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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晓这“兰因璧月”的来历,新婚燕尔与夫婿对月品花时,曾感叹世间再不见“兰因璧月”之姿,正如世间再也不能有第二对“白风黑息”。秋长天自问爱妻之情不亚于前人,当下许以诺言,定要种出一株“兰因璧月”,以证心迹。
丰兰息种了八年,才种出那株旷世奇花“兰因璧月”,而秋长天种了十八年,终于也给他种出了一株花。令人遗憾的却是,那花晚开了九年,秋夫人已绝音于世,而且那花也不是“兰因璧月”。
“兰因璧月”虽无人见识过真容,但观令也可知那是黑白并蒂一枝,白花墨蕊,黑花雪蕊,花瓣似一弯弯的月牙,有玉泽月华之辉,清丽脱俗中蕴着雍容典雅,就如它的主人一样。
而秋长天种的那一株花却是全白的,且一蒂一朵,奇特之处却在花瓣,不同“兰因璧月”的弯弯月牙,那是半月形的,一瓣接一瓣,便是一个圆月,月月相连,最后连成圆圆一轮满月。
那株花后来被秋长天取名“半因”,半似兰因,半道良姻,曾经美好的祈盼,却是形单影只的凄凉结局。
然则,虽非“兰因璧月”,但那独特娇美的花容已令“半因”之名广为传扬,再加秋长天种花的那一翻痴情,不知几多儿女为之动容,可说是继“兰因璧月”之后的第二名花。喜欢的人多了,自也想种出一株,置于家中既可赏之又可炫耀之。说来也是奇怪,这“半因”移栽的总不出五日便萎败,花籽埋进土里便如埋进一颗石子,任你浇灌施肥也不见长芽,而长天山庄的“半因”却是年年花开,如雪如月。
每年的七月,是“半因”绽放之期,那时,整个长天山庄都被花香萦绕,那时,来山庄美其名曰赏花的便多了。江湖儿女虽是刀里来剑里去,但也有些怜花惜香的,还有些附庸风雅的。
或一开始只为“半因”,但日子久了却慢慢变了味。
江湖儿女再如何爱花也比不上爱武,是以常常赏了花后却不离去,反是向秋长天讨教起武功来,而秋长天号为“儒侠”,无论文武皆是出类拔萃,那些人不但未曾讨得了便宜去,一个个反是铩羽而归。倒有些人心悦臣服虚心请教起来,以秋长天其人其德其才其武,当是但有相问无不坦言,还鼓励后辈屏弃门户之见互相比试、学习,有不少的人归去后果然武功大进成就不小,一时人人皆以得入长天山庄为荣。以至后来,一到七月,总会有许多江湖人自动自发的前往长天山庄,一为赏那绝世奇花,二为得前辈指点同辈间互比互勉,以求武学上有所进步。七月长天,已然成为武林中一小盛会,虽不及英山武林大会那般声势浩大令人热血沸腾,却是一种以武会友的悠闲与自在,且少了那一份杀伐与血腥。
只不过最近两年,前来长天山庄的人又多了一份心思,而且年轻人更是多了。
英华四十四年七月。
长天山庄又如往年一般迎来了许多的江湖朋友。而天支山下,近年客栈酒楼又增开了不少,沾着山庄的光,颇得营利,而每年七月更是家家客满,伙计们忙得晕头转向,掌柜们则被金银晃得眼花。
要知长天山庄虽是武林世家,不缺钱物衣食,但每年这么多的江湖人都吃住山庄的话,那秋家再大的家业也经不起耗,因而秋长天明文规定:来长天山庄赏花论武都是欢迎的,但请自理食宿。所以,除了那少数得到秋长天亲帖邀请的人可住进山庄外,其余人等皆投宿于庄外众客栈酒楼中,而山庄外庄的半因花江湖朋友可随时去赏,但入内庄谈武论剑却只在七月十六日一天。
终于到了七月十六,长天山庄内庄大门卯时便大开,山庄大总管更是早立门边,恭候各位江湖英雄的到来。
按往年规矩,辰时才算聚会开始,那时秋长天会现身与各江湖朋友相见,有时还会邀请一些他的好友一起出席。其实说起来,山庄的聚会并非外界所想象的那般严肃紧张,不过是大家坐在一起聊聊各自最近学了些什么,遇到了些什么难处,于武学上有些什么样的心得,然后有一些会比试、验证各自的武功,大家一起探讨、解决、分享。而秋长天也绝不会端起他名宿前辈的架子,言语温和,才学博广,无论是前辈后辈,无论有名无名,无论武功高低,皆一视同仁。而对于他人提出任何疑问,他必不藏私竭心指点,若他自己也不明白的,他会直认不讳。他也常与众人分享他之所得,而这“得”却不限于武学一途,只要是年年参会之人必不会忘记他于英华四十一年乐不可吱的挂出一幅墨竹图与人共享。
