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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广逸王……真是了得!”百里肇徐徐道,语中倒也听不出褒贬。
微微蹙了蛾眉,远黛语带不快的道:“这世上。固有良缘天成,但也从来不乏阴差阳错之事。王爷不知内情,又怎可随意评论之!”很显然,百里肇如此评价广逸王让她甚是反感。
“阴差阳错?也许吧!”无意与她多加争辩这种于时局无关之事,百里肇干脆退让。
他这么一退,远黛倒不由沉默了下去。好半晌,她才忽然问道:“若是这事发生在王爷身上,王爷又当如何处之?”对于广逸王之事。她其实并没有太多的了解,也无意仔细打听。过去的事,毕竟早已过去,而大金后与小金后又都薨逝得早,事实上。她从没见过大金后,对于小金后的印象也淡薄的很。只依稀记得,那是一个绝美而高傲的女子。
“我?”没料到她会问起这个,微拧了墨眉思忖一刻,百里肇才道:“这种事情,绝不会发生在我的身上!”话说的很是简单,语气却是斩钉截铁,不容置疑。
偏头去看百里肇,远黛看的很是认真。正色的与她对视,百里肇也并不言语。二人就这么静静对视片刻,远黛才忽然“噗哧”一笑,却是迥异平日的明媚灿烂,耀得百里肇一时竟不舍得移开眼去:“王爷这话,不知却是说给谁听的?你还是我?”远黛平日多是沉静安然,此刻陡然一笑,竟是无由的显出十分的妩媚来,一双明眸更是盈盈若水,竟能勾魂摄魄一般。
没来由的心中一阵酥软,百里肇忍不住倾身上前,一把将她揽进怀里:“你说呢?”不自觉间,呼吸竟已沉重了几分。目之所及,恰是远黛莹洁胜雪的圆润的耳垂,让他不由的张口轻轻含住。怀中柔软的身子似是轻颤了一下,旋之而起的便是一声低低的娇吟。
月色愈发朦胧,纱帐之内,春光乍泄。
及至一切平息,百里肇却仍无睡意。怀中,远黛早已沉沉睡去,她的身体一直娇弱,体力也远不及他。默默注视着那张沉酣的娇颜,百里肇有片刻的失神。今夜的远黛,无疑是有些不同的,往常的她,虽并不排斥与他欢好,但也绝不会似今日这般热情到近乎热切的地步。忍不住的抬起手来,轻轻抚上她的眉眼,百里肇心中竟无由的生出一种嫉意来。
毋庸置疑的,今日的她所以那么反常,与她今夜说的这些话不无干系,也就是说,与那个身在南越的男人不无干系,这一点,实在让他无法再以平常心待之。
抚着她的眉眼,他的动作已极轻柔,却仍让敏感的她有些微微的不耐。蹙了眉头,她有些不快的抬起手来,挥舞了一下,仿佛要挥去什么一般,口中更喃喃的吐出两个字来。
这两个字,她说的很是含糊,但因只是两个字的缘故,他却仍是听明白了。面色陡地一寒,几乎在下一个瞬间,他已含怒的重重将她推了出去。许是累极了缘故,远黛只低低的嘤咛了一声,仍旧不曾睁开双眼,只在稍稍挪动一下身后,继续沉沉的睡了过去。
怒火陡地狂炽,这一刻,百里肇几乎有一种冲动,想要掐死眼前沉沉酣眠的女子。一连深吸了几口气,他才总算压下了心中的怒火,想也不想的翻身坐起,披上外衣,百里肇站起身来,几乎一刻也不想停留的快步走了出去。
外头,守夜的乃是文屏。见百里肇忽然满面怒色的大步走了出来,文屏不觉惊了一跳,下意识的轻呼了一声:“王爷……”一时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冷冷的扫了一眼文屏,百里肇就这么一言不发的快步走了出去。
怔愣的看着他大步离去的背影,文屏忍不住激灵灵的打了个寒颤,犹豫片刻,终于还是匆匆的走了进去。出乎她意料之外的,内屋床上,远黛正自懒懒的靠在床头上,乌发散乱的披拂在只着月白中衣的单薄身躯上,面上既有疲惫也有淡漠。见她进来,也只淡淡一扬眉:“王爷走了?”她问道,语调却平静的让文屏吃惊。
“小……王妃……我不明白……”今夜是她守夜,一直守在外头的她自然免不了听到一些屋内的动静。虽说一些私语她听不真切,但里头发生了什么,她却还是知道的。
淡淡一挑眉,远黛漠然道:“你也不必明白什么!你只记得,今夜什么也没有发生!”一面说着,她已挥了挥手:“下去休息吧!今儿不会有什么事了!”
