等一应事物都是璧容亲自选定的。
芙蓉虾、花雕酒酿蒸鲥鱼、佛跳墙、宫保鸡丁、油焖草菇等八个热菜,四碟卤味冷拼,四碟糖水点心,另时令水果几样,干果蜜饯攒盒八品。自然必不可少的还有长寿龙须面和枣泥寿饼。
“今个儿是什么日子,好大的席面,我可是能讨得些口福了。”不大会儿,便见二人赶了过来,秦书怀笑着说了句俏皮话,进屋落了座。
“我家的饭可不是任谁都能吃到的,你得可要好还感谢我们家四姑娘。只是请你吃了酒,你也要掏出些东西来给寿星贺寿才算的上礼尚往来。”璧容正说着,便见一旁坐着的沅娘低着头使劲地拽了拽璧容的衣袖。
秦书怀有些怔愣,“今个儿是谁的生辰?”装作不知地问了一句,扭过头意有所指地看了看沈君佑,沈君佑挑了挑眉,显然自己一向是不记得这些事情的。
“寿星,快出来向你秦大哥讨寿礼,总得要他掉掉血,可是不能便宜了他。”璧容顺势将沈沅娘从椅子上拉了起来。
秦书怀甚为尴尬地晃了晃手,笑道:“这样的事应该早告诉我,也不必叫我这会儿空着手过来,叫四妹妹看了笑话。我这给妹妹陪个罪,容我先把寿礼欠着,明个一早就叫人给你送过来。”说着,便弯腰做了个揖,惹得屋里站着的一众下人掩嘴而笑。
沈沅娘红着脸回了个礼,蚊子似的声音回道:“莫要听我嫂子胡说,秦大哥能来沅娘就甚是满足了。”似是有些羞怯,说完便低低地垂下了头。
秦书怀淡笑的嘴角蓦地有了一刻的僵硬,只一瞬便恢复了过来,歉意地道:“实在是来得匆忙,两手空空。”
“手里没有,身上可是挂着不少呢,若是有心,随便扯下一块金镶玉来便是了。”坐在孩子堆里,抱着干果攒盒吃个不休的赵思思突然扬声道。
也不知这么的,这二人就好似前世的冤家,但凡见了面便要好一通唇枪舌剑,若是不分出个你我高低绝对誓不罢休。
赵思思一开口,璧容便盯紧了秦书怀,见他此刻正蹙眉抱手,一副准备还击的神情,立刻拿话岔了过去,对沅娘道:“他可是个视金钱如粪土的,纵是你管他要夜光杯、琉璃盏,但凡他有的东西吗,没有他舍不得的。”
沈君佑也适时地道:“难得有了由头,可不能便宜了他。”
如此,气氛便又恢复了过来。直到秦书怀连连告罪,端起酒壶自罚了三杯才算罢休。
“如何,我托你打听的事可都打听清楚了?”撷芳急忙拉住了来人,直问道。
那人有些险恶地将手挣脱了出来,也不管她作何反应,便当着她的面甩了甩袖子,不紧不慢地回道:“今个儿四姑娘做寿,夫人在前院为她摆了个席面。”
撷芳并未听到自己想听到的话,忙不迭地打断了她,直面问道:“都有谁去了?赵思思可过去了?”
