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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花釉里红-第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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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粒大小的痂疤,存心要害她当众出糗地拔尖嗓门大声惊呼:“哎唷!你的嘴巴怎么长疹?”此话一出,一旁选购精品的客人纷纷对胡翾行注目礼,胡翾糗得满脸通红,急忙替自己澄清道:“不!不是的!我不是长疹,我是被炮花灼伤。”
  “这……笑死人!都这么大的人了,还会被炮花灼伤?”苏宁艳红色的小嘴勾着一丝叽笑。
  “事发突然,我一时措手不及才会被灼伤。”
  “你受了伤,他……我是说井泽一定感到很心疼吧?”
  “嗯。”一提及他,胡翾不禁嘴角弯扬,露出甜蜜蜜表情:“他在得知我受伤的第一时间,就带着阿彩到家里来探视我。”
  “他去探视你,干嘛还带阿彩去当电灯泡?”
  “他是担心我嘴巴灼伤,咬食吞咽可能造成伤口疼痛,才会带阿彩过来熬好吃又营养的鱼片粥,呃……说出来你可不许笑,他还亲手一口一口喂我吃粥呢。”
  “他喂你吃粥?”苏宁闻言,嫉妒得一颗心简直要拧碎。
  “是啊!我的嘴巴就是在他无微不至的呵护以及阿彩天天挖空心思熬不同口味的粥品给我吃的情况下,肿胀的嘴唇不到一个星期就消肿、结痂,过几天,等这几块痂皮脱落,就完全复原了。而且,你看,一点疤都没有呢。”胡翾一脸娇憨的表示:“有时候,我还真感谢那个丢鞭炮灼伤我的黑衣人呢。”
  “那个黑衣人丢鞭炮灼伤你,你还要感谢他?胡小姐,依我看,你可能不仅灼伤嘴巴,搞不好连脑袋也被炸伤短路,才会说出这么秀逗的话。”苏宁冷言讥讽。
  “秀逗?怎么会呢?你想,要不是这次意外灼伤,我和井泽的感情也不会如此迅速加温。”胡翾歙住笑靥,赧然说道:“只是,这段日子以来,我内心始终觉得欠你一句对不起。”
  “对不起?因为……井泽选择跟我分手,和你在一起?哈!井泽只不过是我同时交往中的几个男朋友之一,多他一个少他一个,对我而言根本没差,我才没把他放在心上,你不必为此跟我说对不起。”爱面子的苏宁死鸭子嘴硬,心里对胡翾可说是恨之入骨。从来,只有她苏宁抢别人男友,这次却大意失荆州,硬生生栽了个大跟头。
  “原来你没把井泽放在心上?怪不得这次巧遇,你不但没摆臭脸不理我,还主动表示有VlP卡可以帮我拿到折扣。苏小姐,你的气度真好。”
  没啥心眼的胡翾信以为真地脱口赞美苏宁一句后,抬腕看看表,笑容可掬的说:“不好意思,我还要陪井灏赶通告,得先走一步。拜拜。”
  “拜拜。”苏宁在心里咒骂:快滚吧!你这个怎么看怎么不顺眼的讨厌鬼。
  “呃……对了!”嘏翾走了两步又倒退噜:“苏小姐,我真心诚意祝你早日找到你的真命天子,千万记得要幸福唷。”胡翾献上祝福,踩着轻快的步伐离开。
  “呸呸呸!”胡翾真心的祝福听在苏宁耳里却格外刺耳,在心中呸到嘴巴快歪掉,只见苏宁美丽的脸孔罩上一层冰冷薄霜,垂首思忖了下,闪到店内的僻静角落,掏出手机拨打,一听到对方沙哑的“喂”了声,苏宁立刻装出抽抽噎噎的啜泣声,可怜兮兮泣诉:“熊哥!呜……我是苏宁……是的,我哭了……那是因为刚才、刚才,我原本高高兴兴跑来精晶专卖店闲逛解闷,不料,冤家路窄遇见胡翾……她、她盛气凌人拦着我,得意洋洋跟我细诉她跟平井泽有多甜蜜多恩爱,呜……她说的每一句话,就像千百支针扎着我,扎得我逼体鳞伤!
