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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流成河的战场,山岭染赤,尸横遍野,化作一片人间炼狱。
一连数声震响,两条身影乍合即分。
九幽玄通与逐日剑法难分轩轾,子昊低促轻咳,抽身急退,一丝鲜血溢出唇畔。激芒之中,皇非肩头红光迸现,白袍溅血,俊目异芒闪现,剑下杀机更浓。
一招“如日中天”,狂烈之气再出,玄通心法催发灵石之力,不退不让直撄其锋!
以硬碰硬,激烈真气崩天裂地,两人皆无动容,却皆是伤上加伤。四周战况惨烈,烈风骑以七万大军逼杀王师,兵力占尽优势。子昊与皇非半空回身交掌,两道劲气迸射八方,错身而过时,忽然身形一沉攻向烈风骑兵将,掌风之下挡者无生。
“撤!”随他一声令下,离司身子一轻,已被他挥掌送出战圈,墨烆、靳无余诸将随后飞退,不再恋战。战中所余两万多王师以左右两翼为掩护,且战且退,往接天台不解峰方向撤去。
烈风骑中军令旗倏变,不容对方半丝喘息,大军乘胜追杀!
战鼓杀伐,震耳欲聋。
突然间,一道玉箫清音响彻战场。
半空中子昊周身玄光骤射,四周山谷,地面震动,便有无数巨石腾空而出,箫声流转山巅,冰峰岩石交替错落,一个巨大的石阵随之形成,烈风骑数万精兵,顿被困阻阵中。
子昊早知烈风骑实力不容小觑,若要取胜,必行非常之策,接天台下,竟是暗布奇阵,一旦受箫音牵引,九幽玄通催动灵石,借此通天之力对抗楚军强攻,霎时扭转战局。
巨石动,清光幻,箫音冷,冰雪飞。每一丝箫声,都似魔音夺魄,令阵中之人心夺意丧,举步维艰,每一道光芒,皆是目眩神驰,视之不知身在何处,魂在何方。
“区区九转玲珑阵,也妄想阻我烈风骑!”
嚣狂的姿态,是逐日锋芒,无匹的骄傲。绝冷的眼神,是必胜信心,难敌的杀戮。
一声沉喝,皇非剑光微挑,旋流真气横贯当空,招出“狂阳不负”,逐日剑法极至绝式,有攻无守,有去无回!
冰雪飞石之中,剑气挟威直出,仿若天火流焰冲破洪荒,一片赤烈之色,一道惊天之击,直取阵心清光。
子昊面露凝重,手中玉箫急速飞旋,箫音陡变,扬袖发招!
剑掌交击之处,骇人的真气自阵心爆射开来,冰火激融,石破天惊。四面八方裂石横飞,九转玲珑阵竟被逐日剑一招强破。便在破阵一瞬,周围山石猛然震动,无数刀光剑影,横贯四域空间,阵法竟是再次运转,阵外有阵,玄机诡变,阻向烈风骑大军,掩护王师进入不解峰范围。
阵法反冲非同小可,皇非旋退出阵,逐日剑入地三分,所过之处岩石尽化焦土,真气透出,去势收止,俊面之上一抹异样的赤红闪现,一连三次,方才恢复如常。
子昊回身中军,踉跄数步止住身形,一口鲜血忍不住向前喷出。
“主上!”墨烆、离司抢上前来,却被他挥手一掌震开,喝道:“布兵护阵,莫要疏忽!”
便在此时,东北两方皆见烟尘漫天而起,战局再生变化!
