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蛮护师-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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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在榻上,她一沾床,立刻充满防备地蜷曲起身子,双臂环在胸前,长发披散,覆住半张脸蛋。
  他翻箱倒柜找出烫伤药,坐回床边,拉过她的手,要替她上药。
  她马上抽回,碰都不让他碰,继续缩成一团。
  “我帮你擦药!”
  “……骗子。”
  小小的指控,和着抽噎,从她咬得泛白的唇间硬挤出来。
  他听见了,那两个字,骗子。房里只有他和她,那两个字冠在谁的头上,连猜都不用猜。
  “你说严家全是好人,骗子……你说要我别担心、别害怕,骗子……”
  他说有空会来看她,却七天不见踪影,骗子骗子骗子……
  “严家真的都是好人,我没骗你,睡柴房的事,应该是有误会!”他硬要去捉她的手,烫伤最难痊愈,不快些上药,在姑娘身上留下疤痕就不好了。
  她的力量终究不敌他,左手沦落他的掌握,方才还在说着误会的尉迟义噤声抽息。
  他对她手掌的印象停留在软嫩细腻,七天前握住时,他曾悄悄喟叹,姑娘家的柔黄都像她这般无瑕柔软吗?七天后握着时,他几乎以为他握到了一块干掉的粗抹布。
  那只手,手心有刀伤烫伤水泡和脱皮,食指的割伤最严重,伤口已经化出淡淡黄白的脓,伤处隐约可见泥沙卡在里头,手背有满满蚊虫叮咬的肿包和使劲抓痒留下的道道红痕……
  手掌传来的炙烫热度,显示着她正处于高烧状态而不自知。
  睡柴房是误会?屁啦!连他都不相信这种说词!
  严家从来不兴那套欺陵新人的戏码,每个进到严家的人,都有属于自己的一段故事,谁也不会嘲笑谁、谁也不会看轻谁,他不敢相信这样的情况,会发生在沈璎珞身上。他不过是被严尽欢派出去办事七日,情况怎会变成如此?他还记得他将她留在厨房时,她目送他离去的目光,以及唇畔微扬的浅笑,七日不见,她竟然沦落至这样……
  尉迟义放开她,重新回到药柜前翻找,取出更多药罐,涂刀伤的、涂蚊虫咬伤的,再回到床边,将她已经藏回胸前的手又逮出来,分别在应该上药的地方涂抹药膏,挑净泥沙和脓液,涂完左手,再与她固执的右手做对抗,一并拖出来料理。
  右手情况有比较好吗?并没有,同样一个“惨”字形容。
  尉迟义脸上完全失去笑容,连他都觉得自己像个骗子,欺骗她乖乖留在严家吃尽苦头!
  沈璎珞在双手一获得自由后,又交迭抱紧爹亲牌位,背对他,不发一语。
  蜷伏的背影,更加瘦弱。
  只有偶尔忍不住的吸鼻声,压抑传来。
  他的床太软、枕太香,她迷迷糊糊掉着眼泪,头开始感觉到昏沉,闭上双眼没多久工夫,缓缓睡去……
  第三章
  “我尉迟义到今天才知道,咱们严家也玩那套凌虐新人的把戏。”尉迟义粗臂交迭,右脚啪挞啪嗟在地板重拍,力道之大,地砖几乎要被他给踩破,向来总是爽朗咧笑的粗犷面容,极为难得地阴鸶起来。他无法不生气。
  沈璎珞的情况太糟糕,她烧到意识不清,梦呓中强忍着啜泣,喃喃在说“抱歉……我马上去做”,除了一双布满伤痕的手之外,他在她腿肚上看见更多的虫咬痕迹,他不带邪念地纯粹为她上药,裙摆一路往上撩,双膝膝盖的深紫色淤伤在在控诉她是如何跪着做事。
  他不敢置信,对她做出这些事的,是他视如亲人的严家大伙所为!
  “她到底犯了什么大错,要让你们一个一个接着一个欺负她?”
  尉迟义没察觉自己咬牙咬得多使劲,字字沉犹,像只发怒中的野狼。
  “她到底是多顽劣难驯,惹得你们一个一个接着一个看她不顺眼?!”
  音量越来越大、越来越大,到后来转变成咆哮,吼向站在他面前低头忏悔的李婆婆众人!
  “她到底是多罪该万死,非得让你们一个一个接着一个将她当成杀父仇人在对待?!说呀!说出来我也听听呀!让我决定是不是要加入你们,陪着一块儿教训她!”
  “这……”几个人面面相觎,谁也没敢先作声,他们没见过尉迟义暴怒的模样,他总是嘻皮笑脸地与众人交好,大刺刺的豪迈性子,极好相处。
  最后,还是李婆婆被推上火线,回答了他:“是小当家说……要整死那个姓沈的……”他们也很不愿意呀!好几次她都想直接求沈璎珞别再拿菜刀削自己的手,她比沈璎珞更害怕菜刀削下的,会是她葱白玉指;好几次她都良心不安地啾着沈璎珞的背影在念“阿弥陀佛”,深深觉得自己死后一定会下十八层地狱;看见沈璎珞任劳任怨的荏弱模样,她都差点想端鸡汤给她补补!
