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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后明二、宁朗也含笑相迎。
洺空一见他们,也有些惊异,但看到兰七时便了然于心,“原来你们都在这里。”
“想不到洺掌门也来了。”兰七移步,目光看到凤裔,微微一笑,“哥哥也来了。”
洺空不愧是武林高人,看兰七一身女装倒也没露出太大的惊讶,只是微笑道:“你这模样更好看些。”
凤裔抬眸看她一眼,白衣玉颜风华绮丽,眼光闪动,欲语却止,很快移开目光,垂下眼帘静立于洺空身后。
随轻寒目光落在凤裔身上,闪现一丝异色,再看向兰七,唇一动,似乎想说什么,但最后也只是平淡的移开目光。
“原来随教主与洺前辈是朋友啊!”宇文洛眼里闪着光。“兰因令主、璧月尊主”竟然是朋友?这绝对是令武林震惊的大消息!
“什么朋友?”随轻寒眼神一冷,“是死敌!”
呃?宇文洛一愣,他先头说的极为讨厌的死敌便是洺空?转头看向洺空,却不见他有任何愤怒与不满。
“多年不见,随兄别来无恙。”洺空目光转向随轻寒。
“别来无恙?”随轻寒哼一声,斜睨着洺空,“若不是你,本教主与未明又岂会至此!”
或许是“未明”这个名字击中了洺空,他潇洒悠然的神情瞬时一变,眼中闪过刹那的锋芒,半晌后,他才道:“那我与未明有今日又岂不是拜随兄所赐?”声音平淡却极其低沉。
随轻寒闻言横眉,“明明是本教主先遇到未明的!”
洺空眉头耸动,“难道未明当年也是先钟情随兄吗?”
随轻寒瞪目,“她喜欢的当然是我!”
洺空目中渐渐浮起一丝无奈,脸上一抹苦笑,沉沉的叹道:“你我此刻争论这些有何意义?我和未明相知却要相忘,你与未明相守却不得相亲,几十年了不过如此,你我再争又能如何?”
随轻寒闻言怔了怔,然后脸上慢慢浮起涩意,喃喃道:“若不是你……若没有你……”
洺空却不再理会他,目光转而望向那片梨花林,有浓情有轻愁,“这么多年没见,不知未明如何了……”
“你不许见她!”随轻寒回神喝道。
可洺空听而不闻,抬步踏上木桥,跨过池塘,直往那边梨花林深处走去。
“你给我回来!”随轻寒飞身追上,可最后却是跟着他一起去了。
“哈!可给他找着机会了!”身后兰七笑道。
“我们也去看看……没事吧?”宇文洛眼睛直勾勾的看着那边。
“如果你不想要小命了,可以试试。”兰七摇着玉扇笑得妖邪。
宇文洛闻言作罢,转头见宁朗安静的站在花影下,明二淡笑的看着前方,凤裔垂眸看着地面,兰七玉扇有一下没一下的扇着,碧眸四处转悠着就是不看凤裔,心中一动,道:“七少,我们今晚在这里住下吗?”
“当然,不过自己去竹楼找住的地方,别指望随老头懂待客之道。”
“这样啊,那宁朗我们去看看,要不要整理打扫下。”宇文洛招呼着宁朗,至于明二,他想他是何等通透的人,岂要别人提点。
果然,明二也道:“此楼经随教主之手,甚多不凡之处,在下也想细看一番,或能学得一二。”
当下三人往竹楼走去,经过凤裔身前时,宁朗忽停步,看着他,问道:“凤裔大哥,你是男子吗?”
凤裔一怔,抬眸看着面前的少年,那张面容微黑却朗净无垢,那双圆圆的眼睛极亮也极清,不由得答道:“是的。”
“那你叫兰凤裔,不叫兰残音是吗?”宁朗眉头展开再问道。
“是的。”凤裔漠然的眼中淡淡升起一点温情。
“那就好。”宁朗得到回答放心的笑了。
看着那张笑脸,凤裔有一瞬间失神。这样纯真无垢的笑,他们已经永远失去了!
待三人离去,梨花林里一片静寂。
兰七站在这边,凤裔站在那边。
隔着两丈之距。
兰七看着池塘看着木桥,凤裔看着地面看着花影。
中间是亘久的静默。
“宁朗是个好孩子,你待他好些罢。”良久后,凤裔才低声道。
“哦?”兰七转头,碧眸斜睇,然后笑起来,“哥哥放心,我一定会待他好好的,就如哥哥待我一般的好。”
凤裔闻言如遭雷击,脸色仿若死灰般,看着兰七,眼眸空洞,然后惨然一笑,“我早知一生难脱罪责,我只盼你早忘了,忘了往昔,忘了我,善待你自己,你过得好,我入地狱之时也能安心。”
“哥哥放心。”兰七笑得明媚无伦,“这世间,什么都比不上自己重要,其它的,是搓于掌中,是踏于足下,是弃于身后,乃随我欲!”
