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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爷……
靳非垠瞧了里头一眼,那趴伏在桌面上,似乎已经沉沉睡着的人,正是商问存。
已经习惯了这么看他,已然知道什么时候他会在书房,什么时候会入寝,什么时候又是他早起的时刻。
终于忍不住推开了门,轻轻地,蹑手蹑脚地走了进去,来到他的身边,靠近着烛火,贪看他沉睡的容颜。
他的脸原本是优雅的,很有一股清儒的味道,但现在,在睡梦中,这脸却又有了一种特别的、孩子似的纯真。
靳非垠几乎要以为,他真的如现在这副样子般的率直了。
其实并不,他也是会装的。
白日里,在那茶楼,他无意之中显露出来的武功显然是经过了多年的训练才有的敏捷迅速,更重要的,他的武功之高,恐怕被喻为武林奇才的兄长也仅能与他打个平手吧。
老实说,当时她真是吓呆了,没想到自己拼了命想要保护的人,居然是个深藏不露的高手。
她应该生气的,毕竟他骗了她。然而看到那四个人的目标是他之后,她心中的气却突然一下子消散了,没了。
后来他告诉了她,他所有掩藏的秘密,那些今日之前除了他与他师傅之外是无人知晓的秘密。
生在商家这样的家庭里,并且上头有一位顽固的、权威的爷爷,就连她也会隐瞒起自己曾拜师江湖上鼎鼎有名的神医“赛扁鹊”黄道人,而且拥有他的全部真传的事情了。
她听了之后,说真的,心里对他的刻意隐瞒并无丝毫的不快与怨怼。不过疑问仍然是存在的,他其实并未将全部的实情告诉于她,好比——
有人想要杀他,是为什么?
为财?不是吧,四个人动手的时候压根没有开口索要啊。
那么,到底是什么原因,他们要置他于死地呢?那四个人是招招索命,不会是单纯的为财那么简单。
桌上搁着碗夜宵,靳非垠愣愣地瞧着那袅袅上升的热气发呆。
脑海中突然想起初到商府的那一晚,她端给他的那碗面的颜色似乎也与眼前的如出一辙。但那其中并未有毒啊,她试过的。
靳非垠端详了半晌,拿起搁在碗上的箸——
一只手稳稳地托住她的腕:“你想偷吃?”商问存正似笑非笑凝视着她。
她没有惊慌,也没有被抓住后的失措,只是深深地看着他,用一种询问的、研究的目光看着他。
从她的眼神中读出了什么的商问存,并没有将心中所想说出,反而掩藏了起来,以嬉笑的表情来面对她的探索。
“嘿,你若饿了,只管到厨房去弄,何必要乘我熟睡之时,偷吃呢?这可是专门为我准备的哟!”说话的口气,并木像平时的商问存,而靳非垠自然知道是为什么。
她笑,放下箸:“谁稀罕你的东西。”她仍旧盯着他。
“喂,”商问存笑着叫道:“那是对待主子该有的态度吗?”
“是,少爷,奴婢知错。”她福了福身,将手自他掌中抽出。
“知道错就好,还不下去?”
“是。”就要走。
“等等。”
“少爷还有何吩咐?”
商问存深深地注视着她,真挚的眼中写满了深思。
“我……”
“少爷想说什么?”她定定地回视他。
商问存张口欲言,却说不出什么。
“没……没事了,你下去吧。”
“是!”再看他眼,靳非垠离开了书房,下一个目标是厨房。她当然是没有忽略商问存说的那句话。
想要知道答案,就必须自己去找,那是他说那句话时底下的意思便是这个,而要知道那碗夜宵究竟藏了什么秘密,探根究底,厨房便是那得到答案最佳的地方,虽然或者真相已经不在那里,但她却相信,就是再精打细算的人,在做一件事情的时候,总会留下一丝痕迹。
商问存站在窗口,目光追随着那在黑夜中渐渐消失在回廊的身影,一声悠长的叹息自他唇边溢出。
她是个坚强的,特别的女子,但愿他的事情不会为她带来危险,否则他真不能原谅自己。
方才,从眼角看到她准备自己试吃那碗夜宵的时候,他的整颗心都提了起来,怕要自口中跳出,在他能想到对策之时,他已经动手阻止了她的行为。
不用问他为何会如此做,答案其实已经在他心底清晰浮现,但还没到挖出的时候。
而不想她身处险境,却为何又要提醒她往厨房去寻找真相呢?
