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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动声色的缩回手来,远黛状若安然的垂了首,仿佛什么也没感觉出一般。只是若然留心,却仍可发现,一抹娇红正自她的腮畔一路而下,染红了粉白玲珑几近透明的耳垂。
默不作声的斜倚在船舷上,远黛慢慢的剥着莲蓬,偶尔托一粒于掌心递了过去。百里肇见着,也不等她言语,便自拈了送入口中。小船甚是狭窄,二人并肩坐于船头,却是呼吸相闻,气息相绕。抬眼见前方流水悠悠,两侧高挂的各色灯笼,映于水中,便幻成了迷离的影。
月影静华,灯影凌乱浮动,一动一静之间,却自有一番古怪的谐和味道。小船穿梭其中,却将这一片本该清宁安逸的景致剪碎了开来,光幻迷离之间,令人不觉沉醉。
二人都不言语,只慢慢的吃着莲子,举目去看河道两边的热闹纷呈。
这一刻,一切的繁华,一切的纷扰,似乎都与他们无关。他们有的,只是这一舟的平静,竹篙欸乃,却愈发衬出这一片宁静来。不知不觉间,小舟却已行了许久。
枫桥镇并不大,而水乡的特色又是水道蜿蜒往复,仿佛无有尽头。
那船娘年纪虽小,却甚是晓事,见二人并肩坐于船上,悠然赏景,便也并不催促,只慢慢的摇着橹,尽量挑着不重复的水道,一圈又一圈的绕着。
对于这一点,远黛自然早有所觉,但没什么缘由的,她却并不想打破这一刻的沉寂,因而只沉默的斜倚在船舷上。不知何时,却连莲蓬也都懒得剥了。
觉出她的懒散,百里肇偏头看她一眼,问道:“可是累了吗?”。乘船而行,比之陆上行走虽然更要舒适许多,但出门在外,人总是更易觉得疲惫一些的。
不意他会问出这么一句来,怔得一怔后,远黛才笑着摇了摇头道:“我不妨事的!你也还好吧?网不少字”口中说着,她的目光已自然而然的落在了百里肇的双腿上。
淡淡一笑,百里肇伸手捶了一捶自己的双腿:“略觉有些酸痛,不过却让我觉得很真实、很痛快!”过去的几年里头,这两条腿虽不是全无感觉,但腿上所有的疼痛与酸麻却都不那么真切,仿佛隔着一层一样。而如今,这种感觉终于离他远去了。
默默看他一眼,远黛平静言道:“虽如此,还该仔细着些才好!”言下隐带关心。
稍稍挪动一下已觉酸麻的双腿,百里肇答道:“我知道!”事实上,这双腿如今虽已可以活动自如,但却正如远黛早前所说的,并不能长时间的站立行走。而这,也正是他随身携带双拐的原因所在。好在他自幼习武,臂力颇健,以拐行走,也不觉太过辛苦。
因着双腿微微酸麻的缘故,挪动之时,百里肇不自觉的拧了一下双眉,远黛在旁,却早将他这一细微表情看在眼中,轻蹙一下蛾眉,她倾身过去,伸指在百里肇腿肚处轻轻一捏。察觉到那处肌肉已微微僵硬,却不由得她不拧了眉:“不早了!该回去了!”她很快道。
百里肇虽无意拂逆她的意思,然听了这话,却还忍不住的笑了一笑后:“眉儿忘了,我们还没用晚饭!”远黛一怔,旋即无奈的笑了起来。这事儿,她还真给忘记了。
顾自偏转了身子,远黛向那在船尾处摇橹的船娘叫道:“姑娘……姑娘……”
那船娘听得她叫,忙停了橹,探头笑吟吟的问道:“客官有什么吩咐?”
远黛笑笑,便吩咐道:“这镇上最好的饭馆是哪一家,且送我们过去吧!”
那船娘听着这话,少不得答应一声道:“我们这镇上最好的饭馆却是许家酒楼,离着这里倒不甚远,二位略等,马上便到!”
那许家酒楼果如那船娘所言,离着这处所在极近,那船娘摇橹不过数下,弯过一条狭长水道,前头便已见了一座不大不小的二层小楼。那楼看着倒与周遭屋宇相差不大,青瓦白墙却自清新悦目。只是那小楼门口,却有一面酒旗飘飘扬扬,旗上赫然两个大字:许氏!
