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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嫁-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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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天骑在马上的人不是旁人,就是湖阳公主府里的大管家马奴。这厮平日里是仗势欺人、无恶不作。那日里因为婆婆的儿子挡了道,害他差点从马上摔下来。他便勃然大怒,吆喝着随行的一干公主府护卫对婆婆的儿子拳脚齐下,活活将柴夫打得七窍出血,当场身亡。
  “这么大一把年纪的老人家失去了儿子,又找不到一个可以说理的地方。悲怒交加,渐渐地就疯了。每日沿街哭叫,见着跟她儿子差不多年纪的小伙,就拉着人家的手臂,硬说是寻着了亲儿。”
  众人齐叹:“可怜啊可怜!”
  董宣听了,义愤填膺,“这么大个洛阳府,无端死了个人,怎么会找不到一个说理的地方?”
  众小贩们只当他是打外头过来的,都笑他想得太天真,“公子您是有所不知,这马奴是什么人?那是湖阳公主的亲信。湖阳公主是什么人?是当今皇上的长姐。听说皇上能建下这份基业,湖阳公主功劳盖世,皇上宠爱这位长姐是众所周知的。偏生湖阳公主对这小小的奴才疼爱有加,这两厢合起来,谁还敢管那猪狗不如的东西?”
  董宣嗔道:“不过是个狗奴才,堂堂天子脚下,还找不到人管一条狗了?”
  董宣正待细问那狗奴才的恶行,忽见人群大乱,跑过来的人惊呼:“马奴上街了!马奴上街了!”
  眨眼间,几匹快马飞驰而来,直奔向那疯疯癫癫,哭喊着寻儿的老婆婆身前。
  为首的马奴坐于马上俯视跌坐在地上的老婆婆,“就是你在这儿坏你爷爷的好事?”
  老婆婆见马上的男子与自己的儿子差不多年岁,一把抱住他的腿哭喊起来:“儿啊儿,娘知道你一定不会丢下娘的,我的儿啊——”
  马奴一脚踢开抱着自己大腿不放的老婆婆,其力道之大让婆婆瞬间撞向路边的摊子,口吐鲜血。眼见着,只剩一口吐出来的气了。
  即便如此马奴还不肯放过婆婆,招呼随行的侍卫:“给我打死这老家伙,省得她再败坏爷爷我的名声。”娘的,就这老家伙,害他差点得离开洛阳,离开公主府去守墓,他绝不能轻饶了这老家伙。
  “给我打,打死了干净。”
  董宣箭步上前挡在老婆婆的面前大喝道:“谁敢动手?”
  “你算什么东西?”
  马奴定睛望去,这不是那日在赊店刘记酒家里见着的那个穷官人嘛!叫什么……董宣来着?
  马奴顿时冷笑起来,“我知道你的底细,不就是新上任的洛阳县令嘛!我劝你最好识相一点,给我滚远点,少管爷爷我的闲事。你还不知道吧!那日在酒家对你的身家如数家珍的那是我主子——湖阳公主,皇上的长姐。她可不比阴贵人好脾气,你要是敢冒犯了她,那可不是贬官那么简单。”
  原来他就是那个无恶不作的马奴,原来那日邀他喝酒的竟是湖阳公主,原来她最后那句“但愿你我不用再见”竟有这番深意——董宣依稀明白了一切。
  只是,既然湖阳公主知道他日再见,他必定饶不过她这位宠爱的亲信,为何还要放纵家奴为非作歹呢?
  当真是不把国法放在眼中啊!
  他今天还就要这些达官显贵见识见识他董宣的威严,拔出腰间佩剑,董宣直指向马奴,“狗奴才,杀人偿命,这洛阳乃京都重地,岂容你在此撒野?”
  “你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县令,休要在爷爷我面前摆官架子。”马奴毫无惧色,满面调笑竟似嘲讽,“我知你新上任,就当爷爷我赏你个面子,今日我不取这疯婆子的性命,你也给我管住她的嘴。要是再让爷爷我听到什么闲言碎语的,就算是天王老子,爷爷我也不赏他脸面。”
  马奴拉着缰绳飞驰而去,董宣气不过还想牵着他那辆破牛车赶上,到底被街市上的人们给拉住了。
  “您哪,还是别再惹事了,您惹不起他的。”
  董宣提着剑气得浑身发抖,“我就不信了,在这京都闹市之上,就没人管束得了这恶徒?”
  众人唯有叹气:“官官相护呀!这湖阳公主势大身显,那狗奴才又是她的宠信,谁敢摸老虎屁股啊!”
  官官相护?
  他这个官还就不护了!
