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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凝香一路追到大门外,却见他头也不回的坐上马车扬长而去。
“墨澈!”她声嘶力竭地喊着。
他怎能走得这般决绝?
这是计吗?是戏吗?
她糊涂了。
“大嫂,别叫他了,天底下没有一个男人能够忍受这种事的。”屈瑞英到门外拉着她往里走。
“可是……”
“他走了也好,毕竟这事也是因他而起,这就是当初我为什么不让你买下他,因为他是灾难呀。”
“不是,他不是……”她想解释,但不能,否则会破坏他和皇上的计划。
但是,她却忍不住迷惑了,怀疑他是不是和皇上一样,当她是棋子……她该相信他的,可是昨晚的温存、眼前的无情……她无法将两个他连在一块。
“别哭,别哭了……就让他走,当你们不曾相遇过。”
不……铁凝香无声落泪,心痛得像是被刀剐开似的,目光落在自己右腕上的琉璃手镯,那闪动的光泽像是在提醒她,昨晚他是在什么样的心情下将手镯交给她,他是在安她的心,怕她胡思乱想,才用这只手镯表示心迹。
慢慢的,她的心冷静下来。
他不是个绝情寡义的人,这一点她比谁都清楚,她不能感情用事,绝对不能动摇,她要相信他。
禹亲王府到处可见雕梁画栋,中庭大片红梅正含苞待放,而在红梅掩映之间,有座观景楼,极为隐密。
此刻,方桌上正烧着泉水,燃着松香,冲开的茶水泛着清润的翠黄色。
墨澈端起晶莹剔透的玉瓷杯,在指尖把玩,心不在焉地像在想什么。
他想得极为出神,就连尉迟御走到身旁也没发觉。
“墨澈。”
闻言,他面不改色地放下玉瓷杯。“王爷。”
“跟你说过了,咱们兄弟私底下直接唤名字就好。”尉迟御隔着圆形云石桌,在他对面坐下。“在想什么,想得这么出神?”
“没。”
“想常家寡妇?”
“……不。”墨澈垂敛长睫,像是不愿被人看穿心思。
他的反应看在尉迟御的眼里,仿佛压抑极深沉的不甘。“你放心,这口气,我一定会替你出。”
看来铁凝香侍寝一事,确实让墨澈大受打击。他和墨澈相识二十几年,还不曾见他如此沉默。
来到禹亲王府多日,他成天待在这里,就连他二哥也没将他给逗笑。
墨澈没搭腔,动手替他倒了一杯茶。
“对了,怎么没看到二哥?”他左右张望了下。
“不晓得,许是溜到外头走动了吧。”
“二哥真是的,他是私自返回京城,要是在外走动被皇上的眼线瞧见,那还得了?”
“当你二哥那么倒霉,只是在外走动都会被皇上的眼线瞧见?”后头传来爽朗又洪亮的声音。
“二哥,不是跟你说了,小心驶得万年船,要是破坏了咱们的计划,你这回可不是被流放边境而已。”
“行了,少吓唬我,我一回京城,就天天窝在你府里,不让讶而外头透气,是想要闷死我?”尉迟粲大剌剌地坐在墨澈身旁,往他肩头一搭。“墨澈,我说的对不对?”
他长得浓眉大眼,唇角勾着笑纹,显示是极为爱笑之人。
墨澈没有回应,浅啜着茶水。
“啧,你这是怎么着,天天端着一张死人脸,是想吓?”
“二哥,我不是都跟你说过了?”尉迟御提醒着。
“唉,不就是女人嘛,就跟衣服一样,脏了再换一件就好。”墨澈横眼睨来,尉迟粲赶紧跳开。“兄弟,我开玩笑的,冷静。”
“二哥,少说两句,从今天开始,没事就别出门了。”
尉迟粲又坐回墨澈身边,一会挠挠脸,一会拿了块糕点吃了起来。“我说……三弟,你的计划到底什么时候要开始?你也没个期限,要我成天窝在这里,墨澈的脸又臭得要死,都快把我闷坏了。”
“二哥,我已经想好了,兵马也都备妥了。”
“喔?什么时候?”尉迟粲懒懒笑着,神韵和尉迟肃极为相似。
“就暂定为大年初一,你俩意下如何?”