那婆子甚是不屑地看了她一眼,“人家可是夫人留下来做客的,可不是家里的下人。”鼻孔里轻微地冷哼了一声,眼睛意有所指地往她身上轻瞥了一眼,又道:“听说还是夫人身边的秋桐姑娘亲自去请的呢。”
撷芳听了那婆子的话,脸色刷的一片白,抓着那婆子的五指不由得使了狠劲,尖利的指甲刺进了那婆子的手心里,疼的她哎呦一声,猛地打掉了撷芳的手。
撷芳也不顾的这些,拉着那婆子的袖子便哀求道:“嬷嬷,我把手里的银子都给了你,求你再帮我一帮。”从怀里掏出一个绣着竹叶纹的藕荷色荷包,里面赫然装着约么二两重的银子。
那婆子接过荷包垫了垫,这才道:“这可是最后一回了,还有什么想问的就快说吧。”
撷芳四下看了看,甚为小心地又从怀里摸出了一个四方油纸包来,凑近了那婆子道:“求嬷嬷帮我把这个放进晚上的汤盅里。”
那婆子正要把银子收进怀里,听了这话吓得一个激灵,猛地把荷包扔回了撷芳身上,“你…你若是要作死就尽管去,可莫要扯上我!”说罢,捂着耳朵连连往后退了三步,生怕被这要命的事惹上了身。
撷芳自来了便被安排在了最后面这处院子里,虽然每日好吃好喝地供着并无半点亏待,可却是半步也过不去前院,更莫要说见到沈君佑了。
一个庄氏已然将二爷看顾的死死的,若是再添上一个赵思思,往后二爷的眼里只怕连自己的影子都看不见了。庄氏那里是主子,她没法子争什么,可赵思思这么个来路不明的野丫头如何配的上自家二爷!远及不上自己的身份更名正言顺。
况且自己好不容易才碰巧搭上了面前这个婆子,虽然在前院里只是做些洒扫的粗活,但却是进得去璧容的院子的,尤其与厨房里的婆子也是相熟得很。自已然在她身上花了足足五六两银子,如今就差棋局只差最后一步,可不会叫她就这么抽出身去!横竖自己是老太太身边的人,她的身份早就得到了老太太的认可,纵是这事情日后查到自己身上,只要庄氏抓不到真凭实据,就拿自己没办法。
想到此,撷芳把心一横,撩起裙子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嬷嬷,你且听我说,你如今在夫人院子里只是做个洒扫活计,纵是再做上几年也是难以升迁的。撷芳从小无亲无故,是老太太赏我一口饭养大的,嬷嬷若能帮我如愿所偿,撷芳愿意从此认嬷嬷为母,日后府里的一切大小事务我必事事与干娘相商,届时不论是陈孝儒家的还是那傅三娘,再没人能在干娘之上。”
那婆子被惊了一跳,下意识地就要扶她起来。
可一双手才触碰到她的胳膊,心里又不禁犹豫了起来。
话的的确确是动人的很。要知道她从十几年前二爷分了府就一直跟着伺候,可一晃这么多年了,当初的陈孝儒家,陶大勇家个个都出息了,独独她,男人和儿子在布庄里做着些力气活,自己也这般不上不下。
夫人身边伺候的人可是不少,若是苦等着那日侥幸叫夫人打眼瞧上了自己,不知要等到猴年马月,何况有那秋桐、夏堇两个丫头片子在夫人面前整日念叨,自己纵是在做上十年,也超不过陈、陶两家去。
这叫撷芳的丫头虽然身份不高,可就如同她一直说的,是朔州府的老太太点头应了的,纵是成不了最上面的主子,可名分也是有了的,至于当家的问题上,只要前面挡路的没了,是黑是白可就都成了未知了。
要知道,只有活着人才是胜者。纵然是情比金坚,可身边守着几个如花美眷,看得久了,有几个男人还能一辈子忘不了过去的。而那时,她的后半生可就拨开云雾了。
那婆子手上一使劲将撷芳扶了起来,偷偷地接过东西塞进了腰间,附耳在她耳边低声了几句,又四下仔细地回顾了一番,这才悄悄地出了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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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人,这是刚炖熟的罐煨山鸡丝燕窝,请您趁热喝。”众人正吃着,门帘突地掀起来,一身穿驼色长褂的婆子端着一个红漆雕回字纹托盘走了进来。
“啊,怎么只有一盅啊,这三张桌子要怎么分。”赵思思向来自命吃神,从端汤的婆子一进屋,她的眼睛就像是黏在了甜白瓷的汤盅上,再也没离开过。
那婆子将汤盅摆到了璧容的面前,委婉地解释道:“厨房的傅管事说前面几道菜都是辣的,夫人还是少吃些为妙,这才特别给夫人做了这道汤,夫人还请快趁热喝了吧。”