  那个狗奴才在公主府里跑不掉,当务之急是赶紧看看婆婆怎么样了。董宣抱起婆婆,就想往医馆去。可本就心力交瘁的老人家哪里还禁得起这番折腾?
  婆婆拉着董宣的手喃喃地念叨着:“儿啊,你来……来接娘啦?”
  婆婆那横死街头的儿子却是把婆婆给接走了,却接去了另一个地方。董宣眼见着那个把他当成儿子的老婆婆死在自己的怀抱里,从未有过的无力感充斥心头。
  这就是当初他宁可一死换来的天下吗?
  第2章(1)
  祭扫回来,照例是要进宫请安的。
  湖阳领了繁锦去了后宫,本打算等皇上下了朝即去觐见。不料她的轿刚进了宫,郭皇后身边的近侍太监就上前请安:“湖阳公主大驾,皇后娘娘请您过去说会子话呢!”
  皇后娘娘有请,湖阳万不敢推脱,带着繁锦就朝皇后娘娘的殿宇去了。这进了皇后娘娘的寝宫,她打头就见有人正在里头陪皇后说话呢!湖阳忙赶着赔笑:“我来得不巧,国舅爷您正跟皇后娘娘说话呢!”
  湖阳作势要退出去,她最怕见到的就是这位国舅老爷郭况了。三不五时的就找借口见她,还时不时地透出想娶她为妻的意思,要不是她机灵,几次把国舅爷的话堵在嘴里头,怕大家早就尴尬上了。
  皇后娘娘比她手脚更快,拉住她的衣袖,就把她往国舅爷身边送,“哪里的话,湖阳啊,本就是我哥哥找你,我凑巧做个中间人罢了。”皇后娘娘着太监请湖阳公主坐了,又叫宫女取出茶来,一应以最好的来款待。
  “国舅爷,多日不见,近来还好吧!”她一个劲地客气,岔开话来说,生怕他提及婚嫁之事——以国舅爷的岁数,再过几年做爷爷都可以了吧!还提什么婚嫁啊?
  这回是她料想错了,国舅老爷压根就没提及那档子事,拉着湖阳的衣袖满面焦急,“公主近日不在朝内,约莫没听到些什么闲话吧?”
  “国舅爷您有话请直说。”她最怕的就是拐弯抹角了,再者皇上就快下朝了,她实在没有多余的时间跟他这儿打哑谜。
  皇后娘娘拉着她的手小声窃语:“湖阳,你可知大司空宋弘?”
  大司空宋弘?皇上自去年起重用的那位重臣?湖阳点头称:“略有所知。”
  国舅郭况凑到她的身边,近到他鼻子里呼出来的气全粘在了她的脸上,“近来宋弘上本要求皇上制定‘释奴返庶,复兴农桑’的措施。一旦此政实施,奴隶们成为庶民,我们的田地变成他们的。那我们这些皇亲国戚和诸多当朝豪强可就完了!我们将丧尽金钱,还有我们的权势。公主殿下,您深得皇上宠爱,此事您还当尽力阻止啊!”
  几句流于表面的话让湖阳明白了郭况的意图,他其实是想说,她公主府的田地奴隶也不少,宋弘此本也伤害了她的利益,要她出头去跟皇上说及此事以及那个让权贵讨厌的宋弘。
  湖阳微笑着应了:“好,有机会我一定同皇上了解一下这位大司空。”只是了解一下,她话可说得漂亮。
  恰好此时宫人传过话来,说皇上请公主过去说话,湖阳借着这个机会起身同皇后及国舅告辞。
  “我会再来拜会您的,皇后娘娘。”
  她命繁锦将从赊店带回来的老酒留下两坛子,皇后道了谢便命人送湖阳出去了。
  目送湖阳离去的背影,郭况急不可耐地凑到皇后身边,“娘娘,您认为公主殿下会去同皇上谈谈宋弘吗?”
  皇后娘娘倒是放心得很,对此深信不疑,“这些年皇上赏给湖阳的田地奴仆多不胜数,若宋弘的提议开始实施,第一个有所折损的就是这位深受宠爱的长公主了。本宫不信,她会吃得下这个亏,无动于衷。”
  这也是郭况提议将此事先捅给湖阳公主的理由,湖阳作为皇上的长姐,加之为建国所付出的努力,因而深得当今皇上的器重。若是郭家能与湖阳公主联起手来,还有什么可愁的呢?
