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隆,他都是一皱眉道:“如此铺张做什么?”
潘纫佩除了争宠的本事,佐理后宫的能力全无,碰了几次灰,也很挫败。气呼呼回到滋畹宫,她对谢兰仪道:“陛下小气吧啦,大约是跟先帝学的!现今显阳殿里还摆着先帝的破衣衫,堂堂一国之君,对着破衣烂衫膜拜,好丢份儿!你看看,我不过准备扎些绢花,绑在树上装做真花热闹热闹;不过准备陛下带我们出行的时候,用紫绫做步障;又不过,想百官朝宴上,弄些猩唇驼峰之类的珍馐——陛下怎么就舍不得呢?人一辈子,又有几个三十岁?”
谢兰仪静静地听她发泄,最后笑一笑道:“算了,他就这脾气,当年先帝不是也就喜欢他节俭?”
潘纫佩挑挑眉说:“先帝也是看对谁!我听说,先帝那时最宠江夏王义恭,别人不敢讨要好吃的好穿的,唯恐先帝生气,只有他是一说一个准儿,先帝还抱着他吃饭呢!”
刘义恭,亦即江夏王,是刘裕的第五个孩子。以往一家融融的时候,和刘义康也经常往来,是个笑口常开、面目俊雅的小伙子。当年谢晦和徐羡之,曾为了在刘义隆和年幼的刘义恭中选一个的话题,争辩得不可开交。后来,大家说不过舌粲莲花的谢晦,同意了让刘义隆登极——然后,就是那样的结果!
不过这个名字提起来,谢兰仪别有一番想法。她忖了忖说:“陛下既然不爱铺张,他的生辰,我们又何必逆着他的意思?我看,绢花步障什么的,都不必了。倒是各位藩王久居藩地,隔几年才能一朝,不如许他们入朝进贡,说不定陛下反而高兴。”
潘纫佩觉得这个建议好没意思。但是谢兰仪说刘义隆喜欢,而且从来没有荒腔走板过,她还是决定听劝,长长叹了口气:“好吧!但愿他们进贡些有用的东西来。上回刘义恭这个小子,进贡的是三千刀宣纸,这些玩意儿,有个啥用?好擦屁股么?也是穷哈哈的愣相!”
谢兰仪笑了笑,没有再说话。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卖萌求评求收小剧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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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滋畹宫】
刘义隆:(抽噎)你……你你你……你用针扎人!
谢兰仪:(叉腰)怎么着?!老娘扎的就是你个咸猪手!
刘义隆:嘤嘤嘤~暴力女,欺负人~你个容嬷嬷~我又不是紫薇~嘤嘤~~
谢兰仪:(傲娇地)哼,你就是个抖M!
☆、俟于旃檀
刘义隆听潘纫佩说了他万寿时的安排,先只点点头,过了一会儿才问:“这些主意,不是你想出来的吧?”
潘纫佩愣了愣问道:“为何不是妾想出来的?”
刘义隆笑道:“我还不知道你!”
“那陛下觉得是谁想出来的?”
刘义隆微微一笑:“谢兰仪。”
潘纫佩有些不服气:“陛下觉着,我们俩住在一起,就该当我什么都听她的?”
刘义隆笑道:“你别分辩了,越描越黑。我怎么知道?你怎么不问我怎么当皇帝的?知人之能都没有,当年还能用好檀道济,处置掉谢晦徐羡之?”
潘纫佩被说得一愣一愣的,半晌嘟了嘴说:“果然,陛下了解谢美人,谢美人也最知道陛下。”
刘义隆来了兴趣,偏过头问:“她怎么了解我呢?”潘纫佩怕自己失了口,忙笑着掩饰道:“平常小事,她都能说个八/九不离十,自然是陛下的知己!”
刘义隆扬了扬眉,似乎深受感触似的,最后出口只是淡淡的:“王谢人家,果然琳琅满目,出的都不是凡品。谢兰仪确实能做朕的知音,只可惜……”他没有再往下说,转换了话题,对潘纫佩挥挥手道:“就按现在的法子办。让诸王、诸侯都带家眷进京都拜贺。”
他闭了闭眼,心中有些沉沉的坠痛,可是还是想任性妄为一次,想来也不至于变作周幽王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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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淑妃内治辛劳,恩旨特赐移居显阳殿。
潘纫佩心里狂喜,显阳殿是袁齐妫去世前所居的宫殿,虽然想到她人死在里面,有些别扭感,可是,那可是帝后燕居的地方!虽然没有正了皇后的名分,可是意味着什么呀!潘纫佩笑容满面对谢兰仪道:“总算没有白辛苦!虽然离那位置还差一步,但是究竟只差一步了,可喜可贺啊!”