第91章 第二十七章
烈风骑与王师激战之际,宿英聂七沿江而上,与冥衣楼三十名暗部精锐会合,赶往西山之阴。越过数道丘陵后,一座规模雄伟的水坝顿时展现在面前。
襄帝二年,楚与后风两国交好,两代先王为杜绝沿江洪灾,共发征夫数万,耗巨资筑此拦江石坝,由后风国寇契大师亲手设计,以鬼斧神工巧借天地山川之势,平衡大江水流,可谓叹为观止,亦令两国百姓获益匪浅。襄帝十一年,宣楚大军吞灭后风国,这道石坝便由楚国完全接管,成为控制沿江水道的重要关隘,而负责防守的,正是赫连啸统领下的西山水军。
这时离此不足十里的大江上,楚都与西山两营水师皆是倾巢出动,战火灼天,厮杀正烈,因而此处仅余数十名守兵,并无多余。
在聂七的指挥下,冥衣楼部属借助特殊设计的飞索自东南方山崖悄然而下,面对这曾经严格受训的杀手级战士,当值守军几乎全无防备,连抵抗都来不及,便被尽数格杀。不到半炷香功夫,宿英率人登上石坝,放眼望去,巍巍楚都遥遥在目,大江激流硝烟蔽日,不由长叹一声:“不想师父这番心血,竟要毁在我的手中。”
“天道循环,无非由破而立,此物既成于寇契大师之手,正该是今日为后风国复仇雪恨。”聂七一拍他肩头道,“动手吧,莫要误了战机。”
宿英微一点头,取出早已备好的机关装置,分配众人开始行动。
九转玲珑阵再次发动时,以子昊手底灵石之光为中心,数道光柱出现四面八方,在此丈许内形成一个硕大的阵法空间,将他与皇非同时笼罩在内。
正北方向,宣国大军攻入楚界,与方飞白所率神羽、神翼六万精锐短兵相接。东南方帝都援军杀至,距此已不过数里。
汹汹大战血染疆场,杀气摧折草木,晴空风悲日曛,鬼哭神惊。
反观阵中,对峙的二人分处乾、离二位,正是阵法生死之门所在,不动的眼神,无声的交锋。
逐日剑徐徐前指,日落千山,血焰之色,强大的剑气压迫四方。
持剑之人,眉峰飞扬,带出狂傲的话语:“此时分神维持阵法,你认为自己能挡我几招?”
子昊不断提升玄通真元,完全催动灵石中蕴含的天地之气,阵中光华愈胜,他的脸色便愈发苍白,淡淡道:“若要生死相分,无须费朕全力。”
皇非眼中异芒骤射,纵声笑道:“很好!”
话音落,剑华盛,一片赤炎烈光,仿若染血的落日焚尽千峰,吞没一切光色声息,唯余无边夺目燃烧的红焰。子昊手底清光绽射,玄袖激扬,静冷双目是冰雪不融的凛冽。
招出,人动。剑驰,掌发。
或是终极的交锋,最强的对手,最后的胜败!
阵光飞迸怒射,激烈的气旋中,黑白两道身影冲天而起。
便在此胜负将分之际,东北方忽然传来一声长啸,啸声入云,震彻山野,由远及近刹那便至军前,便见一道赤色人影穿越千军万马,以迅雷之势凌空扑下,骇人掌力直击灵阵中心!
轰然巨响,维持阵法的八方光柱纷纷爆射,乱光横空,飞尘漫天,阵中三人飞退,不约而同落至接天台最高之处。
落地后,皇非身子猛地一顿,强提功力,却终压不下直喷出一口鲜血,“姬沧!”抬头怒视,双目几乎便要射出火来。
红日漫血,残叶如秋纷纷飞散,风起无声。
对面之人华衣张扬,狭眸妖戾,手中一柄流光溢彩的长剑是噬魂艳色,是饱饮鲜血的杀戮之气,目光自皇非之处轻扫,看向数步外同样咳血受伤的子昊,突然冷魅一声轻笑:“原来是你。”
一招之内同时震伤二人,手中血鸾剑锋芒所向,斩杀群雄闻风丧胆,麾下百战精兵,震慑诸国横扫八荒。宣王姬沧,终于出现在这决定九域未来的战场之上,战局的平衡,顿时打破。
台下戮血杀伐,声声入耳,台上冷风拂衣,阵阵吹起烟尘。子昊无视身上溅染的血迹,修眸微微一抬:“姬沧,既你一心灭楚,朕今日便如你所愿。”话未落,身先移,但见玄影飘忽,玉箫电闪,迎面击向皇非!
血光,忽然爆开在锋芒之巅,两柄长剑,同时迎上他迅愈惊电的一击,却又在闪身而过时,毫不留情地攻向对方!
劈疆裂土,争雄天下,难分的敌友,难解的恩怨。
一时血剑烈焰对箫音,一时赤色玉光破狂阳,招招皆是毙命之势,三名顶尖的高手,三个骄傲的王者,三颗必胜之心,没有退让,没有犹豫,没有后路,胜者为王败者寇。
各方势均力敌,局面逐渐陷入僵持,三人中子昊与皇非皆是几经力战,负伤在前,唯有姬沧功力未损,占尽优势。但即便如此,他们中任何一方,也无法凭一己之力击败另外两人取胜,打破僵局的唯一可能,便是两方联手,先行铲除一方。
玄衣之下赤华迸溅,子昊振袖一招击散姬沧剑芒,影动形移,玉箫脱手飞出,回身硬接皇非掌力,借势身撤,箫影落回手中。这期间皇非与姬沧已是硬拼数剑,出手之快,令人目眩神驰。子昊身形甫退,目中透露精光,再出已是绝世身法,但见清冷玄影如幻,闪过姬沧身旁,掌风气息的压力,已是席卷而出。
皇非爆喝一声:“来得好!”长剑迫日无光,再战九幽玄通!