  这正是国舅同皇后心中所想之事,郭况借此机会再度提醒皇后:“娘娘,关于让湖阳公主下嫁我一事,您……”
  “本宫已几次在湖阳面前提起此事,也不知她到底是怎么想的,好像每次都没让本宫把话说明。”连她都忘了到底是怎么回事,好像每每提到联姻一事,就被什么事给岔开了。
  郭况倒有更妙的主意,“娘娘,虽然平日里公主对自己的婚姻一事避口不谈,可皇上对公主的婚事一直都很着急,您何不把此事直接禀明皇上,只要他同意了,相信公主那边再无反对的可能。”
  “这倒是个不错的主意。”
  皇后娘娘心中有了主意,只等合适的时机了。
  湖阳见到皇上的时候,他正在御心亭品茶。
  “湖阳让皇上久等了。”
  皇上并不在意,命宫人扶起她来请到亭心坐下,又命赐上佳的茶请她品用,“朕听说长姐被皇后请去了。”
  “是。”他们姐弟间没有欺骗和谎言,“皇后娘娘正同国舅爷说话,请了我去说了会子。”
  皇上捻了几缕手边的黄花,散到风中,“有什么事吗?”
  “是……宋弘,大司空宋弘。”言及此,湖阳相信皇上心中已有数。
  皇上沉思的表情告诉湖阳,他确是明白了,“是为了释奴返庶,复兴农桑的事?”
  湖阳点头,皇上不由自主地露出苦笑,“长姐,您以为大司空的提议如何?”
  “皇上您通过多年战争一统江山,好不容易得到这个天下,可奴仆和田地集中在少数权贵府里。长此以往,权贵富奢而国家贫穷。若从权贵角度看,我会同国舅爷一样厌恶大司空,恨不能除之而后快;若从一国公主的角度来说,我会和皇上一样赞赏大司空的所为。”
  她的话让皇上激动不已,一把握住她的手,皇上难以自控,“长姐,这些年多亏了您对皇弟的支持。”
  “哪里。”湖阳不敢居功,“这片江山历经多年战乱,好不容易稳定下来,正是积蓄人心、囤积财力的时候,再容不得半点乱子了。”
  皇上紧握着湖阳的手不住地点头,“还是长姐你体恤皇弟,体恤江山社稷啊!”
  湖阳不禁流露出落寞的表情,“我怎么能不体恤呢?要不然马毅不是白死了嘛!”
  听她提及这个名字,皇上心口收紧,想起长姐刚从棘阳祭奠归来,他不禁再度提起旧话:“湖阳,你还年轻,还是趁早嫁了才好。”
  嫁人这话皇上近来提及得太过频繁,湖阳生怕给拽住不放,忙找机会岔开话题:“皇后、国舅他们怕是不会轻易饶了大司空吧!”
  正是这话,皇上叹道:“这几年皇后越发厉害起来,竟有吕雉、霍成君的风范,大有想要干政的意思。然,朕绝不会让汉室重走老路,什么皇后专权、外戚弄政的事绝不能再次发生。”
  “扑哧”一声,湖阳竟在此时笑了起来,“皇上,您怕是还不知道吧?皇后娘娘想给我做媒呢!你猜,娘娘是想把我跟哪位大人凑成一对?”
  “郭瑷?”皇后娘娘的外甥?这是皇上能想到的唯一人选,“可郭瑷刚满十六,配长姐你是不是太年轻了些?”
  湖阳掩嘴大笑,“是郭瑷的父亲。”
  “国舅郭况?”皇上惊得瞪起了眼,“他已过不惑之年。”过了春等郭瑷成亲,他该是做祖父的人了,还妄想娶长姐?!“这事怕又跟皇后脱不开干系。”皇上若有所思地望向飘落的黄花,一切已是昨日之事,“湖阳,你说,朕是不是错了?”
  她知道,他在说的是当初立后之事。
  安慰并不是此时最好的办法,很多事很多时候,他们姐弟需要面对现实。
  “皇上,您与阴贵人本是结发夫妻,但立后之事本是无奈之举。当今皇后其父乃郡功曹郭昌,其母刘氏又是真定恭王刘普之女,身份高贵,地位不凡。立后之时恰逢皇上欲成大事,恭让她为后也是阴贵人对您的一片苦心。您啊,就别再追着旧事不放了。”
  这些话是长姐在宽慰他,他这个皇上心下明白。可随着时间的推移,他越来越怀疑自己当初的决定是不是得一时之快而拖累了整个江山社稷。
  不提旧事,眼前之事长姐就说得很对,“皇后、国舅一干人等绝对不会轻易放过宋弘,只怕是朕有心想保他,也保不住啊!”
  湖阳只是叹道:“只望他机谨些,别再走了当初董宣的老路啊!”
  当年皇上对董宣何尝不是器重有加,只因他做事太过锋芒毕露,闹得皇上想保也保不住,要不是她全力周旋,董宣早就掉了项上人头,还能活到今天?
  提起这个董宣,湖阳倒是想起了那日赊店遭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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