尉迟御话落,等着两人搭腔。
“你是想趁他主持开春大典时,杀他个措手不及?”尉迟粲几乎立刻猜到三弟打的算盘。本来他也是个聪明人,只是个性冲动,加上当年宫变时事发突然,他一时情急才中了圈套。
“没错,这一次一定要将大皇兄拉下龙椅,当年他不分青红皂白把二哥流放边境,将墨澈入狱,已经说明他为了坐上龙椅,手足情谊、是非黑白都可以不顾,甚至为了羞辱墨澈,还强要了他的女人……这口气,我是吞不下,毕竟墨澈也是我兄弟。”
“墨澈遇到这种事,我当然也不可能置身事外,尤其我和大皇兄之间还有笔帐要算,就算你不帮我……我也不会放过他。”尉迟粲冷笑着,把玩着玉瓷杯。
“可初一当日,皇城和宫内都是二级戒备状态,想要整军攻入,太难。”墨澈快手拿下尉迟粲手中的玉瓷杯,倒了杯茶再递给他。
“放心,我可以拿到虎符。”
“喔?”墨澈垂睫忖思。
他曾经掌管军政,知道每逢节庆,宫内的侍卫加强巡逻,想要带兵带宫,不是件简单的事,尤其现今天五军都督,是皇上的心腹。
可是,如果拿到可以调动兵马的虎符,京城的四方共有四大城池为最后护城边防,包括碎阳城的左麒卫营、崆峒城的右麒卫营、入烽城的前麟卫营、沛岁城的后麟卫营……如果编制没变,这四大卫营里,至少都有五万兵。
一旦一举攻进城,那可是一场腥风血雨。
“王爷。”
楼台石阶下,禹亲王的总管轻唤着。
“什么事?在这里的都是本王兄弟,没什么不能说的。”尉迟御浅啜着茶,以行动彰显对他俩的信任。
“兵部卢尚书求见。”总管道。
“让他等等,本王马上过去。”
“是。”
尉迟御垂着眼睫,突然扬笑放下玉瓷杯。“说人人到,你们待在这儿,我去去就来。”
“去吧。”尉迟粲摆了摆手。
“二哥,别又到外头晃。”临走前,不忘再叮嘱一遍。
他掏掏耳朵。“知道了。”
待禹亲王走得够远,墨澈才淡声道:“这消息要回报给皇上吗?”
“我会找机会告诉他,让他自个儿判断。”尉迟粲手往他肩头一搭。“墨澈你认为御真信任咱们?”
“你要是再往外跑,恐怕会折损他对你的信任。”
“折损了也没办法。”他懒懒地伸直腰。“我在北境天天跑马,回来京城天天窝在这府里,能不闷坏我吗?等把事给处理完,我非跟大皇兄好好聊聊不可。”
“皇上将你流放北境是为了保护你。”墨澈淡道。
当初情况紧急,要不是肃当机立断,将他流放到北境的话,说不定他早就和四、五皇子一并被处刑了。
“我知道。”但是,知道是一回事,接受又是另一回事。“是说,大皇兄对你喜欢的女人……是真的还假的?”
墨澈没吭声。
“不会吧,你连二哥都不信任?”尉迟粲气得哇哇大叫。“在战场上,咱们兄弟俩一起出生入死多少次,你敢不信我?”
“我不能再唤你二哥。”以往唤他二哥,那是跟着尉迟御一起喊的,如今他将要除去这伤他最深的至亲,也代表着他和粲之间,将失去那层牵绊。
尉迟粲自然明白了他的意思。“他是他,我是我,就算没有他,你一样是我兄弟。”
墨澈唇角勾起浅淡笑意。
“而且,兄弟我刚刚问你大皇兄的事,自然有我的道理。”他贴得很近,一双大眼还不断地朝四周张望,像是在提防隔墙有耳。“方才我外出时,经过常家成衣坊,有个标致的姑娘穿着清透的纱衫……”
墨澈蓦地抬眼。
“听人说,那姑娘天天穿着纱衫,模样还真是清艳,尤其是那双眼,勾魂呐,还有那身段……”他啧了几声。“纱衫太清透了,连抹胸都看得一清二楚,二哥我都忍不住心头发痒。”
“你瞧她身长多少?”墨澈沉声问。
“这个嘛……”尉迟粲站起身,往胸口一比。“跟一般姑娘相比,她算是比较娇小,最重要的是,她手上戴了一只很显眼的七彩琉璃手镯。”
瞬间,某人手中的玉瓷杯爆碎。
他忍不住吹了声口哨,还没说话,墨澈已跳下楼台,疾飞而去。
“……跑得真快呀。”他忍不住拍手叫好。
常家成衣坊
“大夫人,你穿这样不冷吗?”喜芽问着坐在铺子外的铁凝香。
“……下雪了。”她置若罔闻,幽幽说道。
从前天开始,京城降起雪来,从一开始的绵绵细雪,到今日已经变成鹅毛满天飞,就连上街采买年货的人都变少了。
她怎么可以不冷,但比起她等得逐渐冰冷的心,这种程度的寒冷,她还比较能够忍受。
“……大夫人,别再等了。”喜芽终究忍不住点破她。
其实她猜得出大夫人为何蓄意穿上暴露的夏衫待在店铺口,说穿了,她不过是希冀藉由这个动作,让瞧见的人传出流言,心想总会传到墨澈耳里。
可是,都已经几天了?