文屏张口想问什么,但目光触及远黛冷寒如水的眸光,却终究什么也不敢问出,低低的答应了一声后,她带着满腹的疑问,悄然的退了下去。
目注文屏离去的背影,远黛无声的轻轻一叹,身体虽已累极,脑子却是出奇的清醒,清醒到近乎亢奋,让她根本无法入眠。目光不期然的轻轻一转,落到了床前一片如雪的月光上。
今夜的月光……可真是好极了……她无由的想着,随即“嗤”的一声笑了出来。
…… ……
诧异的看着面色铁青的百里肇,岳尧甚至有一种冲动,想要无声的退了出去,装作自己从来不曾进来过。可惜在他还未做出举动之前,百里肇却已看到了他:“岳尧!”他淡淡的叫着,语声却是淡漠如冰。
不自在的轻咳了一声,岳尧呵呵干笑了一声,上前行礼道:“这么早,王爷找我有事?”
冷淡的扫他一眼,百里肇径直的问道:“沅真呢?”
没想到百里肇这时候唤他过来,问的竟是沅真,怔愣片刻后,岳尧才不无疑惑的道:“沅真……她在回春药铺。怎么,王妃……不,王爷找她有事?”他几乎脱口的便要说出王妃找她有事,但转念一想,又觉远黛若要找沅真,必不会让百里肇带话,因此生生的改了口。
“你去回春药铺,命她来王府见我!”百里肇淡淡吩咐着,脸上一丝笑意也无。
岳尧在他身边多年,对他的脾气即便不是一清二楚,也能摸到个八九分,听得这话,神色不免有些古怪,迟疑一刻,忍不住问道:“王爷找沅真过来,可是有什么事儿吗?”
“有!”百里肇干脆利落的答道,却并没有解释的意思。
见他如此,岳尧不由愈发忐忑:“不知王爷找她……是什么事?”他壮着胆子问道。百里肇这副模样,便是他从前也难得一见,怎由得他心中不暗暗担心。
墨眉不耐的一皱,百里肇的眼神愈发冰寒刺骨:“叫你去,你去就是了!”
正文 第九章
沅真缓步进入澄怀居时,第一眼便见远黛神态慵懒的斜歪在软榻上,双眸微阖,似睡非睡。忍不住的暗暗叹了一声,沅真轻步上前,行礼唤道:“小姐……”
鸦睫微颤,远黛略略开眼:“沅真,你怎么来了?”她虽问着这话,语气却并不意外。
听她这么问了,沅真也只有答道:“是王爷命我来的!”百里肇命岳尧传话给她,让她过来王府一趟,但却什么也没对她说,只让她来找远黛。沅真可说是满头雾水而来,她唯一可以猜到的是,百里肇与远黛之间必然发生了一些什么事,但具体是什么,她却说不上来。
而在见到远黛之后,她更肯定了自己的想法。她与远黛自幼一道长大,对远黛的脾性可说是再了解不过。一看远黛如今的样儿,她便知道,远黛心中也并不好受。
点一点头,远黛缓缓坐直了身子,指着身侧黄花梨木雕花官帽椅道:“坐下说话吧!”
沅真一笑,依言坐下后,毕竟又追问了一句:“小姐与王爷……这是怎么了?”她来这里,为的就是这事,况她与远黛之间的关系又非常人可比,因此直截了当的有话问话了。
没有答她的话,有些出神的发了一回呆,远黛忽然道:“沅真,昨儿我做梦了!”
