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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没有,你瞧,是她自个儿昏倒在这的呢!”俏皮的皱皱鼻梁,辛掩月只见其娇,不见其恶的抗议。
“是吗?”纵使脸上的表情写满不信,彭大嫂还是顺从她的心意,蹲下身来检视昏倒在路边的小小身体。
“她身上好脏。瞧,衣裳都破了呢。”辛掩月左右晃脑,自作聪明的评断,“搞不好是被人丢弃在此,想要倚仗咱们辛家堡强而有力的背景,寻求保护也说不定,把她带回堡里吧,丢在这里,万一有虎豹豺狼就危险了。”
“女孩子家尽会胡思乱想,你当心给夫人听见,又是一顿竹笋炒肉丝好生伺候着。”没好气的瞪她一眼,彭大嫂确定她并非附近人家的小孩,又无法将她弃之不颐,只好同意辛掩月的建议,把她暂时带回辛家堡。等她禀告堡主,看是由家丁下山打探她亲人的消息,还是留在辛家堡帮佣都行。小姐的年龄,是该有个小玩伴了。
吐吐舌,辛掩月不以为然的让开身,等奶娘把她捡到的小朋友抱起,她转头就朝停在一旁的马车走去。
“二小姐今儿个不到村里玩了吗?”真是天下红雨哩。每回听见有好玩的,小祖宗总是跑第一,今天是怎么了?
“要玩有的是机会,我想回去看爹爹怎么处置这个人。”
转过头指住彭大嫂手中跟她年纪不相上下的小女孩。辛掩月刁蛮的说罢,自己率先跳上马车,要掌车的车夫帮忙把小孩抱上车,然后对一脸愕然,站在十步之外的彭大嫂说:“如果你还想玩,就继续留在此玩要,她我先带回去了。车夫,走!”
“小姐……”车夫张嘴,还妄想抗命,就被辛掩月瞪掉了。
无奈地看着即将徒步走回堡里的彭大娘一眼,他深表同情的摇首,吆喝一声,马鞭打在马身上,抄着缰绳,乖乖的启程上路。
从山下到辛家堡,搭乘十一路,至少也要走上一个时辰,彭大嫂目瞪口呆的看着绝尘而去的豪华马车,简直不敢置信,辛家小姐又再次放她鸽子。天啊!第一百零一次了。捏紧拳头,她懊恼地大叫:“小姐——”
“小月,你又野到哪里去了,女孩子家整日不见人影,成何体统!几日没修理你,是不是皮又在痒了?”辛掩月脚步还没踏进大厅门槛,就被一阵刺耳的叫声喊得脖子瑟缩了一下。
轻轻回头,她头也不抬的就是一顿背书似的忏悔。“对不起,母亲,我下次不敢了。”臭八婆、恶婆娘,就会趁爹爹不在时欺负我,哼!等一下要你好看。辛掩月嘴巴没说出来的,是精采绝伦,骂人不带脏字的批评话。别看她年纪小小,四书五经她可是背得滚瓜烂熟,辛家堡的当家主母吃过她几次暗亏,也晓得要心怀警惕了。
“你这丫头在嘀咕什么?还不给我过来!”辛掩月走不到两步,整个耳根子就被她提起,根本没机会喊痛,她脚已离地,被窦如苑隔着衣服又掐又捏的在她脚底盘上大作文章。
辛掩月隐忍着疼痛,不肯开口求饶的表情,倒让旁边的一位小客人心生不忍。扯扯窦如苑的衣角,他代为求情的说:“辛夫人,小娃娃是好玩了些,又不是什么十恶不赦的大罪过,你就饶了她吧!”看他的模样,倒也大不了掩月多少,一副少年老成的八股模样,让她背着窦如苑,频频对他扮鬼脸。
“是啊!娘,您就放过小月这一次嘛!”
真是乌白头、马生角、六月降雪,天下的奇迹。娇生惯养的辛大小姐初月,居然也会帮她求情,可见小客人的来历不小喔。不错,他正是鼎鼎有名的梧栖山庄的少庄主,司徒文渊。
“母亲,既然客人跟姐姐都这么说了,您还是先把我放下来,要骂要打,再随您便吧!这样……很难看呢。”小可怜的告饶表情,只凸显给窦如苑一人看,站在窦如苑身边的少年,接收到的讯息,可就精采丰富多了。
想必她就是名闻遐迩,河北有名的辛二小姐,辛掩月啰?初月、掩月。辛鸿还真会取名字。年纪小小的辛掩月,轮廓精致,确实有沉鱼落雁、遮蔽月神光华的花容月貌;反观辛初月,其貌不扬到连池塘边呱呱叫的癞蛤蟆,都要自叹弗如。
就不知辛家伯父有没有怀疑过,辛初月是否为窦如苑偷汉子生下辛的孽种?