今日,自卯时起,来参会的江湖人便陆陆续续的进入内庄,皆是想占个好位置,到时可看得清些听得清些,等众人入了庄内,触目所及,不由暗暗赞叹。
但见极广的一座庭园,水榭凉亭、假山盘石、微阁回廊一一精巧错落有致,但最令人惊喜的却是那些桌椅。水榭里竹椅当风,凉亭里石凳浸凉,盘石上铺着苇席,微阁里拼着小几,回廊里几处长榻,还有那雪白的半因花绽在那石阶木栏上,亭亭玉立于那廊台山石巅,一时让众人看得既是眼花缭乱又是赏心悦目。
待一一落坐,再环目看去,又是一番景象。或是排排并靠,或三五围之,或二人相对,或一人独倚,半因点缀,如一轮轮雪月,人前人侧娇容正满。
那一刻,这些粗犷豪放的江湖英雄心也顿生出尘雅逸之感,仿似人在月中,月在人中,晨风习习,淡香袅袅,犹置仙园,顿消了那踌蹰之志,只觉如这般,当庭对佳色,意气正相投,把酒畅饮,话天之高海之深,论几许风流人物,那也是人间极至的美事。
这是何人巧思妙手?人人都如此感叹着。
想往年,不过是在内庄大家围座一堂,何曾似今年这般的别出心裁。众人又是喜又是庆,喜这般别致的布置,庆幸自己没有错过。
今年之会定胜往年。
二、有子若青莲(下)
时光总是溜得无声。
当朝阳的金辉灿灿洒下,为半因镀上一层丽妆之时,辰时已近,前来参会的人基本已到场,门口已有许久没人跨入,大总管正要吩咐合上庄门之时,却见远远的两道人影飞跑而来。
“等等啊!”
有人边跑边喊,不消片刻,便已跑至门前。
“幸好……赶上了!”其中一个扶着门边喘气边说道,而和他一起的则抹着额上汗珠很是不好意思的看着庄丁们笑笑,呼吸平稳无一丝疲意,显见这人的体力、内力高出旁边那人多多。
“敢问两位少侠是?”门边的大总管抱拳问礼。
“多谢,多谢。”扶着门喘气的终于缓过来,抱拳感谢没把他关在门外,抬头冲着他们朗朗一笑,露出两颗尖尖的虎牙,粗眉大眼,不是很俊的脸却让人看着分外的舒心。一旁的那个年纪略轻,五官俊挺,一双虎目黑白分明极有英气。
“不敢。”庄丁们赶忙回礼,秋家人上至主人下至庄丁待人皆是极有礼貌。
“在下宇文洛,这位是我的结义兄弟宁朗,我们想参加秋前辈的‘半因论剑’,不知可不可以……”宇文洛手指指门里,眼睛也直往里望。
半因论剑?总管及庄丁们一愣,虽每年都许多人来参会,可从没有人为之取名过,主人虽文才上佳,可也从未动过这心思,这宇文少侠倒是一来便弄了个名安上,不过“半因论剑”这名听着还不错。
“凡来者即为客,岂有不可之理。”总管一摆手,请两人入内。
“宁朗,快,我们进去了。”宇文洛当下一扯宁朗大步跨入。
一入庭园,两人也不由为眼前这人花相映的之景赞叹。
“好,好,好,花是奇绝,人是英雄,倒不与相负。”宇文洛连连叫好,“我这‘半因论剑’果没取错。”
园中众英雄闻声齐齐向门口看来,却见是两个陌生少年,没有什么特别引人注目的地方,打量了一眼,便又全转回了头。
“大哥,似乎都坐满了。”宁朗被众人眼光一扫很是不自在,抬眼瞟了庭园几眼,似已没有空位。
“嗯……”宇文洛大眼扫了扫,忽地眼睛一亮,“还有一个最好的地方呢。”
“哪?”宁朗伸长脖子再看了看,园中确实没有空位了,唯有庭正中的小亭中还是空的,可大家都没去坐,定是留给主人的。
“跟我来。”宇文洛勾勾手抬步走去,宁朗虽疑惑却也跟着。
“这不是没人么,而且是视野最佳之处。”宇文洛得意非凡的指着面前的假山。
“这……行吗?”宁朗看看假山又看看宇文洛。
“当然行。”宇文洛肯定的点点头,“这假山处最东边,而且只是装饰用的并不是很高,咱爬这上面便可看清整个庭园情况,多好啊。”
“可是……”宁朗还犹豫着。
宇文洛却已一纵身跃上了假山,屈腿一坐,四顾看了看,果然是整个庭园都看得一清二楚,向宁朗招招手:“快上来。”
宁朗见他已坐下了便也跃上假山,放目看去,果如他所说“视野最佳”,不但庭园群英尽可入目,便是长天山庄远近屋宇也看入半数。
“唉呀,来的人可真多呀,许多都是武林名人,难怪近年都要将天支山与英山并列了。”宇文洛一双眼仔细的扫视着满园的英雄,不由感概着。
“大哥都认识吗?”宁朗的目光一一从那些英雄脸上看过,没有一人他识得。
“不认识。”宇文洛目光每扫过一人便亮上一分。
“那你怎知都是名人?”