墨澈如果会出现,早该出现了。
打从百商宴过后,城里的流言已经难听到连她都不能忍受,她相信墨澈就算就够忍受,也无法面对大夫人,然而大夫人还是执意等,压根不在乎将名节一再地赔进去。
“……我没有等。”她哑声道,不想承认。
她只是思念,只是希望他可以来见她……因为她不能去找他,不能破坏他的计划,所以她只能用这种方式让他知道,为了能见他一面,她没有做不到的事。
“天都黑了,先回房歇着吧,你再待下去,真会染上风寒了。”喜芽看了眼天色,横下心朝后头使了眼色,要伙计找来几个亲近的织娘,合力将大夫人给架到内院厢房歇息。
许是累了,抑或者这几日她少食少眠,所以连想挣扎都没有力气。
等到将人安置好,喜芽刚走出厢房,一抹高大影子迤洒到面前,她微愕地抬眼望去。
“凝香呢?”
“……在里头。”
墨澈轻点头,要从她身旁走过时,她却横步一挡,低声问:“我只问你一句,你还要大夫人吗?”
“要。”他没有犹豫地回答。
喜芽瞅着他半晌,往旁退开。
他立刻推开门,缓步走向床,瞧着闭眼休息的她一脸憔悴,心发痛着。
“喜芽,我没事,你不用留下来陪我。”那嗓音里着浓浓的鼻音。
墨澈的心因那故作坚强的嗓音而揪痛着,他在床边缓缓坐下,长指轻轻抹去她隐在长睫下的泪。
瞬间,她张开眼,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直到泪水模糊她的视线,她伸长双臂。“墨澈……”
“凝香。”他轻叹一声,将她拥入怀里。
“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她从不知道自己是这么脆弱。
她以为自己可以忍耐,但她不能。看不到他,摸不到他,感觉不到他的气息,让她变得好不安。她惶恐不已,胡思乱想地吓自己,整个人像是着了魔,她无法冷静、无法理智,一心一意只想见到他。
“对不起,让你担心了。”他沙哑喃着,不舍地抚着她的背。“我以为尉迟御已经准备行动,没想到会一拖再拖……我不敢见你,就怕留下任何把柄,失去他的信任。”
兹事体大,他不能冒险。
“我想找你,可我怕害了你……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她真的快疯了,只好利用流言,希望流言可以把他带到身边。
墨澈闻言,略微拉开彼此距离,瞧见她穿着开襟衣衫,酥胸呼之欲出,腰间只系了条粉带,勾勒着她不盈一握的腰肢……
“你……”他恼,却是气自己。“你不知道外头已经在下雪了吗?”
“我……”
“你穿这么少,外头会把你说得不堪?”
“我才不管,我只想见你。”流言杀不死她,思念才会将她折磨死。
“问题是你穿这样……”他嫉妒得想要挖掉每一双瞧过她的眼睛。“我不准你穿这衣裳,绝对不准。”
“可是……”
“没有可是,这件事很快就会结束,你等着,再五天……我们就可以永远在一起。”他等待,就只为未来。
“真的?”
“真的,所以不准你再穿这个样子。”他恼道,倾前吻上细嫩的颈项。
她微诧,娇羞地垂敛长睫,却发现——“你留下吻痕?”
“对,我要在你每个裸露的地方留下吻痕。”
她愣了下,不禁失笑,他竟打算用这种方法让她再也穿不了裸露的衣裳。
她一笑,他立即吻上她的唇,充满怜惜而不舍地一再缠吮着。
好半晌,他结束了吻,粗嗄喃道:“我必须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