远黛依稀记得,先前自己等人仿佛曾从这里经过,只是全没在意而已。
那船娘见着那面酒旗,却早脆生生的叫了一声:“到了!”口中说着,已自弃了摇橹,取了竹篙,将船拢岸,而后先一步上岸,系好了缆绳,这才过来,扶了二人上岸。
远黛对这小船娘倒是颇有好感,及至上岸之后,便自含笑的取了一块碎银子递了给她。
那小船娘倒也实诚,见了那一块足有两许的银子,不觉大吃一惊,忙忙摇手道:“客官给的太多,我可不敢收呢!”江南一带虽则富庶,行船一趟也不过十数文钱,似远黛这样大手笔的打赏,她却还是第一次见。
微微一笑的拉过她的手来,远黛道:“多谢你的莲蓬,我很喜欢!”说过了这话之后,她便不再言语什么,而是转头看了百里肇一眼。冲她摇一摇头,百里肇示意自己无须搀扶,径自拄了双拐,往许家酒楼去了。远黛见状,忙快步的跟了上去。
身后,那名小船娘已匆匆的追了上来道:“我叫紫苏,这镇上人都知道的!二位客官若有需要,可再来找我!”听她这么一说,远黛不免停下脚步,朝她点了点头。紫苏这才朝她粲然一笑,水色红唇轻轻扬起,梨涡浅浅,眼儿弯弯,却是更增了几分秀丽。
二人才刚行至许家酒楼门口,却早有小二迎了出来,客客气气问道:“客官可是姓白的?”
百里肇一听这话,哪还明白不过来,当下略一颔首:“他们人呢?”这小二在门口候着,自然只有一种可能——他是得了别人的嘱咐。而嘱咐他的,除了岳尧二人还能有谁。
岳尧与沅真果然正在二楼临窗的位置坐着,见二人上来,便忙站起身来。几人都知百里肇的脾气,虽见他拄拐过来,却仍无一人上去搀扶,只岳尧起身,拉开了一侧的一张椅子。
桌上,只摆了几碟时鲜的果子,其中一碟,正是青青莲子。
不期然的抬眸看了远黛一眼,百里肇随意道:“你们在这里等了多久了?”
朝那小二一摆手,示意他可以上菜之后,岳尧才答道:“也是刚来不久!我与真儿打听了,知道这许家酒楼乃是枫桥镇上最好的饭馆,便寻了过来。才坐下不多久,便见你们来了!”(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订阅,打赏,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二章 水上行
第三章 岁如流水
第三章 岁如流水
姑苏一地,西邻太湖,东接阳澄,所谓的靠山吃山,靠水吃水,临近水边,水产自然丰富,太湖有三鲜,是为银鱼、白鱼和白虾。雪菜炒银鱼、盐水煮白虾、清蒸白鱼,这三样,正是许家酒楼的拿手好菜。四人坐定不久,酒菜便流水介的送了上来。
四人各自举箸,试过味道后,却还是百里肇先自点头道:“不错!”虽只简单的两个字,但能他口中说出这两个字来,却实在可算得上是难能可贵。
远黛也自微笑道:“常听人说太湖三鲜,今儿可算是尝到了!”
她说这话时候,那小二正捧了一盅河蚌豆腐汤来,闻言之后,忙笑着接口道:“几位客官有所不知,敝店的湖鲜都是每日早间有人自太湖送来,故此论起新鲜来,这枫桥镇上却是独此一家别无分号。四位客官来的时候正好,若换了五月里,这个时辰,还真未必就能吃到”
这话一出,四人倒都不由的笑了笑。但因这许家酒楼在这枫桥镇上确是名气甚大,四人却也并无嘲笑之意,百里肇更挑一挑眉,突如其来的问了一句:“这枫桥镇上酒楼以你们许家酒楼为第一,却不知客栈又是哪一家最好?”
他忽然问出这话来,却由不得远黛三人各自吃惊,六道目光几乎不约而同的看向了百里肇。众人这一路行来,遇到名胜之地,虽也下船游览,但每到晚间,却总会回到船上歇宿,至今从无例外。而今日百里肇这意思,分明便是打算在外投宿了。
他们三人心下诧异,那小二却又怎么明白,听得百里肇问,他便自然的竖起一根手指,却指着窗户对面道:“客官且看,敝店对面那一家五福客栈,便是这枫桥镇上数一数二的!”