凤裔看着笑容明灿的她,眼神是绝望的。
兰七看着他,看着他一脸的痛苦,看着他满眼的绝望,可为何……没有悔恨?!他难道不悔所为吗?这么多年他都没有过一丝后悔吗?他重新出现在她面前难道不是为着忏悔而来吗?你……竟然不悔吗?!兰七死死咬住银牙,面上却只有妖邪明丽的笑。
“忘了罢……你忘了一切罢……所有的都忘了才好……”凤裔喃喃的念着,眼眸空空的,似看着兰七又似什么也没看进,茫然转身,茫然抬步,缓慢的黯淡的一步一步淹没于重重梨雪之中。
看着那如纸片单薄的身影一点一点消失于眼中,兰七袖中握得死紧的手终于松开,那一刻,倦意扑天盖地袭来,无力得只想倒地而眠,再也不要醒来!
转身,一步一步移动,脑中一片空白,不知要走去哪,只知绝不要再呆在原地……绝不要再呆在那里,无论呆在那里多久,无论如何等待祈盼,他永远不曾回头!
夜,已深,万物皆息,万簌皆静。
明二从竹床上坐起身,披上外衣,推开竹窗,窗外一轮明月如霜,泻了一天一地的银辉,月下梨花漫漫,如霜娥婆娑,花影翩然,落芳如雪。
这个地方如此的幽美,却也是如此的凶险。
无处不藏玄机,无处不布绝阵,这魔教之主,果是怪异绝代。
杳无睡意,索性步出竹楼。凝神聚听,竹楼内有宁朗、宇文洛均匀的呼吸声,凤裔不见踪影,兰七不见踪影,更无洺空、随轻寒的声息,这两人该在那边罢。
梨花林中夜风沁凉,还带着花的冷香,慢步其中,甚为怡神。
走着走着,便到了池塘边,清澈的水面倒映着明月,雪白的花瓣飘浮其上,木桥静立,涧水轻鸣,此情此景,明二也不由心神一松。
头一转,却瞟到几丈外的秋千上坐着的人,白衣如雪,长发如墨,雪与墨交夹着逶丽于地,偏首倚于秋千索上,似乎在沉思着什么,月光流泻在她身上,寂如姮娥。
明二看着那道侧影,不由有些惊异,在此之前,无法想象她会有此等情景。
秋千上的人似也感觉到了,转头移眸望来,四目相投,那一刹那,明二心弦一颤。
那一刻,在目光相碰之际,他是那般确切的感受到此刻兰七的真实。在那双碧眸中,他清晰明了的看到一种孤荒冷寂,在她的周身,散发着一种绝望空茫,霜月梨雪之下,那是一抹飘荡于荒天绝地的孤魂。
可也只是一刹那,当那双碧眸看清他,然后一眨,浮现周身的便是迷离的妖邪。
明二忽然希望那一刹是真实的又希望只是幻觉。如果是真实的,那么他便等于窥得她的弱点,对决之时又多一分胜算。可又不希望那个弱点那么容易便被他抓住,若是对手轻而易举的便被击败,那会令他失望。
放眼武林,惟她是他心底承认的劲敌。
“二公子来赏月?”兰七招呼一声,脚下一点,秋千轻轻荡起,刹时衣袂飞扬,长发飘舞,衬着梨花银月,直如天女飞临。
明二看着半空飘荡的人,神魂有一瞬间的迷惑,但转眼便清醒,道:“今夜月色甚佳,七少不也有雅兴么。”
“呵……”兰七轻笑一声,秋千渐渐止了,转头看向明二,“二公子月下漫步,可有所得?”
“此花此月,此风此水,便为所得。”明二目光落向对面的池塘。
十七、佳色无双(下)
“二公子果然是雅人。”兰七点点头,目光也落向池塘,静了片刻后道,“这池塘也非天然的,当年我才来这里时,这个地方是立着一块巨石。随老头很不喜欢我,可是师傅却要他悉心传我武功,于是他传我一门心法,让我对着巨石练习,他说什么时候石头没有了,我便算练成了。我日也练夜也练……后来终于有一天石头消失了,地上成了一个大坑,山壁上的水便不再流失都注入这坑里,然后便成了这个池塘。”
兰七抬起手,月辉下,那手白皙修长肌骨匀称甚是优美。“这池塘是我一指一抓一掌挖掘而来的。”
明二转头看她。
兰七抬首,一脸戏谑的笑,“呵……难道你真的信了?”