多么矛盾啊!
难道,他怕自己找出的真相是自己所不能承受的,而想经由她的手来替自己做这件事?
唉,一切顺其自然吧……
第八章
“老爷子!”一大早的,靳非垠就被商老太爷召见,初进屋就看到他那张微怒的脸,还有那可笑的胡须,她不觉笑。
“哼!”商老太爷对于她的恭敬,只是打鼻子里回答,随意瞥了眼算是知道了她的到来。
靳非垠也不生气,更加没有搭理他。
两个人就那么各自想着各自的事,各自看着各自的目标。
沉默蔓延在屋内,让冬日的冷意平白进驻了几分。然而,终于有人耐不住了:“老爷子……”芳菲在他身后轻轻地提醒他。
“干什么?!”虽然是轻声地对芳菲说,但那语气却是带了几分不满。
芳菲却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对待:“老爷子莫忘记了今儿个的目的。”
“还用得着你说!”瞪了她一眼。
商老太爷即便是忘了,也不会自个儿承认的,芳菲无所谓地退开了些,对于他的行为早习以为常,倒是那靳非垠——
芳菲瞧瞧那名站在一丈开外的,穿着一身粗布白衣的靳非垠,她那个姿态,眼睛放在屋外的态度,仿佛商老太爷并不是一句话就可以决定她的生死的人,而她才是那个主宰自己一切的人。
难怪了,那样的身世下造就的,就是她那样子的人呀。
芳菲美丽的眼中光芒闪动,那其中的意味却并非是赞赏。
“喂!”商老太爷叫。
靳非垠一动不动,姿势未变,神色也未变。
“我叫你,你听见了没有!”商老太爷被她的态度惹毛了!
喷,到底谁才是商家的主子啊,居然用这种态度对待他,难道她不想活了吗?
“老爷子叫我何事?”终于靳非垠按捺住要出口的笑,缓缓回头,注视那吹胡子瞪眼睛的商老太爷。
“哼!”商老太爷又是一声,“你知道我今天叫你来是为了什么吗?”她并不知道,或者该说即使知道也装怍不明白!
“老爷子自己都不知,我怎会知晓。”不懂为何,靳非垠发觉自己在这个固执、傲慢、还带了点霸道的老爷于面前,总是一副爱理不理、偏要与他作对的样子,看到他火大得胡须都翘起,她心底总是特别开心。
嘻——
“该死的!”商老太爷两道浓眉紧紧靠在一起,头顶开始冒烟。
靳非垠淡淡地瞥了瞥。
商老太爷努力平息着心头的怒火——看到她就生气,真是怪事了,这姑娘可真是不明白自己的身份啊,看来他有必要提醒她,她在商家到底是做什么的。
“小丫头,你不要忘了自己的身份!”
“我没忘。”她是商家的丫环,这一点她知道,但那并不表示她就必须该有丫环的样子呀。何况她来商家的目的可不是来做丫环的。
“我不管你家中是怎样,既然卖身为奴,就该有丫环的样子!”看起来她站在那里的姿势与态度,好像把自己当成这里的主子一样!
靳非垠朝他一笑,算是回答。
“你!”商老太爷心头无名火又起,以致芳菲不得不再次提醒:“老爷子,目的……”芳菲奇怪地瞧着靳非垠,眼中别具意味。
“我知道。”目的,目的——
是的,他今天叫她来可不是惹自己生气的。
“我问你,昨儿你上哪里去了?”看她会不会老实回答!
“陪着少夫人……”她没有把话说完。
“陪着少夫人干什么?!”钓他胃口?
“少夫人陪着少爷去老爷子吩咐的地方……”她还是没有说完。
“那你跟着干嘛!”身份身份!
“老爷子莫非忘了,”靳非垠好笑地道,“我是少夫人的贴身丫环哪!”
“哼,我可没有承认!”商老太爷小声地咕哝,然后道:“你倒还知道自己是少夫人的贴身丫环!”他的胡须又要翘起来了。
“那为什么在庄里只有少夫人与商青蘅两个人。你到哪里去了?”盯梢的人居然被她给甩了,真是丢脸,以致于让他没法掌握她的行踪,问存居然拉着她出去,而不是魏兰心!