赵思思一听到那婆子说是做给璧容的,又回头伸长了脖子看了半天的确并无第二盅端过来,咬着筷子一副馋虫蠢蠢欲动的模样。
“你这个疯女人,懂不懂点规矩,寄人篱下难道不晓得客随主便的道理吗!”秦书怀憋了半天可是捡到了反击机会,恶狠狠地警告道。
“喂,死孔雀,主人都没有说什么,你乱叫什么,小心拔掉了你的孔雀毛,看你还要不要这么嚣张!”赵思思狠瞪了她一眼,气冲冲的回道。
“真是只烂泥坑的蟾蜍,嘴里就说不出一句干净话来!”秦书怀清楚地冷哼了一声。
“笑话,面对不干净的人,我哪里能说干净话,那岂不是玷污了干净两个字!”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吵得不可开交,也顾不得什么男女有别的浑话,越过屏风站在花厅中央,大有一副敌人不死誓不罢休的征兆。
“好了好了,你们两个就且不要再争执了,这事是我疏忽了,就是思思姑娘不提,我也是要提一提的,没有只我一个人喝汤的理儿,如此岂不是抢了寿星的风头。”璧容笑着解围道。
沈沅娘忙摆摆手道:“二嫂莫要折煞了我,肚子里的孩子才是正经。”
“把这碗汤给思思姑娘和四姑娘一人盛一碗,再去叫厨房多准备几碗,各个桌上都要摆了才好。”璧容吩咐夏堇道。
赵思思得意冲秦书怀瞥了一眼。
夏堇点点头,就要从那婆子手里接过汤来,岂料那婆子如何都不肯松手,只委婉地道:“出来时傅管事特别吩咐了,叫我端给夫人喝的,夫人不如先用了这一碗,奴婢回去立刻转达傅管事多做几碗,再端来给四姑娘和赵姑娘就是了。”
璧容微微蹙起了眉头,正待要说话,赵思思早已忍不住冲了过来,要从那婆子手里接过汤盅来。
那婆子并未看见她过来,只看见夏堇伸过手来,下意识地往右侧一躲,与赵思思的手正好碰在一起,啪地掀翻在了地上。
“呀,你这个大婶,怎么端的东西啊,这么好的汤,就这么便宜给了土地公了。”赵思思郁闷地看着扣在地上的汤盅,撇着嘴道。
秦书怀见她没有吃到,心情甚为愉悦地哈哈笑了两声,丝毫没察觉到自己此刻明显幸灾乐祸的举动。
“你是在哪里当差的,怎的我以前没有见过你。”璧容拦住她问道。
“回禀夫人,奴婢冯瑞生家的,平日里在夫人院里负责洒扫的,夫人常在屋里待着,这才对奴婢印象不深。”冯瑞生家的解释道:“厨房这会儿忙做了一锅粥,见奴婢闲着,这才叫了奴婢帮着过来给夫人送汤。”
那冯瑞生家的低着头,回话时不自觉地双手搅在了一起,虽然声音里强自镇定,气息平缓,可那发颤的尾音却怎么听怎么一副心虚的模样。
秋桐在一旁见璧容一直盯着冯瑞生家的瞧,却又一眼不发,有些不明所以,便指着冯瑞生家的道:“这确实是咱们院里的洒扫婆子,因着耳朵不太好使,大家伙都要叫她苗聋子。”
璧容点点头,也没有做什么为难,便叫冯瑞生家的收拾了地上的东西下去了。
冯瑞生家的前脚才出去,璧容便召来了秋桐耳语了几句,秋桐蹙着眉头,明显有些讶然,点点头,退了下去。
☆、第109章 缘何情浅
“我不是再三叮嘱叫你先端给赵思思喝的吗!你是故意要坏我的事是不是!”撷芳甫一听闻冯瑞生家的弄翻了碗,便气得不打一处来,这会儿见冯瑞生家的过来,立刻质问道。
那冯瑞生家的本就在前院吓得不轻,生怕做出些不寻常的举动来叫璧容起疑心,早就有些打退堂鼓了,这会儿听见撷芳这般把错误全推到了自己身上,登时便不悦了起来。
“你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你以为夫人是什么人,就你这点小诡计也想瞒了夫人的眼睛,若不是我随机应变,只怕这会儿我老婆子的命就要被你给玩丢了。”
撷芳被她堵了个倒仰,她是瞎了眼才找上了个这么个猪脑子的人!可奈何她还得倚靠着冯瑞生家的,如今事情依然发生,再去追究谁对谁错已是枉然,还是从长计议,想法子补救重要得多。想到此,一双手紧紧攥成了拳头藏于袖子里,咬着牙强自忍下了心头的闷气。
“方才是我一时情急说错了话,干娘莫要和我一般见识。”撷芳笑着挽了冯瑞生家的的胳膊,又掖了一块桂圆大小的银角子到冯瑞生家的手里,“干娘为我做的一切我心里都是明白有数的,听说阿越哥这几日手气不好输了几把,女儿这会儿手里也不宽裕,干娘先拿去应应急。”
冯瑞生家的暗自撇了撇嘴,把银子塞进了腰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