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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一章
见谢意离去，江雨心这才端起一旁的一只茶盏，细细品起来。心中思量着，这个表哥怎么就这么难以捉摸呢。她来这谢府也有半年了，这半年来她也将谢家内宅表面上了解了七七八八，可她仍然是一点都不能理解这个表哥。不管是内宅还是外面总是有人说他不学无术。可要说他为人平庸愚钝，不着调吧，偏偏能在半年内就独自撑起谢家的半边天。有人说他最是不好女色，看着要到弱冠之年，却是连房里人都没有一个。可若说不近女色吧，偏生还为了一个大丫鬟跟江氏几次闹翻了脸。
江雨心有些郁闷了，本来江家让江雨姝来自是有想要结亲的意思。谢府的荣华她也看在眼中，这姻亲若是结下于江家来说却是有利。江氏对江雨姝的疼爱她也是看在眼中的，姑母到底是十分偏疼娘家姑娘的。只是疼爱归疼爱，这江氏却是没有半分想要结亲的意思，从来也没有说让谢意跟江雨姝亲近过。这般看来，即是谢望跟江氏两人没有在同江家结亲的想法了。恐怕最后便是江雨姝在江南养上几年身体，然后再回京都了。
想到这江雨心不禁心上一紧，江雨姝是江家正儿八经的嫡女，身份地位自不必说，性子也是温良。待将身体养好些，回了京都即便比不上谢家，到底也会有门第不错的良配人选。可她就不一样了，在京都那地方，稍稍有些体面的人家都是极为看重身份的。哪怕你有千般好，搁在庶出的身份上也是不显的。她就是个养在姨娘名下的孤女，生母早就没了，又不受父亲的宠爱。别说妄想什么有头有脸的门第了，就算是想找个一般点的清白人家都难。江府也是有门槛的，江家自然不愿意落了脸面，将女儿许给门第低的。可若是高门，她这样的身份恐怕就只有给那些上了年纪的做个继室了。
江雨心不愿意，她不能就那样回京。她希望自己也能够过得好，希望能够不用再看人脸色。所以她将目光放到了谢意身上，如果能够得到这个表哥的亲睐，她是不是能够远离那样的结局了？她不知道自己会不会成功，可是她想赌一把。这半年来，她细心的留意着一切跟这个表哥有关的信息，可是半年过去了，她却是有些欲哭无泪。这个表哥行事也太无章法了，完全令人琢磨不透。
“五儿，天色这么晚了，咱们也回去吧。”谢妍见江雨心一言不发的坐着，出声提醒道。
江雨心被谢妍打断了思路，回过神来应下，两人这才分别回了居所。
“姑娘回来了啊。”春来见江雨心回来忙上前去迎着。
江雨心有些心不在焉的点点头，解下身上的披风递给春来。
春来接过披风，在江雨心身旁道：“姑娘，方才西府四爷那边又送来了些东西。”
江雨心心里咯噔一下，看向春来：“什么东西？”
春来有些困惑的指了指一旁的黄花梨木炕桌，江雨心顺着看去，待看清楚桌上的东西有些哭笑不得。那黄花梨木炕桌上赫然放着几个柳条编织的小玩意儿，一个小花篮，两只小翠鸟，都是普普通通的手工物件，值不了几个钱，胜在精巧。若是哄个小丫头，也能讨个新鲜。也不知道这谢家西府的四爷，到底是哪根筋搭错了线，往她这里送了三两回这些小玩意儿了，都是外面市集上选的，虽然不是什么稀罕的东西，却是也看得出下了功夫买的。
江雨心掂起来一直翠鸟看了看，忽然问道：“四爷往咱们这送东西都有谁知道？”
春来想了想：“这个奴婢就不清楚了，只是每次都是翡翠姐姐来送，都是私下里悄悄塞给我，看样子也是没人知道的。”翡翠是四爷身旁的老人了，打小就伺候在身旁的，既然是她来悄悄送的，怕是也有避着人的意思。
江雨心这才放下心来：“知道了，这事你也记着不要说出去就好。”若是被人知道，怕是要乱嚼舌头的。谢游是正经少爷，她一个外来的表姑娘到底不能多生此事端。