这算什么?让别的人看见了成何体统,商家的少爷不陪着新婚妻子,反而带着妻子的丫环到处闲逛!
反了,反了!
“我想,老爷子既然这么问,想必已经知道,那就无需我再说了。”靳非垠眼中的笑褪去,脑海中闪现昨日他们遇到袭击的画面。
她看看那兀自生气,火冒三丈的商老太爷。
他会不会早已经知道了这样的事呢,却为何不问,为何不管?商问存在商家人的面前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如果商老太爷知道他遇到袭击的话——而且不止一次了,那日她生病时在商问存手上看到的伤,而他瞒混过去,想来那也是相同的原因造成的了,还有那夜宵。
如果他知道商问存遇到了这样的事情,早就该派几个家丁护卫着了。
那么,他是不晓得了?
“你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头,我……我我……”他简直气得说不出话来。了,但是当他听到一脸凝重的靳非垠接下来的话之后,他的火气被惊讶与愤怒所取代。
“老爷子恐怕有一件事还不知道。”
“什么!”他怪叫。
“少爷他,受了伤。”虽然是几日前的事了。
商老太爷瞪大了眼,好像不相信似的。
“老爷子不是问我,少爷与我昨日后来去了哪里吗?”靳非垠郑重地道,“茶楼,我们去了茶楼。”她并没有注意到自己用了“我们”二字,而处于震惊中的商老太爷同样没有注意到,但一直听着她说话的芳菲却注意到了。
“……”他好像还没有消化她的话。
“有人想要——”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商老太爷一举手,阻止了她接下去的话。
靳非垠狐疑地看着他,随即明白他的意思。
任谁都不晓得那要对商问存不利的人是否在商家,这件事少一个人知道或许就少一点危险。
这会儿,靳非垠倒对于眼前专制的老人有了不一样的看法。他能在瞬间知道她说的,并且迅速作出判断,的确是位睿智的老者,但他却为何总是对人呼来喝去的?
商老太爷与沉肃的靳非垠对视一会,回头对身后的人道:“芳菲,去将富叔给我叫来。”
“是!”即使想说什么,芳菲也选择闭口,顺从地退下。
商老太爷这才郑重地看向靳非垠:“你果然不简单。”
“老爷于是夸我,还是贬我?”
商老太爷愕然半晌,突然放声大笑,“哈哈哈……”他笑了一会,却又沉了一张脸对着靳非垠:“我还是要你离问存远一点。”
“为什……”靳非垠不解。
“你莫非忘记了我曾经对你说的?”他怒道:“你不要忘记了自己的身份,你更莫要忘了问存是个有妻室的人,你离他远远的对谁都好!”
靳非垠咬着唇,阴郁地看着他不语。
“听到了没有?”
“听到了。”靳非垠突然展颜,“但是……”
“嗯,但是?”商老太爷瞪大了眼。
“但是,是不是要按你说的做,可就不在我能决定的范围之内了。”她笑。
“你这话什么意思?!”她是个丫环,他说什么她就得做什么!
“没什么意思……”靳非垠耸耸肩,“老爷子如果没有别的事,那我就先下去了。”
“等一下……喂,你把话说清楚!该死的!”望着靳非垠傲然地离去,商老太爷突然头疼起来。做丫环不像个丫环,她到底来商府干什么呀!
唉,他果真是老糊涂了,她的目标自然是放在问存身上的,只不过……
“老爷子!”富叔已经来到,芳菲在他之后也进了来。
唉,先解决那件事再说吧。
“阿富,你去替我查一查……”
走出商老太爷的屋,不知不觉地,靳非垠往西厢房而去。
这会儿,不晓得怎么地,突然很想看到他的脸。
她知道商老太爷的意思是什么,但她若能管住自己的心就好了,也不必常常看着他与他的妻在一起,Jb头一阵绞痛了。
或者她是该离开他,离得远远的,那就不用心伤,可是在他说过那样的话后,在经过了昨日他处理她伤口时所露出的那种怜惜与柔情之后,叫她怎么舍得放开,怎么能走?
何况他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