“没见过至少听过啊。”宇文洛回头白他一眼,“为兄我可是发誓要撰出一部千古流传的《武林沧海史》的人物,岂能不认识这些江湖名人?不但要认识,还要了解这些人的出身、门派、习好,并将他们的武功、品性等一一琢磨透,否则如何写出令后世只可仰望而不可攀及的的武林史书!”
“喔。”宁朗点点头。
宇文洛目光又转回那些江湖名人,一边从怀中掏出纸笔,道:“身为未来武林大史家的弟弟却对武林人事一无所知是很丢脸的事,知道不?所以为兄现在有必要为你补充一些江湖最基本的常识。首先是要明目识人,说起来……”他头又转了回来,“宁朗,为兄要考考你的功课,说说武林中有哪些名门大派?”
这么问题一问出,饶是宁朗思想简单也有些脸红,“大哥,我虽然江湖经验不足,可江湖门派我还是知道些的。”怎么说他也出身浅碧山。
“问你啥你就答。”宇文洛笔杆一敲宁朗额头,“长兄如父知道不,要听我的话。”在家中历来数自己最小,此刻好不容易得着个弟弟,不好好管教一下过过兄长的瘾,怎对得起自己。
宁朗莫可奈何的摸摸头,然后老实的回答:“现今武林共有一百四十七个门派,但顶尖的是一教四派六世家。”
“嗯。”宇文洛点点头,一副孺子可教的表情,“详细说说。”
“一教是指随教,四派是指浅碧、风雾、苍云、桃落,六世家是指天州明家、云州兰家、华州秋家、白州花家、月州宇文家、兰州宁家。”宁朗生怕说错了,屈起十指一一数来。
“嗯,不错,都知道了。”宇文洛再点点头,笔杆一托宁朗下巴,将之脸转向园中,“现在为兄来教你认人,这园子虽不算普天最广的,却也几乎算敛尽天下英雄。”还有几分孩子气的脸上有一双明亮而睿智的眼睛。
宇文大哥正要好好为宁家小弟上一堂江湖名人课时,本来稍有些熙嚷的庭园忽地静了下来,所有的人目光都转向了一个方向。以记录武林大小事为己任的宇文大哥当不会错放任何一件引起关注之事,当下也移了目光顺着众人的视线看过去,这一看呀……不打紧,只是吓得他魂飞魄散恨不能立马便逃,只是此刻众目睽睽之下又岂敢妄动,若犯了那人的忌只怕更不得好果子,当下一拖宁朗让他坐于身前,只盼着那人眼光不利看不到他。
宁家小弟僵着身子莫名其妙的回头看着宇文大哥,不明白刚才还侃侃而谈的大哥怎的一转眼便换了个模样,畏缩得如临天敌。
“大哥……”
“嘘……别说话。”宇文洛连忙伸手掩住宁郎,压低嗓子道,“你挡我一会儿,千万不能让人看到我。”
宁朗口鼻被掩甚是不适,当下只是连连点头用眼神示意着快快放手。
宇文洛放开手,缩着身子躲在宁朗身后,奈何他选了一个“视野极佳”之处,任何人只要稍转头或是抬头便可看到高高的假山之上坐着的两个人。宁朗倒是很好奇的看向正步入庭园的人,不知是什么人物,竟令大哥如此害怕。
那一行共五人。前头两位长者并行,皆年约五旬左右,一个白巾葛衣气度尔雅,目光平和却蕴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