明二一笑,转头依望向池上的映月落花,未语。
兰七也不追问,仰首,目光遥遥的的望向天际冰轮,半晌后,她幽幽开口问道:“二公子,你相信这世上有天长地久这回事吗?”
“嗯?”明二再次转头看她,片刻后才道,“天与地都不能永保不变,又何况不过百年的人。”
“呵呵……”兰七笑,“二公子,这不像你该答出的话,以你的身份,应该说‘相信’才是。”
明二扬起长眉,“那不过世人自欺欺人之话,你我皆知又何必虚言。”
“你我皆知……确实。”兰七喃喃重复一句,移首目光投向池塘对面的梨花林,又轻轻道,“看着他们,觉得天长地久简直是一个笑话,可想想,他们似乎又真的做到了另一种天长地久。”
明二眼眸看住兰七,然后微微笑道:“七少今夜似乎甚多感概,莫非有何事困扰?”
兰七回首对上明二的视线,心头一瞬间升起警戒,脸上却绽一朵微笑,月下看来,仿梨花诞出之灵,妖美蛊惑。“如此花月,又见二公子如此人物,由不得便情生意动起来。”
明二闻言不以为意一笑。
却见她从秋千上走下,轻移莲步,纤腰扶风,凌波踏水,飘然而来,碧眸蕴情,玉颜生意,就那样一心一意的看着他,月光溶入那汪春水中,梨花付魂那双碧瞳里,于是那里便有了九天清韵,那里便有了三界魅惑。
“二公子,你看如此良辰美景,岂不就是专为你我而置。”那声音如丝,缠人无形,那声音带勾,摄魂无失。
心跳刹那失控。
然后明二笑了,那一笑荡尽了人间烟火,那一笑涤尽了万丈红尘,如仙缥远,如仙净无。伸手执起她的手,从容温雅,“既然如此,那你我岂能有负上苍所赐,此刻花月为媒,青冥为证,你我缔誓结发,一生一世,不离不弃。”
明眸轻雾,却蕴深情,笑容雅淡,却显真诚,那一瞬,兰七也有片刻的失神。
梨花素白,月华如水,看那白衣青衫,玉容天仪。
如斯情景,如诗如画。
观者如幻,画中之人也迷惑了。
却在下一个瞬间,那两人如梦初醒,同时一跃而起,瞬间弹跳开丈远。
一个抚额叹道:“真是疯了!”。
一个擦着手连连道:“太可怕了!”
都怪这夜这月惑了人!
一个转身抬步往竹楼走去。
一个走回秋千前一把坐下,甚是恼怒的使劲一蹬,秋千荡得高高的。
在看不到对方的地方,彼此回想起那片刻时光。
明二不得不承认,那一刻真的心动了。碧妖惑人,诚然不假!
兰七咬牙切齿:该死的假仙莫不是石头做成!这还是第一次有人能不为她所诱。该死的假仙笑得那么……哼!
夜真的很深了,该睡了,明二关窗,脱衣上床。
兰七坐在秋千上荡啊荡啊,飘在半空。
“你怎的在这?”
一个声音把兰七从沉思中惊起,抬头,却见随轻寒从木桥上走来。
“你怎么舍得过来?”好不容易可见到师傅,他怎会肯回来,更何况还有一个洺空在,他放心得下?
“在下棋,未明说想喝‘梨花液’,过来取些。”随轻寒答道。
“喔。”兰七止了秋千,站起身来,“你说要给我东西,真的想好了要给吗?”
随轻寒伸手从袖中摸了摸,摸出一个物什随手一抛,兰七伸手接住,看了一眼,收了起来。
“给了你,他们应该都欢喜,毕竟这二十年来本教主几乎绝迹江湖。”随轻寒神色中有着慎重,“虽说本教向来放纵惯了,但还是希望你莫毁了它。”
“随老头,现在还称‘本教主?”兰七弯起眉眼笑得明媚又邪妄,“此刻起,随教教主乃是区区在下,既已在我掌中,它日后是盛是败皆由我定。”
“这狂妄劲倒是足够了。”闻言随轻寒也未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