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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宇翔早已等在那儿了,桌上揽了本摄影杂志,正专心地读着。
茜茜蹑手蹑脚地来到他身后,突然捣往他眼睛,装出腊笔小新的声音:“爸爸,你知道我是谁吗?”
他轻轻拉开她双手。“你喔,老是调皮捣蛋。”
茜茜在他身边坐下来,正前方是一整面晶亮的镜子,第一次在镜子里同时看见自己和他,觉得有趣极了。
镜子里的他,还是一样英俊挺拔,今她不住脸红心跳。
察觉茜茜在发呆,他抬起头,也看见镜中的影像,于是搂着她的腰,把头挨向她。“你看!我们真是郎才女貌……”
忽然,茜茜在镜子里看见两个人正从门口走进来。
不是别人,而是嘉琪和季明。
她倏地推开庄宇翔,转头和他们打招呼。无奈当目光接触到季明,她又禁不住笑了出来。都怪嘉琪啦,以后看到季明,不偷笑也很难了。
而季明,却只能对茜茜傻傻微笑,一边纳闷着。
“走啦,我们去吃火锅。”茜茜还是克制不了脸上剧烈的抽动,连忙拉着庄宇翔离开。
“怎么了?什么虫咬到你的笑筋啦?”他莫名其妙。
“等会再告诉你。”茜茜随意敷衍了一句。
饱餐一顿后,他送她回家,一直到了巷子口,她才支支吾吾地说出嘉琪透露的小秘密,季明又再一次被出卖了。
他向后倚着墙,微光中,他的笑意逐渐变浓。“你们这些女生喔,真搞不懂你们脑袋瓜里装些什么……唔……你该不会也出卖我了吧。”
“你少笨了,人家又不是吃饱没事干,怎会做这种无聊事?更何况……人家也没有皮尺。”说完,她又是前翻后仰一阵狂笑,几乎喘不过气来。
“那难讲,搞不好你这个捣蛋鬼还会帮我吹嘘一下,赢过季明呢。”他故意逗她。
“笨蛋、笨蛋!怎么吹嘘法?难道要我捏造一个洋鬼子的size?。而且,人家嘉琪才不会羡慕呢,她说那是大象鼻子。”
“哈!哈!哈!”他也忍不住大笑,冷不防握住她手腕靠近他,假装要给她“验证”的机会。“想不想试试‘瞎子摸象’的感觉呀?”
茜茜猛然一惊,倏忽用力甩开他的手,嚷嚷道:“低级鬼!讨厌、讨厌啦……不理你了……”旋即背过头去准备冲回家,无奈跑不快,又被他从身后一把紧紧抱住,就像被老鹰攫住的小鸡,毫无反抗能力。他握着她肩头将她转身面对他。她嫣红的脸庞在昏暗的路灯下,就像一颗小苹果,令他不忍移开眼光。
被他瞧得浑身不自在,茜茜咕哝着:“放开人家嘛,已经很晚了耶,人家要回去了。”
他却将她搂得更紧,仿佛怕她就这样离开。他柔声说:“茜茜,你好美、好迷人。”视线仍牢牢停驻在她羞怯的小脸和轻启的朱唇上。
“讨厌,花言巧语……”她还想说,他却不给她机会,迅速俯下头封住她的唇。
忽伏上阵酥麻的她急急喘着气,发出娇嗔:“嗯……不要嘛……会被邻居……看到啦……”无奈她却没有半点力气挣脱他怀抱,甚至害怕他若当真放手,自己就会承受不了他给的晕眩而站不稳。
倏地,他的唇离开她的,眼神透着若隐若现的笑意,语气却坚定非常:“被看到才好啊,免得一些三姑六婆认定你做她们媳妇。我要让大家知道:凌茜茜我庄宇翔是要定了,天皇老子也抢不走!”
不知怎的,他嚣张跋扈的一番话,却让茜茜心湖起了一圈圈感动的涟漪。她再也找不出任何理由来拒绝他的热情拥吻……
凛冽的北风,全然穿透不了他们的拥抱!