想想辛鸿风流的程度,窦如苑倒是极有可能如此羞辱他,司徒文渊叹息:女人,真是可悲的动物。
回过神,见辛掩月眼珠子骨碌碌地,虽然四脚高吊半空,却还能见风转舵的对有她大娘肩头一般高的客人讨人情,他露出激赏的笑容。
早就听说辛家堡有位鬼灵精怪的小小姐,是窦夫人眼里的鬼见愁,堡中人上的至宝,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她……
十分有趣。
司徒文渊微微勾起的嘴角,辛初月很不喜欢。噘起嘴,她绣鞋一蹬,往站在旁边愣得像块木头的哥哥脚上一踩,弄得他大叫出声。
“你搞啥鬼!无端端的踩我做什么?”抱住脚,辛鹏飞瞪着比掩月刁蛮、任性,却不如掩月灵活可爱的妹妹一眼,见她暗指司徒,猛使眼色,恍然大悟之余,只有跟着求情。脚放下来,他闷痛的说:“娘,司徒大哥说的是。小月年纪还小,贪玩是应该的,您又何必当着外人的面,斥责她呢?给外人知道,不就又要闲言闲语满天飞,绘声绘影的指责您虐待庶出的女儿?”
结果任何人的说项,都远不及从前厅传来的脚步声及爽朗的笑声有效。窦如苑是松手了。只不过不是冲着司徒家唯一继承人的面子,而是丈夫有力的笑声。
但闻“碰”的一声,辛掩月差点没臀部开花。她挤眉弄眼的吃痛神情,立刻换来窦如苑虚情假意的疼惜。险险没被她压扁的任由她把自己小小的身体塞进她痴肥的的怀里,反倒过来安慰花容失色的“母亲”,拍拍她的背脊,很懂事的说道:“我 是不小心自己跌倒的,母亲请不要自责,没事的……”
望着这对“母女”,司徒文渊露出纳闷的表情,即在辛掩月警告的瞪眼中,把心中的困惑吞进肚子里。然后他看着另一位辛夫人争先恐后的跑到掩月身畔,捡视她全身上下,担心的问:“怎么又跌倒了呢?真不小心,要不要紧?”
辛掩月的放大版,她肯定是辛掩月的亲生母亲,著名的北方名妓,姬尚香。
“没事的,娘。”这句安抚性的话,倒是出自肺腑。她在大娘背上拍了两下,轻轻把她推开一步之遥,娉婷的对父亲行礼。“爹爹。”
“乖,我的小掩月今天又在村里发现什么新玩意啦?”将她抛至半空中,再搂回怀里,逗得她咯咯直笑。
辛鸿眼里,有着欲盖弥彰的宠腻。
这一家人究竟是怎么回事?看着无视世俗礼教,兀自亲热不已的父女俩,司徒文渊沉默的神情,有着些许疑惑。
攀住父亲的颈项,辛掩月指向恭立在旁、抱着小弃儿的家仆,好不得意的宣布,“她就是我在村里新发现的玩意儿,爹爹,把她留下来陪掩月好不好?”
不用细思量,也知道又是一个被父母弃于路旁的烽火孤儿。
最近辛家堡陆陆续续,已有不少游民前来投靠。
局势不稳定,大人们都已经自顾不暇了,哪来的余力照顾到小的?没有发生易子互食的惨剧,就该算这孩子福大命大。
结果她不但是福人命大,还碰到辛家堡的至宝辛掩月,更是好命中的好命。辛鸿绝对会答应心肝宝贝的要求,把她留在辛家堡,开启她生命的另一旅程,让地衣食无缺,安享太平。
其实辛家堡地处北方,是朝廷防守北狄的重要屏障,加上私底下跟外蛮有贸易往来,财富一直富可敌国。
“北辛中梧栖”,指的就是辛家堡跟梧栖山庄,而这北中两大富豪,未受到战乱的时局影响,除了当家者的经营手腕傲视天下群雄外,他们拥兵自重的防御能力,更是维系自家一小片太平的主要因素。
“你打哪捡来的小娃娃?她的爹娘呢?上个月你才捡回来一只猫、五只狗,两只夜鸠,怎么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又带了个小娃子回来?还好你爹爹我还算是富甲一方,要不然早让你捡回来的猫猫狗狗吃掉辛家堡所有的家当。”揽起眉,辛鸿显然对女儿喜欢拾东西带回家来的毛病很头疼。
“爹爹别生气嘛!不然掩月少吃一点东西,把我应得的一份留给他们吃好了。您答应我把她留下来嘛!”辛掩月爱娇的说着,小脑袋瓜还拼命的往她父亲怀里磨蹭,逼得他不得不点头。
“好、好、好,算爹怕了你。如果过两天没人上堡里要人,咱们就顺你的意,把她留下来好了。”辛鸿无奈却又有点献宝的跟梧栖山庄庄主司徒仲“告状”。“不错吧!我这个小女儿不但容貌堪称天下一绝,连心肠都好得要我这个老子叫救命。
既然你这么想要这个烫手山芋当媳妇,就趁早找人来下聘,把她娶走吧!要不然我免费奉送也行。“
原来什么利用她攀附权责都是假的,窦如苑终于听见丈夫的真心话,捏住拳头,身形微颤,气得差点脑溢血。
几次在他耳边嚼舌根,希望跟梧栖山庄攀下亲事,让自己的女儿将来有所依靠,结果辛鸿是听了她的话,做得却是最有利于辛掩月的行为。她真是怨啊!辛鸿如此厚此薄彼,只疼爱小妾为他生的女儿,那她可怜命苦的初月该怎么办?