谢兰仪顺着她的意思恭贺了几句,又嘱咐道:“太子虽然移到东宫读书,不过显阳殿是他阿母的旧地,会经常来瞻仰,娘娘切记不要心急,事缓则圆是不易的道理!”
潘纫佩笑道:“好,我听你的,便宜那小杂种几天。”
谢兰仪警告道:“陛下性好猜疑,娘娘不要又急吼吼的!想想皇后去世的时候,若是你不把事儿往身上揽,陛下反而疑你;反倒是你自承害了皇后,陛下一听:发觉也不过而已,心头全无窒碍,反倒多念娘娘的谦让贤德。如今太子之位稳固,将欲取之,必先与之。娘娘切记做出疼爱太子的模样,也多让俩兄弟在一起玩耍玩耍,将来才好图谋,否则,先落了人家的眼,一切就别谈了。”
潘纫佩点点头说:“我晓得了。宁可把太子惯坏,让他阿父自己下旨废黜,我家刘濬就顺势而上了。刘劭这小杂种,且让他多风光两天!”又啧啧叹道:“怪道陛下说你‘知音’,你果然懂得他!”
谢兰仪警觉地问:“陛下说我什么?”潘纫佩挽着她的胳膊亲热地笑道:“嗐!瞧你这样子,吃惊打怪,活似见了鬼一般!陛下不轻易夸赞后宫的女子,你得了这样的彩头,怎么一点喜色都看不见?欸!我去了显阳殿,日后这滋畹宫就是你一个人居住了,这些兰花儿,你可替我好好照应,我当了皇后之后,还是时不时要来和你说说话的呢!”
谢兰仪心里,其实挺烦潘纫佩,一个人能得清净,自然是好事,但是,真的只剩一个人居住那么大的宫室,心里又有些害怕,尤其担心刘义隆再次前来,到时候连个推让他的地方都没有。
不过,好在刘义隆之后又过来了数次,都没有进犯分毫,他似乎就是喜欢过来看看兰草,然后坐在那里盯着她的脸闲话,谢兰仪再冷脸对他,再言语上刺他,他也都笑嘻嘻全不在意。重锤打在棉花上,谢兰仪嘲弄也嘲弄烦了,骂也没词儿了,再见刘义隆过来,只好哀叹一声,自顾自刺绣、读书、浇花,假作连这个人都视而不见、听而不闻。偏偏刘义隆就是脸皮厚,再被慢待都不在乎,反而越发跑得勤快了。
“兰仪,怎么许久没有听见你弹琴?”
谢兰仪挂着脸说:“没心情。”
刘义隆笑道:“那是你不够开阔!嵇康临刑,《广陵散》一曲绝响,哭倒刑场多少人?!”
谢兰仪冷笑道:“陛下若是赐妾一死,妾一定含笑奏一曲。”
刘义隆吃了一噎,可马上又笑嘻嘻说:“诶,等天下平靖些,我到各处出巡,我们去广陵看潮水好不好?”他见谢兰仪不愿意理睬,已经自顾自在那里绣起花来,倒也不恼,坐在她身边,看她麻溜儿地一针针一线线地在绣架上劳作,便也在她身边指点江山:“……这鹤羽还不够饱满,怎么弄得铩羽而归似的?还有这丸朝阳,隐在云霞中时不是这副样子的……”
他突然又说:“我以前替先帝镇守各关隘时,曾到过广陵,亲自登岸边碣石,东望沧海,潮水气势恢宏,浩浩汤汤,浪拍礁石时,宛若雷鸣在耳。实在是不可不去一睹风采!”
谢兰仪有这么一瞬间觉得自己似乎心动了动,旋即气恼地告诫自己,别被刘义隆的花言巧语哄骗了。她撇撇嘴不吱声,倒要看看他一个人能絮絮叨叨多久。果然,他大谈了一会儿广陵潮,又讲了讲他出镇荆州时的事情,终于住了口。谢兰仪等着听他拔脚离开的步伐声,半晌没有听到,不由好奇地偷眼往身边一望——
一下子吓了一跳,刘义隆凑在她侧后方,一点呼吸声不闻。刘义隆轻声道:“我摒着气呢,不会吹散了你的丝线。”
谢兰仪扭头想躲,被他轻轻揽住,在脖子上啄了一下。谢兰仪厉声道:“陛下!”
刘义隆笑道:“你再拿绣花针戳我呀,看我躲不躲!”
谢兰仪泪珠子直在眼眶里打转儿,更加提气高声道:“放手!”