  一时情绪失控忍不住当众落泪,她见我哭了这才扬长而去,呜……嗄?你要亲自出马教训胡翾帮我讨回公道?这……这怎好意思劳驾你……什么?你说什么?晚上要请我吃饭?在哪里……好!我一定准时前往……嗯!一切等见面再说,晚上见!“
  苏宁诡计得逞地关掉手机,内心按捺不住亢奋地忖着,今晚,她一定要在熊堂主面前卖力演出,必要时,不惜挤几滴泪哭给他看,以博取熊堂主的同情。哼!我苏宁得不到的,别人也休想得到。胡翾!你活该要倒大楣了。苏宁心情大好,裙摆摇摇走过去,伸出一根葱白纤指,像个女王般朝着一整排货架的新衣,连试穿都免了地钦点着:“这件、这件、还有这件不要,其余的通通给我包起来。”
  “井泽,你兴匆匆拉着我来看明朝永乐青花婴戏碗,怎么你捧着它朝碗底落款瞧了眼,连价钱都没淡就还给物主,拉着我离开?”胡翾一坐进副驾驶座,迫不及待掀动两片涂着樱桃红唇蜜的漂亮菱角嘴追问。
  “我对仿古工艺品不感兴趣。”平井泽轻描淡写地掉转车头,行驶到十字路口前,交通号志红灯亮起,他缓缓把车停了下来。
  “你是说那个青花婴戏碗不是骨董?”
  “我很笃定它出自歌窑……莺歌仿古烧制的工艺品。”
  “你从哪里看出它不是”明朝永乐“,而是”莺歌“的仿古工艺品?”她满腹好奇。
  “从它几可乱真的青花料色,釉光、开片以及落款。”
  “你的眼力足以媲美X光机,厉眸一扫,就让赝品无所遁形。”
  “不敢当!其实,刚入门时,我也曾花大把大把冤枉钱买了一堆假骨董。后来,在行家的指点之下,才抓到监定骨董真伪的诀窍,从此,总算不再花钱受气买到假骨董了。”号志灯由红转绿,他驾车从南京东路往中山北路的方向前进。
  “果真是隔行如隔山,在我眼里看来,青花瓷就是青花瓷,完全分辨不出真假。”
  “改天你若要买骨董,我可以帮你监定,至于监定费嘛……我就意思意思酌收你一个吻就好了。”他觑一眼她迷人的唇瓣。
  “一个吻当监定费?阁下若想赚取这笔监定费,注定要落空。”她双颊嫣红,衬得两只乌眸灿亮亮。
  “为什么?”
  “因为,与其花钱买古董,我宁可去买房子,日日见财,月月收租。”她一派包租婆口吻。
  “古董固然不是日日见财月月收租,不过,若眼光精准,买进后隔个几年再出现拍卖会时,身价往往翻了好几翻,投资报酬率比起租金丝毫不逊色。呃……说到这里,前天我开车经过你租给超商的店面时,刻意放慢车速观察一下,发现进进出出买东西的客人还真不少。”
  “是啊!每当心血来湖,我就会骑车过去,停在对街看着它,每次都觉得好像在作梦,不敢相信自己有幸成为忠孝商圈的房东,常常一个人想着想着……就站在大马路边开心地笑出声来,不知情的路人看了,都以为我是神经病。”
  “哈……你真是傻憨得教人心疼。”他宠怜地轻轻捏了下她白泡泡幼绵绵的瑰颊。
  第6章(2)
  “嗳……停车!停车!快停车!”她眼尖瞥见一条行动迟缓的身影,急得大叫。
  “怎么了?”平井泽将车从内车道滑到路边暂停的同时,有一辆当他从家里的地下车道开车出来,就一路保持三、四十公尺距离跟踪他的神秘黄色计程车见状,也跟着把车熄火停靠路边,虎视眈眈地监视着他们。
  “请你等我一下。”胡翾没多作解释,捏着小钱包推开车门下车,她像在寻找什么似地伸长脖子东张西望,终于被她发现目标之所在,竟不顾危险闯进车阵中穿梭……这突如其来的举动,令坐在车里的平井泽看得心脏快没力,脸色铁青地下车,正准备把她从车阵中抓回来,训斥一番时,胡翾正一手挽着一只编织竹篮,一手托住一名身材瘦小佝凄老妪的手肘,从车阵中迎面走过来。他隐忍住怒气,松开紧握的拳头,打量眼前这位脸上爬满老人斑以及写着沧桑岁月皱纹的老妪,不知怎地,竟感到眼鼻酸酸。
  “阿嬷,您篮子里的玉兰花我全买了。”胡翾嘴甜的冲着老嬷喊阿嬷。
  “按呢歹势啦!”老嬷咧着嘴笑,嘴里的牙齿几乎全掉光了。
  “您免歹势,我数数看一共有几串,一、二、三……一共二十八串,每串二十元,阿嬷,这八百元给您。”她打开小钱包,抽出一张五百元和三张百元钞塞进老嬷手里。
  “我找你四十元。”老嬷瘦骨如柴的手探入口袋一阵摸索。
  “阿嬷!免找啦!”