被他这么一说,四人便自顺势看去,果见对面河岸边上,有一处客栈在,外头同样招摇着店旗。天色虽已渐黑,但这枫桥镇上的灯火却仍足以让众人看清那店旗上头所书的四个大字:五福客栈。百里肇点头,给了岳尧一个眼色,而后却吩咐那小二道:“劳烦你去跑上一趟,替我们定三间上房!”他这里说着话,那边岳尧却早抛了一粒银豆子过去。
那小二接了银豆子,一掂之后,本已笑吟吟的脸上更是笑逐颜开,忙忙的答应着去了。
见他去了,远黛却不免惊异道:“老爷今儿倒是难得好兴致!”
微微一笑之后,百里肇道:“这几日夜夜宿在船上,也实是有些无趣,不是吗?”。
三人自不会去质疑百里肇这一句不像解释的解释,听他这么说了,便也不再多问,只顾自的各自举箸用菜。许家酒楼与那五福客栈不过是一桥之隔,那小二匆匆下楼,过石拱桥,便已到了五福客栈,因此时间不长,便已过来复命,道是已定好了三间上房。
那边岳尧早又叫住了他,令他带话过去正停靠在码头的船上,那小二得了赏,倒也乐得为四人跑腿,一个转身,便又出去了。
这里四人用过了饭,却仍没有离去的意思。岳尧招手叫了小二来,令沏茶过来。不一时送了茶来,却正是苏州名茶,产于太湖洞庭山的碧螺春。与茶水一道送来的,竟还有一篓黄灿灿的橘子。那小二笑吟吟的解释道:“这茶乃是太湖洞庭山所产的上品碧螺春,这橘子,也是产于洞庭山,名唤洞庭红!这个却是才刚送来的,四位不妨尝一尝!”
这小二在这许家酒楼已跑了十余年的堂了,南来北往的客商见的自也不少,但自问从未见过如四人这般气度之人,因此态度愈发殷勤。
远黛在旁见那橘子生的黄灿灿的,甚是可爱,不觉一笑,先自伸手拈起一个:“洞庭红,倒是个极好的名字呢!”一面说着,却动手剥开了那橘子,掰了一半递了给百里肇。
百里肇本也不是小鸡肚肠之人,自不会将这小二的自作主张放在心上,笑了一笑后,便接了那半只橘子,分了一瓣送入口中,却觉入口甚是清甜,倒也并不比那些所谓的贡橘差。
四人饮过一壶茶,吃了两个洞庭红,再看天色,已愈发的黑了,窗外,灯光掩映着碧清的河水,却是亮如白昼,便连天空所挂的将圆之月也在这般水色灯光之下完全的失去了光彩。
不期然的微微一叹,远黛有感而发的道:“又快十五了吗?”。
百里肇闻言,只移眸看了她一眼,却没言语。岳尧自是不会去接远黛的话,仍自如常的坐在那边。眼见二人无语,一直沉默着的沅真便也只好开了口:“还有三日,便是中元节了!”
中元节乃祭祀先人的日子,因此又被成为鬼节。而在中元节这日,按例是要放灯的。
觉察出沅真的诧异,远黛抬眸笑笑,却道:“我只是忽然想起,今年平京上元灯节时候,我曾与萧姐姐约了中元节一道放灯,如今中元节将至,我二人却已一南一北了!”
沅真听得抿嘴一笑:“中元过后一月,便是中秋了!小姐与萧小姐虽远隔千里,但人在月圆,虽千里也可共婵娟呢!”
这一席话虽是宽慰之辞,却仍让远黛听得心中大慰:“总是你会说话!”她笑着道了一句,一时却又想起云裳来:“云裳那丫头,如今也不知在做些什么?”云裳既与萧呈娴一道,如今自然是在萧呈娴的身边,因此远黛一旦想起来时,倒不免连带着云裳也牵挂起来。
沅真正要答话时候,那边百里肇却忽然的开了口:“时候不早了!我们也该走了!”
岳尧本来对萧呈娴、云裳之流的全无丝毫兴趣,听得这话,忙自应声道:“我去结账!”言毕已自起身去了。无奈的看一眼百里肇,远黛站起身来,取过搁在一边的双拐,递了给百里肇,且问道:“这会儿便过去客栈吗?”。
百里肇颔首,目光掠过沅真之后,却道:“真儿,你自与岳尧出去走走!眉儿陪我先回客栈吧!我这会儿腿却有些酸痛!”这最后的一句话,却是同远黛说的。
远黛听他说是腿酸,面上不觉现出几分关心之色,忙上前扶住百里肇,又将他右手所拄之拐接了过来,递与沅真抱着,这才搀了百里肇慢慢起身,一面走着一面却低声的抱怨道:“我原说了,你这腿须得好好调养一段时日,你却总是不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