春来也跟了江雨心这么久了，虽然不是多聪慧的，好在很是懂事听话，这也就是江雨心一直愿意把她带在身旁的原因。听江雨心这么吩咐，春来自然也就老实的应下了。
江雨心看着手中的柳条编的翠鸟，叹了口气，将桌子上的小玩意儿连同手上这个一起丢到了妆台下面的匣子里。
天气越来越冷了，各个院子的主子那都纷纷用上了炭盆，这个冬天比往年都要天寒，谢家的各个主子都缩在自己暖阁里不怎么出来动弹了。可怜谢意到了年关，事务却更是繁忙，本想着去接顾媛媛回来的，却是一直没能抽出身来。眼看着一天天过去，却是眼瞅着快到了除夕。
谢意无奈本想着派吴桐去将顾媛媛接回来，却想到如今不比往年，若是忙起来顾不上她，再生事端怕是不好。这样想想，谢意最终还是给顾媛媛去了封信。信里询问了她近来可好之类的，最后问上一句这个冬天要不要回来。虽然谢意知道顾媛媛不回来应该是最好，可是心底还是隐隐盼着顾媛媛愿意回来陪他。百转千回的心意，落了笔却是成了个问句。
当顾媛媛收到这个封信的时候，看着最后那句天寒，庭中海棠正盛，可愿归？不禁也起了纠结的心思。顾媛媛虽不太明白谢意这个问句里所涵盖的纠结心理，但是这个疑问却令她有少许为难。
想了好一会，墨滴坏了好几张纸，顾媛媛只得去找空明。空明接过信大概看了眼：“鸢妹妹想要回去吗？”
顾媛媛脸色微窘：“在这住着到底是有些麻烦空明师父了吧。。。”人家是和尚，再不靠谱也是需要清修的，自己一个女客在这住着，还每天做些荤腥怎么想都不合适。虽然荤斋都入了空明的口。。。
空明摇了摇头道：“鸢妹妹不用思虑过多，若是愿意，便是在小僧这里住一辈子都无妨。”空明这话倒是没有玩笑的意思，顾媛媛如果真的在这住一辈子，空明也是不会生出不喜的。
“在这里却是比在谢府中自在的多。”顾媛媛实话实说。
空明笑了笑：“谢公子若是真的要让鸢妹妹回去，就会派人来接的。”言中之意是谢意其实是打算把她留在这边的。顾媛媛听空明这般说，仔细想了想明白了却是这个道理的。只是这信到底还是要回的，思来想去，顾媛媛还是规规矩矩的回了封信。先是向谢意表达了真诚的问候，之后含蓄的表示其实她也是愿意回去的，只是怕会给谢意添了麻烦所以便再此静候他功成身退，来迎她归。
谢意收到顾媛媛的回信看了后觉得还是比较满意的。随着年关的推进，谢府上下逐渐开始呈现出越发忙碌的状态。
这天里谢意收到一封没有署名的信，当吴桐将信递给谢意的时候，谢意拎着手中轻飘飘的信纸，有些诧异。打开信看了几圈，里面只有寥寥几句话，却是看的他喜上眉梢。
“总算是回来了。”
吴桐疑惑道：“爷，谁要回来了？”
谢意乐呵呵的合上了信纸：“备上一份厚礼，明天跟我去趟墨山书院。”谢意口中要回来的不是别人，正是墨山书院中那个脾气古怪却声名远扬的夫子司徒先生。
次日谢意起了个大早，仔细查看手中吴桐递上来的礼品单。单子上的物品十分丰厚，谢意也算是满意，随后又道：“将前些日子广州吴掌柜那边送来的那套玻璃菱花杯也带上，还有那青花白鹤笔洗也带着。”谢意想了想还有什么要添上的，不过看着这要装半车的礼物，觉得先就这样吧。
吴桐一一记下，装备好了礼品，待再进来的时候，见谢意身上穿的却是极为素淡，一身淡青色的直裰上没有任何装点，只是袖口处绣着一圈水波暗纹。
“爷今个儿穿的好素淡。”吴桐忍不住说道。平日里谢意衣装上向来偏爱暗色，也是因为他年纪小，经常面对很多油腔滑调的老管事，怕他们欺他年轻，所以在装扮上也是偏着沉稳。说起来谢意今年才十九的年纪，每日穿着暗紫或玄色，衬得气度也跟二十四五一般。
只是今日里这一身淡青色的长衣，却是让吴桐有些诧异。不知道是不是衣裳衬人，倒是显得谢意有了几分读书人的儒雅气质。
“还愣住做什么，东西都收拾好了？”谢意看着吴桐呆呆的模样不禁好笑道。
一旁的茜草拿了件墨色的水貂大氅给谢意穿上，又将掖在大氅下的长发轻轻拢出，从一旁拿起一个翠玉手炉给递过去。