中午,嘉琪威逼利诱茜茜陪她到校外的小巷吃米粉汤。
茜茜本来懒得走这段不长不短的路,但是拗不过嘉琪的苦苦哀求,只好勉为其难地答应她,顺便去见识一下她所谓的“此味只应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闻”是怎么一回事。
没想到小小的一摊,却能吸引络绎不绝的人潮,还有人乖乖排队等候着……当然包括她俩。好不容易轮到了座位,茜茜看见嘉琪脸上出现满足兴奋的神色。
“老板!两碗米粉汤。”嘉琪近乎手舞足蹈。
传说中的美味迅速送上来,茜茜好奇地尝了一口,不知是否因为等久了更珍惜,还是被它的口碑影响,茜啻明白了它受欢迎的道理。
撇头一看,学姐和学长也围了一桌埋头享受着。
“不错吧?”嘉琪捞起一匙吹凉了,微笑着送进嘴里。
“嗯,算你有品味。”茜茜夹起一块油豆腐,好香哪。
嘉琪心情一开朗,就多话起来:“喔,对了,刚刚上课超爽的。”
她也夹了一块油豆腐,茜茜着实佩服她居然不用先咬成对半,就可以直接塞进口中。
“你是指‘意文’的事?”茜茴微笑道。
“对呀、对呀!”嘉琪笑得好开心。“你没看到那个臭屁鬼被将了一军的尴尬表情。哈,爽毙了,意文真是帅呆了。”
嘉琪指的臭屁鬼,是“医疗纠纷与法规”这堂课受邀来演讲的教授。据说来历不小,又有什么院长、会长、理事长之类的头衔。他一进教室,并未如其他演讲者一样面带笑容向大家示好,反而一副被倒会的凶狠表情。讲到一半还离题,口沫横飞地批评起现在的大学生一文不值,难道他忘了底下坐的全都是大学生?既是受邀来演讲,态度本就不应如此强硬,人家说强龙不压地头蛇,而他似乎全忘了这个道理。后来,他又说现在的大学生不关心政治、不关心社会云云,见同学们一副不以为然的表情,他便自信满满地问道:“就拿你们班来说吧,我相信一定没人参加过学运……”
“有!”突然一声铿锵有力从丹田发出的声音。
是意文,大家纷纷向她投射崇敬的眼光,好一个女中豪杰啊。
“啊!”教授的锐气顿时降低。“你……参加过哪一次?”
“我每年都参加。”声音依然宏亮。
“呃……”教授的音调更缓和了些。“每年?”
“对呀,我每年都参加‘学生运动会’啊,学生运动会不是简称‘学运’吗?”她故作正经解释着。
这时,哄堂大笑已是不可遏抑,只见台上的教授脸上青一阵白一阵,还好时间也到了,他匆忙道了声再见速速离去,留下一班上的一阵阵哗然。
午餐时刻,几首人人都津津乐道着意文的耍宝过程。
填饱肚子后,茜茜和嘉琪胀着肚子慢慢踱回医学院,下午还有解剖课呢。唉!想到就头痛。
一晃眼,学期也将结束了。
解剖实习课的吴助教在前头说明期末考试的方法:“各位同学,今天宣布的是有关你们生存与否的大事——期末给分的标准。一是笔试,占百分之五十。二则是跑台,也是占百分之五十。至于跑台的规则,我们会在实验室准备好人体器官或组织,绑着红丝线的地方就是题目,同学一个一个轮流考,一题三十秒,共有二十题,十分钟交卷。有些题目不易用肉眼分辨,所以要藉触摸帮助思考和答题,你们最好预先准备薄的塑料手套。”
唉!完了,完了……茜茜不断叹着气。“跑台”,这个可怕的恶梦即将降临,谁也躲不掉。跑台是一种考试的方法,助教会将人体的标本放在一张张实验桌上,同学则要轮流写下桌上摆的是什么东西。
想当初第一次上解剖课时,同学无一不是战战兢兢地进到这间实验室。
一进门,空气中就弥漫着一股令人晕眩的福马林药水味,呛得人难受。因此,往后的日子即使寒流再凛冽,茜茜也绝不空虚着毛衣上解剖实习,以免吸得饱饱的防腐药味,带着满满的恶心感觉回家。
若只是味道倒还好,当茜茜视线接受到解剖台呈现出人形的黄色裹尸塑料布时,不住一阵哆嗦,冷汗直流,差点就向后一个踉跄昏厥过去。她几乎不敢正视“他们”。嘉琪告诉她,总共有八具尸体,每组可分到一具观察。
助教一声令下,每组的男生都得义不容辞地鼓起勇气担当掀开塑料布的任务,茜茜发现他们的手也是不停地颤抖……