沅真听得一怔,不免诧异的拿眼去看远黛,有些想不明白远黛忽然说这话的用意何在。
“我梦到……梦到很多年以前,我、大哥还有四哥一道去空丘山踏青……”远黛的声音平淡而低沉,话语里头仿佛压抑了许许多多的东西一样,让人无由心颤。
“空丘山”这三个熟悉的字乍然传入沅真耳中,却让沅真没来由的嗓子发梗。空丘山位于郢都西南,空丘山又称桃花山,山上遍植桃林。山下则陵水如带,陵水畔,更是风光明媚。每值春日,空丘山左近总是人山人海,视为郢都左近最为著名的踏青之地。
从前还在南越之时,远黛每年总会带她们一道前去空丘山踏青。
对沅真的失神,远黛恍若未见,她只是静静的继续说下去:“空丘山下,有许多狗尾巴草,每次看到。我们总会忍不住拔几根互相挠痒痒……”
她身子素弱,这是胎里带出来的毛病,纵然广逸王精通医术。对她更不惜花费,也没法子彻底给她治回来。而这样的毛病,在她幼时便更显明显,那时候的她,容易累。爱睡觉,有时甚至说着说着话,便忽然睡着了。石传珉与石传钰二人几乎是看着她长大的,对她的毛病自也清楚明白得紧,每每带她出去玩时,总会带上几个人。带着帐篷。
那个时候,石传钰最爱做的事儿,便是在她熟睡将醒时候。拿了狗尾巴草轻轻挠她的眉眼。每次轻轻一挠,她便总抵不过那种痒痒的感觉而很快醒过来。及至她年纪渐长,身体也渐次调养健壮了后,她也开始以牙还牙,如法炮制他。这样的日子。在远黛而言,其实是早已过去了。而在离开南越之后,也再无人会挠她的眉眼,偏偏昨日,百里肇无意中做了。
半梦半醒中的远黛,下意识的便叫了一声:“四哥……”这一声叫出之后,她其实便已猛省过来,睡意也因之全消。但她知道,那个时候,无论怎样的解释都是苍白无力的,她也只得索性继续装睡。有些事情,既已发生了,她也无力再去更改什么,只能由得它去。
沅真静静听着,心绪早已随着远黛淡淡的语声飞的远了。南越的那段时日,无论是对远黛,还是对她们,都是一生中无法磨灭的过往,可以不去想,然一旦想起,却不由怅然若失。
屋内寂静了片刻,远黛才又淡淡道:“昨儿,我不小心在王爷面前叫了一声四哥!”她知道沅真是为何而来,而她所能给她的,也只有这个答案。
沅真默默,半晌才苦笑道:“王爷……似乎很在意这些!”她所能说的,也只有这句话。
唇角微微一扬,勾勒出的笑容却带了几分苦意,远黛淡静的道:“这种事情,没有哪个男人会不在意!即使他对我本来没有什么,怕是也免不了心中不快!”成亲这么久,百里肇对她究竟如何,她心中当然明镜也似。她相信他是真心,而她也无法不为所动。
只是她的心中,毕竟还有几分放不下,还有几分戒慎。她放不下的并不是从前,她与石传钰之间,固然有几分旧情,有几分失落的少女情怀,但这些,都还远远不到刻骨铭心、矢志不渝的地步。尤其是在大哥石传珉身死、父王石广逸心灰求死等事之后。她放不下的是她自己,她的理智与冷静,让她总是不由的想着将来,也没法子不管不顾的完全投入。
让她戒慎的,则是他的身份,他如今贵为亲王,若无意外,日后当能登基为帝。这样的身份,总让她不由的想起皇伯父景轩帝与父王石广逸之间的事。她会不由自主的想,将来有一日,他终究是会有三宫六院的,而她也总会老去,她不可能永远保持如今的容貌。
有一日,她会容华老去,而那时,却正是他威权最盛的日子。
她并不害怕与人玩弄心机,也自信有足够的能力能够拿捏得住宫中的那些女人们。但她却会不由的想,以自己的后半生,与她们去争那些虚无飘渺的东西,真的值得吗?
为了一个早已厌倦了自己的男人,与那些年少美貌的莺莺燕燕在那个压抑的后宫之中争来夺去、以此来消磨自己的下半生,她觉得不值,极其不值。那样的日子,她更不想过。
因为这份放不下,这份戒慎,她小心的,一点一点的称量着百里肇,再小心的、一点一点的称量着自己,不愿少给,也不想多给。然而,这世上有些东西,本就是称量不得的。
她愈是小心,便愈是害怕,也愈来愈发现,原来自己真是小家子气的很。
长长的叹了口气,远黛静静道:“你与岳尧的事,尽早办了吧!”
不意她忽然说起这个,沅真明显的怔了一下,诧异道:“小姐怎会忽然说起这个来了?”
疲惫的微微阖眼,远黛淡淡道:“也许……我会回去南越……”就这样其实也没什么不好的,她原本想要的,只是一场交易,而如今,这场交易已不再那么的单纯。
甚至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