在此千钧一发之际,姬沧的血鸾剑亦呼啸射至,直取子昊背后!
交锋!
血溅,光落!
一道身影,伴着刺目的血花坠往台下战场!
败者何人?
两军混战的沙场,突然响起一阵阵急促而奇异的声响,山崖上出现数名如猿似人的矮小驭奴,口中先后发出尖锐的信号。
刺耳利声,响彻战场,烈风骑战马无不惊乱,不断抬蹄嘶鸣,在这似无休止的异响中,竟是自行调转马头,纷纷狂奔,往楚军阵中横冲而去。
战阵中一个蓝袍身影快若流星,一道剑光,一声清啸,疾往坠落台下之人赶去,正是率军增援的苏陵!
姬沧狭眸电射,血鸾剑上异芒大盛,自接天台上凌风扑下!
苏陵之剑,以快著称,这一刻竟仍比血鸾慢了半招,剑光爆处,仿若星驰电掣,那坠下的身影,已落入姬沧手中。
苏陵一招之后,凭空飘退,口中啸声再发,帝都大军会合,发动反攻!
无数疾奔的战马,在驭奴驱赶下掀翻背上战士,而后洪水一般冲向烈风骑阵营。大地震动如雷,峡谷中一片狂嘶惨叫,满目惊呼鬼嚎,两侧山崖不断有重石坠落,更给了烈风骑毁灭性的打击。
无论是接天台中军,还是方飞白所率伏兵,十余万大军无一幸免,宣军与王师两方趁势猛攻,整片山野仿若化作修罗之境,曾经不败的传说,曾经无敌的奇迹,曾经纵横天下的神话,都在这惨烈的战场之上化作无数血恨,无数死亡与破灭。
“少原君战败!楚国必亡!”
“少原君战败!楚国必亡!”
冲杀声中,利箭一般攻心的消息,击溃了烈风骑最后的防线,终于全面退败,只余无休无止的屠杀。
高台之上,玄色的身影凭风独立,冷冷注视着这场倾天灭国之战,片刻之后,挥袖上扬,一道血色烟花穿破云霄,发出了最后的命令。
前方大江中流,血染怒涛,战火弥漫,不断沉没的战船,无数漂浮的残尸,都表示这里刚刚进行了一场激烈的战斗。楚都水军十六营精兵、西山大营五万将士,双方无不损伤惨重。
浓重的硝烟下,战鼓不息,刀剑浸血,两军令旗挥动,各自阵形调动,即将发动下一轮攻击。突然间,远处山间传来一阵剧烈的爆炸声,沙尘冲天而起,随之而来的,是骇人听闻的轰鸣。
不过刹那,每一艘战船都感到强烈的震动似自江底传来,赫连羿人猛地自帅座上站起,立在船头的召玉霍然回身。双双色变之际,重重滔天巨浪,咆哮的江水灭顶而来,惊恐的惨叫声甚至来不及传出,这两支代表着楚国精锐的水师便已被江流无情吞没。
汹汹洪水,挟震天之威席卷大江,夹杂着无数挣扎的生命,冲向前方雄伟矗立的楚都……
夜玄涧回到苍云峰天宗总舵,已是黄昏时分,不作耽搁,直接便往渠弥国师所在的无风殿而去。
“大师兄!”待到殿外,四名当值弟子趋前行礼,见他怀中抱着个极美的女子,皆是面露诧色。
夜玄涧微一点头,命道:“我有事与师尊相商,你们都退下吧,不必留人在此。”
“是,大师兄!”几名弟子纵然满腹好奇,但夜玄涧在天宗地位超然,他的事自是无人敢多嘴发问,几人应声退去,态度恭敬至极。
天宗与穆国王室渊源深厚,总舵所在虽不像王宫一般富丽堂皇,却是静穆沉肃,气派非常。夜玄涧抱了子娆一路入内,经过三重引殿,方到达渠弥国师平日居所。
夜玄涧先将子娆轻轻放在侧旁席上,近身行礼道:“玄涧见过师尊。”
面前一人,负手背立,散发披肩,仅是雄伟的背影,便散发出一种压人的气势,令人感到此人必是性情刚厉,兼之专断独行。他似乎正在思索什么,听到夜玄涧进来,也并未立刻回头,只是开口道:“回来了吗?”
夜玄涧道:“弟子前日便到了邯璋,不过师尊上次要查的事有了些眉目,所以耽搁了两日才回总舵。”
“哦?”渠弥国师道,“有何进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