因为他们不是医科的学生,所以不必动刀,只需了解人体结构即可。由医学院的同学先将尸体解剖后,再提供给他们研究。一开始先剥开皮看肌肉,切开肚子看内脏,如心、肝、胃……等等,后来,甚至连头颅也被锯成两半,拿出脑和脊髓来观察。
因为供实验的尸体普遍是无名尸,在解剖之前也都会做些处理,例如泡在福马林药水池中防腐。遭遇已经够可怜了,所以大家总是抱着肃穆的心情上课。茜茵常常在心中为“他们”祈祷并且说些感谢的话。久了,也就比较习惯那种冰冷气氛而不那么坐立难安了。
随着经验的累积,几次之后,同学们竟愈来愈大胆,有人根本连手套都不戴就直接摸尸体。甚至嘉琪有次为了找一根血管,低下头在尸体腹腔里翻来翻去时,只差没把她的头伸进去瞧!后来,茵茜惨叫一声提醒她:“哇!救命呀,你的头发……沾到尸体肚子里的水了。”嘉琪却不以为意地拿出一张面纸随意在发梢吸了吸,然后对茜茜一笑,结果茜茜好几天不准嘉琪碰她。
然而,经过一学期的磨练,茜茜依旧没有半点进步。别说是触碰尸体了,唯一看得出她胆子变大的地方是:她已经不会远远躲在别人身后,让别组以为她是那组的成员了。现在的她比较敢站在解剖台旁,让嘉琪拿给她看助教指定每组观察的器官和组织,其实也算勇气可嘉吧。
有一次,整组都找不到一条课本上提到的血管,请来了助教解惑,只见他用铅笔头在尸体胸腔附近拨了拨,便轻易找到了这条微细的血管。
“看到了吗?因为浸在药水中过久,血管和神经看起来非常相似,不易分辨。不过,教你们一个辨认方法:就是用手捏捏看,血管是空心的,神经则是实心的。”助教一边讲解,一边竟拿刚刚那支用来挑起血管的铅笔搔搔头,然后将笔夹回耳朵上方。
此举看得茜茜目瞪口呆、毛骨悚然。
唉!茜茜又叹了口气。混了一学期,只动眼不动手,期未考准逃不过被当的命运。
可是后悔怎还来得及?
谁叫自己选错学院上错系,偏偏挑了个必修解剖实习的系所呢?
一波寒流来袭,偏又遇上期末考,真令人寒到骨里,身子寒,心也寒。还好回到家,桌上大大的透明锅宝正煮着热腾腾的火锅料。
芊芊兴奋地泡了一个热水澡,等在饭桌旁准备大啖美食。
咦?茜茜呢?“茜茜,准备吃饭喽。”她向房里招呼了一声。
“喔。”声音微弱地几乎听不见。
奇怪了,这小孩平常不是最贪吃的,今天怎么有点反常,竟没在饭厅乐得跳舞?莫非生病了!?
芊芊纳闷着打开房间的门,看见一个懒懒的身影正斜躺在床上看漫画。
“喂,”她摇一摇茜茜。“吃饭了。”
茜茜显得意兴阑珊。“我不饿,待会再去吃。”继续盯着手上的“灌篮高手”猛瞧。“看流川枫那只狐狸就可以填饱肚子吗?”芊芊一把夺下了漫画书,迳自翻着。“走啦,爸妈都在等耶。”
出乎意料之外的,茜茜没把书抢回去,只是哀怨地说“姐,人家今天考‘跑台’,真是气死我了,一坨坨的烂肉谁知道是什么?神经和血管还要靠触觉辨认,还好我准备了手套;否则,大概宁可没分也不去摸它。唉,考完后大家都是一脸大便,我算好的咧,有人还把”阑尾“写成了……小鸡鸡……”
芊芊终于明白了妹妹食欲不振的原因了,因一堆烂肉!
她笑着安慰茜茜:“哎呀,没关系啦。不要想它就好了嘛,总比上次的情况好多了啊。”
芊芊指的“上次”是发生在高中时。有天的生物实验,解剖活的吴郭鱼,茜茜哭丧着脸回家,没想到桌上竟摆了道妈妈的拿手菜——糖醋鱼。
一只好大、好胖的吴郭鱼哪。
芊芊这算哪门子安慰?茜茜忍不住又露出一脸可怜的样子哀嚎:“臭姐,人家已经很悲惨了,你还寻人家开心……”
“好好好,”芊芊摸摸她的头,将她的短发整齐地拨到耳后,轻声问道:“真的不吃?”
“呃……不太饿。”
“好吧。不过,喝点热汤怯怯寒,OK?”
茜茜哀怨地点点头,那神情让芊芊也觉得心疼。
寒假一放,芊芊一连好几天接到找茜茜的电话。
奇怪的是,声音听来极相似,似乎都是同一人。
“姐,怎么办、怎么办?”今天茜茜一听完电话,便手足无措地向她讨救兵。
“怎么了?火烧屁股啦?”
“不是啦!你知道……这几天一直打电话找我的是谁吗?”茜茜的语气有着慌
乱不安。
“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