  “不行!每次你都把我的玉兰花全买走,连我要打折优待你都不肯,我当然也不可以占你便宜。”老嬷递给她四枚铜板,老眼泪光闪闪地向她致谢:“谢谢你。”老嬷拎着空竹篮,步履蹒跚地走了。
  “阿嬷回家了,我们也走吧。”胡翾见他不发一语,知道他还在为她刚才穿梭车阵的危险行为生闷气,识趣地抓着满满一塑胶袋玉兰花,走在他前面,走了约莫二、三十公尺,就是不见他的车,只见到地上用粉笔写着他的车牌号码跟三口江保管场几个斗大的字,她懊恼地跺了跺脚,一脸歉然——
  “对不起!我害你的车遭拖吊。”
  “车子被拖吊,很稀松平常的事,跑一趟保管场取车就好了。”他站在路边拦计程车时,那辆停在不远处的神秘计程车内的司机眼明手快地打亮车顶上的空车灯,抢先另一辆计程车驶到他俩跟前,敞开后座车门,胡翾率先钻了进去。
  “请到长春路的”合江保管场“。”平井泽跟着坐进去后告诉司机。
  “好。”司机按下表开始计费。
  “我知道我不该贸然闯进车阵,害你为我担心受怕,真的很对不起!如果骂我一顿能使你消消气,那就请你狠狠骂我吧。”胡翾硬着头皮向他认错请罪。
  “我举双手支持你的善念善心善行,前提是你不可以莽撞行事。像刚才有多危险你知道吗?要是有哪个驾驶人一个闪神没注意到你撞到你,后果将不堪设想。”他充满指责的话语隐藏着焦躁与不安。
  “我知道我错了,下次……”
  “什么?还有下次?”他一听,气到只差鼻孔没冒烟。
  “不是啦!我的意思是,下次我一定乖乖站在马路边等卖花阿嬷,绝不会像今天这样贸然闯进车阵找她,你大可放一百二十个心。”她的手心爬上他的手背安抚他。
  “你最好记住你所说的话,并且要说到做到。”
  “安啦安啦!我这个人浑身上下一堆缺点,唯一的优点就是信守承诺,绝不食言。”
  “好吧,我就姑且信你一次。”他话锋一转:“对了,你似乎跟卖花阿嬷很熟?”
  “是啊。”她点头,说:“我跟卖花阿嬷很熟,熟到光用一个字就可以道尽卖花阿嬷这一生。”
  “哦?哪个字?”
  “惨。”
  “惨?”他的心往下沉。
  “嗯。”她换了个坐姿,妮娓道来:“买花阿嬷叫林月足,二十一岁那年,经由媒妁之言,嫁给一名板模工人,半年后,她怀孕了,小夫妻俩欣喜若狂准备迎接小生命的降临。不料,就在她怀孕七个多月时,她的丈夫从十几层楼高的鹰架上失足坠落,当场摔死,大腹便便的她惊闻噩耗,哭得死去活来,含悲忍痛办完丈夫的后事。也许是悲伤过度导致早产,生下未足月的遗腹子:她的儿子从小体弱多病,卖花阿嬷费尽千辛万苦好不容易才拉拔儿子长大,儿子找了份在酒店门口当泊车小弟的工作,也娶了媳妇,卖花阿嬷正欣慰苦尽甘来之际,谁知,媳妇却为她生下中度智障的孙子:更不幸的是,卖花阿嬷的儿子有一天在上班时,看见两派人马因争风吃醋大打出手,从酒店内打到酒店外,卖花阿嬷的儿子上前劝架,却在混乱中遭人手执扁钻刺中心脏,血流如注送医急救,终告不治。卖花阿嬷强忍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悲恸,着手处理儿子的丧事,然而作梦也没想到,她的媳妇竟选在儿子出殡之日,丢下智障的孩子一走了之。二十多年来,不曾回家探望孩子一眼。”她幽幽叹口气——
  “唉!有一次,卖花阿嬷在沉重的生活压力下,一时想下开萌生带孙子一起烧炭自杀的念头,连木炭跟火盆都准备好了,当她边哭边用胶带密封门窗的缝隙时,她的孙子还天真地吵着要帮忙一起贴,她这才惊觉就算孙子天生残疾,可,蝼蚁尚且偷生,更何况是人?她不能、也不可以如此残忍地扼杀孙子的生命。卖花阿嬷将孙子紧紧搂在怀里放声大哭,孙子除了频频为她拭泪,还不断安慰她:”啊嬷!惜惜,麦搁哭啊。“从那天起,卖花阿嬷比以往更努力卖花,希望多攒点钱将来好留给孙子。”她发觉车内狭窄的空间气氛凝滞,令人快喘不过气,遂改以较轻松的口吻说:“去年的一个下雨天,我骑车经过,看见卖花阿嬷挽着竹篮在雨中卖花,却都不见有驾驶人摇下车窗跟她买花,我于心不忍,一口气全买了。
  这一年多来,我三不五时就前来买花,跟卖花阿嬷渐渐熟稔,她才把埋藏多年、始终无人可倾诉的心酸说给我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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