强扭的瓜不甜,刘义隆有些没意思,加之看到她气急而涨红的脸颊脖子与耳朵,讪讪地撒开手。谢兰仪的眼睛里滚落下一串泪珠,静静候着刘义隆大发雷霆,或是怎么阴狠地处置自己。但他只是静静的,过了很久才说:“对不起,我忘情失仪了。”
“陛下乃是至圣之人,若总是这般‘忘情’,难免叫人齿冷。还请陛下自重!”
刘义隆听着她带着哽咽泣涕的声音,心里坠坠的不好受,那些想与她争辩的话、想威胁她逼她就范的话,一句都说不出来。
他像做错事般立在她身后,她在哀哀地哭,仿佛是贞女被侵犯了似的。刘义隆终于说:“你想要要什么,我尽力满足你好不好?”
“我什么都不想要!”
“难道……”刘义隆缓缓说,“见见玉秀这个恩典也不想要?”
谢兰仪猛地转过头直直地盯着他:“陛下不要再拿玉秀威胁妾好么?!”
刘义隆张了张嘴,好一会儿才发声:“你就是一直这么想我的?——你设计让潘淑妃邀请诸王进京为我贺寿,难道就没有别的意思?”
这回,轮到谢兰仪愣住了。她这才体悟到潘淑妃的话意:他们俩竟然相互这么了解!若不是仇雠,还真的可做知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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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的三十万寿紧锣密鼓地筹备着。恰逢寒冬,四处凋敝,刘义隆又不肯铺张,宫里只是新刷了彩漆,四处点着明晃晃的灯烛,前朝时皇室和世族富户们最喜爱的奢靡玩意儿一概不见。
皇帝在前朝接受百官朝贺,要到晚膳才是回后宫和自家人热闹。太子和略大些的皇子也是一同随侍皇帝,亦是对他们的锻炼。潘纫佩作为后宫最高位置的嫔妃,俨然一个无冕的皇后,拿捏着步调,装出一派高贵娴静的气象——可惜,骨子里带出来的东西,毕竟装不像。
皇后袁齐妫所生的长女刘英娥,是刘义隆孩子里最大的一个,已经十一岁了,虽然未曾出嫁,但疼爱她的父亲已经加封了东阳公主,食邑丰厚自不必提,公主也自成的一副目不斜视的贵家做派,正眼儿都不瞥潘纫佩一眼,反而时不时地对潘纫佩那些流露出来的张狂轻贱模样小小地撇一撇嘴。
谢兰仪是低等嫔御,只有侍立在一旁的份儿,她眼睛不时地巡睃在贵妇人群中,终于见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她悄悄过去,小声道:“王妃万安!”
被问好的,是江夏王妃,亦即刘义恭的嫡室,她明显愣了一愣,才挤出笑来回了礼:“谢美人万安!谢美人何必如此客气!”
两个人在刘义康在世时少少的有些来往,虽不熟稔,还算是认识的。谢兰仪红了脸轻声道:“叫王妃笑话了!”
这本该称“四嫂”的人,如今做了皇帝低微的妾室,而且还是二嫁,名不正言不顺。江夏王妃又知道另一层关系,自是难堪,趁别人不注意,低低说道:“她下午玩得疯了,这会子保姆抱去睡了。大约晚宴时才能过来呢。”
谢兰仪忍住眶子里的泪水,亦低声说:“她……承蒙王妃照顾,一切可好?”
江夏王妃不知如何回答才好,好半天才说:“一会儿,美人自己瞧吧。不过——”她瞥瞥四周,又警示地望着谢兰仪。谢兰仪点点头垂泪道:“是,我都晓得!”
作者有话要说:
☆、遗珠沧海
正谈得无话可说,觉得尴尬之际,外面小黄门气喘吁吁拍着手掌飞奔过来。大家便知皇帝在前朝已经忙完,该到后宫来参加晚宴了。显阳殿里交谈的各位贵妇们一下子安静下来,接着微闻“窸窸窣窣”的衣摆裙裾摩擦的声音,“叮叮铃铃”步摇、璎珞相击的声音,大家各就其位,恭候皇帝刘义隆的驾临。
刘义隆是怎么走进来的,大家是怎么按部就班行大礼的,甚至晚宴是什么时候开始的,谢兰仪都感觉浑浑噩噩如牵线木偶似的。只有太子刘劭和潘妃所“生”的刘濬在一张桌子上落座时,几句童言让她稍稍多注目了一下子。
刘劭和刘濬年龄差得不大,都是刚刚读书,刘濬跟在阿兄的屁股后面,两个人倒是玩得乐呵,吃得满嘴流油。潘纫佩恨铁不成钢地瞪着自家儿子。而刘义隆则对两个孩子都很疼爱,虽然两人有些错乱规矩,但他一声都没吱,笑融融地望着他们俩闹腾。
谢兰仪又紧张又期待,终于盼到江夏王妃出门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