吴桐忙应着：“爷，都收拾好了，可以走了。”
谢意点点头，接过茜草拿来的手炉，笼在袖中跟吴桐出了门。
☆、第六十二章
刚出门没多久，天上就落了雪，没多大会儿雪就片片犹如鹅毛般大小了。谢意坐在车中，笼着手心里的翠玉暖炉，听着外面簌簌落雪声，有些出神。
他五岁被谢望送到墨山书院，在书院中满打满算也就学习了四年。他那时候年纪太小了，身旁的师兄们个个年岁跟他相差的大，沟通上有绝对的代沟问题。再加上谢家权势在那摆着，也没有师兄弟没事去招惹他。况且当时老太君舍不得孙子住在书院里，于是谢意当年还是个走读生。这般下来，倒也没有什么交情要好的师兄弟们。墨山书院唯一让他怀念的就只有他的恩师司徒先生，还有当年照顾他颇多的大师兄。
马车吱呀一声停顿下来，谢意估摸着是到了墨山书院的门前。撩开帘子，正如所料想的一般，车停在了书院的门口，门前站着多个身着蓑衣的人。
“此处是墨山书院，请问来此何人？”一个身着蓑衣的青年问道。
谢意微微颔首，示意吴桐将拜帖递出去。那青年结果拜帖打开看了看，脸上的表情肃然，忙微微后退两步。
“原是师叔，师侄方才失礼了。”
谢意摇头道：“无碍，司徒先生可是在？”
那青年忙回道：“师祖先生在落梅苑中。”
谢意撩了大氅下摆，从车中下来，稍作应对的两句后，便朝着书院走去。刘叔将马车驶在一旁，吴桐则是撑了伞跟在谢意身后向书院中去。
由那青年领路，走了将近半个时辰之久，天上雪下的大，眼前都是白茫茫的。
吴桐小声道：“这么远，爷做什么要从马车上下来，太遭罪了。”
谢意微微斜了他一眼轻声道：“墨山书院规矩，便是皇帝来也要下马。”
吴桐闻言噤声，乖乖的跟在谢意身后向前走去。
待又行了会儿，便看到一处院落，修筑的精巧但也没有什么不同之处，只是园中却是朵朵梅花怒放，红梅似血，白梅若雪，墨梅如泼，还有娇俏的黄梅，惹眼的绿梅。这梅花全无章法的生长在院中，各自争艳，小小的院落却有种海纳百川之感。
那青年将谢意带到这里，便跟谢意拜了退。
谢意刚走带屋前，只看见门被轻轻推开，一个中年人从屋中出来，一身同谢意里面穿的一样的淡青色长衣，全身上下无半分装点，只是袖口处绣着一圈水波纹。一双眉眼生的温和又端正，看起来十分儒雅的模样。
“师弟给大师兄见安了。”谢意将手中的翠玉手炉丢给一旁的吴桐，双手微叠正于身前，端正的给那中年人见了礼。那中年人正是司徒先生的大弟子长林。
“果真是九师弟，方才先生还念叨着说你应是要到了，让我来看看。这般刚推开屋中的门，便一眼看到你来，却是赶巧了。”
谢意起身微微笑道：“来的迟了，却是劳先生跟大师兄惦记。”
“快些进来吧。”大师兄长林道。
谢意跟着大师兄进了屋去，屋中摆设一如多年以前般，竟是没有丝毫变动。谢意并不觉得稀奇，他这个大师兄行事却是一丝不苟。说白了就是强迫症，对于房间摆设上，十几年不变都是正常的。
屋中的炕上正做着一个须发全白，精神矍铄的老人正在捧着书十分认真的读着，时不时皱下眉头，看到精彩处竟是忍不住拍手叫好。仿佛根本没发现屋中多了个人。
“先生。。。您这是看什么呢？”谢意有些郁闷上前去。
司徒先生被谢意的话打断了思路，他抬起头瞅了瞅谢意道：“你是谁啊？”
谢意觉得自己有些受伤，他摸了摸鼻子，心里默默安慰自己道，他这先生有些不靠谱，就不要计较好了。
一旁的大师兄有些无奈的笑道：“先生，这就是九师弟啊，您方才不是还念叨着。”
司徒先生有些惊讶，左右看了一圈谢意道：“这是小九那个小胖子？”
谢意掩袖轻咳道：“这个。。。先生当真认不出小九了？”什么嘛，就算是胖子也会瘦的好不好，做什么一副见鬼的样子看着他。
司徒先生这才一把抓过谢意：“哎呦，竟然真是小九。啧啧。。。混小子，你这是把先生我给忘了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