姬尚香是后来才加入夫君与梧栖庄主之间的谈话,所以错过两位的精采“密谈”。出来外面,碍于窦如苑的面子,一直娴静的静默在旁不敢出声,现今听到这个爆发性的决定,也令她颇为震惊。
她知道辛鸿溺爱掩月,也知道他说什么要利用她捞回花在她们母女身上的钱都是玩笑话,却没想到他真的摒弃传统礼教,罔顾长幼有序的规矩,把掩月许给当今世上比皇帝还要有钱、有权、有势的梧栖山庄少主。这……叫窦姐姐的颜面往哪摆?再说年过及笄的辛初月,早就对司徒文渊露出爱慕之情,才会央求母亲游说辛鸿邀请司徒仲携子来游,万一掩月真的随司徒父子离去,后果岂不是不堪设想?
在一切伤害未造成前,她一定要阻止。
主意既定,向来没啥主见的姬尚香,破天荒的持反对牌,柔柔软软的说道:“爷,掩月还小,实在不宜谈论婚嫁,司徒老爷要收媳妇,应该考虑年长的初月小姐才是,您说是吗?”
没料到她会持反对意见的辛鸿,露出诧异的神色,他放下辛掩月将她拉向一旁,似有怪怨的低吼着问她,“你今天是怎么了?”
“晚点儿妾身自会向你解释。”以同等的低音量回答他,姬尚香回答得一脸忧愁。“这段姻缘,万万成就不得,请爷听我这一次可好?”
姬尚香从未以如此坚定的口吻跟他说过话,辛鸿怔仲之余,面对司徒仲,有更多的难堪与尴尬。“仲兄,拙荆显然对我这一相情愿的想法颇不以为然,我看咱们还是再合计合计,婚姻的事,就暂且挪后如何?”
司徒仲俊逸的脸,显然不解他为何出尔反尔而充满困惑;不过看到窦如苑怨恨的表情,他多少有些了然。点点头,他陪笑的说:“不急、不急。”
几位大人讨论得热络,显然把小萝卜头们给忘了。
辛掩月摇着大大的头颅,难得恬静的伸出友善的手,想拂去辛初月不断滴落的泪珠儿,好心好意的安慰地,“姐姐不哭,姐姐不哭……”
“不必你猫哭耗子假慈悲,走开!”手掌用力一堆,辛初月莫名其妙的拊掌哭着离去。辛掩月小小的身子,哪经得起她用蛮劲?整个人颠簸一下,尽直往后跌去。只不过这次她没跌个四脚朝天,而是稳稳当富的落入司徒文渊怀里。
抱住她,司徒文渊晒笑,“不要紧吧?小丫头。”
站在一旁听大人讲话听得似懂非懂的辛掩月,多少猜出让辛初月“兽性大发”的“原因”。
遂龇牙咧嘴的瞪他,她学姐姐的态度,又偏偏学得四不像。“不用你猫哭耗子假慈悲,我自己会站,走开!”
司徒文渊的反应是哄然大笑,在她额际亲爱的印上一吻,沉稳的脸难得露出温柔的说:“小掩月你直可爱。”
伸手抹去口水,辛掩月挣脱不开他庞大有力的身躯,只好猛踩他的脚泄恨。“恶心死了,乱把口水涂在人家脸上。”
辛掩月的童言童语,理所当然引来更大的笑声,只除了抹不去怨毒眼神的窦如苑,其他的人均十分折服这位小开心果。
“渊儿,你真的要掩月做你的新娘吗?看她这副凶悍劲,将来想必是悍妇一个,你当真要娶她进门?”司徒仲不解儿子为何只对辛掩月情有独钟,仅看过她的画像,就百般要求他北上求亲,这对素来不苟言笑、练达稳重的司徒文渊而言,可是绝无仅有的事,几番斟酌后,他忍不住逗弄硬得像块木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