  但,小当家的命令,谁会不从呢?
  会令小当家深恶痛绝地摇下“整死某某某”的狠话,代表当事人绝对有教人难以原谅的事迹,虽然沈璎珞外表完全看不出来有此迹象,可小当家永远是对的……
  于是,每个人都恪遵小当家的号令,对“姓沈”的沈璎珞……
  “小当家说要整死她?”尉迟义浓眉挑扬。
  “嗯。”大伙猛点头,当时他们皆在场,每个字都听得清清楚楚。
  找到始作俑者!严、尽、欢。尉迟义忍下怒气,不将它发泄在无辜众人身上,真正该死的是那只姓严的小没良心!他方才才在前厅向严尽欢呈报七天来的“成果”,相信严尽欢人还在前厅赖着,尉迟义急步杀去,果然看见严尽欢正悠哉嗑瓜子。
  “严尽欢!”
  铺子里,敢直呼她全名的家伙不多,数来数去五根指头就数得完,而且通常三个字一块儿喊时,代表有人要上门来找她拌嘴!只有在盛怒之际,他们才会连名带姓吼她。
  这回是尉迟义呀?
  “干嘛?吞火药啦?”严尽欢佣懒美眸瞟向他,以及他后头一大串看热闹的闲杂人等。
  尉迟义一把提起严尽欢的衣襟,将娇小的她拎高,另只手与欲上前阻止他的夏侯武威拆招。
  “阿义!你做什么?放开她!”夏侯武威投鼠忌器,担心全力出手会误伤尉迟义身边的严尽欢。
  “你才该问她做了什么!”尉迟义人在气头上,出招不若夏侯武威的绊手绊脚,打夏侯武威打得毫不留情,完全忽略被他拎在手上的严尽欢悄悄伸出两根指头,趁其不备戳向他的眼窝!这一招,是儿时尉迟义教她对付坏蛋的使俩,他说,用两指就能令坏蛋痛得满地打滚。
  若这招无效,还有下一招,也是儿时尉迟义教她的,更狠哦,她一直很想找机会试试呢,不知道用膝盖狠撞男人的胯下是哈滋味?
  “唔!”尉迟义惨遭偷袭,捂眼痛叫,眼泪从指缝中狂窜出来。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没被戳过眼!
  痛,爆痛!
  “原来这招拿来治坏蛋真的还满有用的耶,谢谢义哥教我,又以身作则地让我磨练磨练。”严尽欢甜笑,审视自己两指,就怕修得漂漂亮亮又涂有粉色檐丹的美美指甲会有损伤。
  “你!”尉迟义龇牙咧嘴,忿忿抹去不代表懦弱或悲伤的眼泪,纯粹是被她戳中要害的疼痛飙泪,差不到半寸他就会被戳瞎!
  “说吧,气冲冲过来找我,所为何事?”严尽欢坐回椅上,这回没忘记拉着夏侯武威挡在自个儿面前,省得尉迟义这个鲁莽家伙又动手动脚偷袭她。
  对,尉迟义想起了前来的目的,眼窝的疼痛被轻易甩掉,他重新摆出恶狠凶样:“你干嘛找沈璎珞麻烦?她与你有过节吗?为何非整死她不可?”
  “沈璎珞?”这名字有些陌生,又好似在哪儿听过。
  “沈承祖的女儿!前几天你才去没收她家宅邸!”年纪轻轻就老人痴呆!
  “哦……姓沈的嘛,我记得呀。但,我有找她麻烦吗?”严尽欢非常努力回想,这几日来,她安安分分、乖乖巧巧,没去做坏事、没去整治谁,更别说是见过沈家女儿,尉迟义的指控她不接受哦。
  “你命令大伙欺负她,目的不就是要活活弄死她吗?何必呢?!你自己也曾经是落魄千金,你比她更懂人心的丑恶,结果你非但没有同理心,更没有同情心!她没有你幸运,身旁无人帮她,所以她很害怕,你看不出来吗?!她连说话都在发抖,你听不出来吗?!你不体谅便罢,还落井下石,欺陵一个弱女子!”尉迟义愤怒说道,想起沈璎珞低敛着眉宇的模样、想起沈璎珞被他留在厨房时一脸欲言又止的凝望、想起沈璎珞蜷抱身躯,可怜兮兮的无助、想起沈璎珞的伤痕累累,他胸坎就熊熊燃着一把怒焰,烧得霹雳啪啦。
  “我哪时说要活活弄死她?”严尽欢向来精明的容颜不由得染上迷糊的天真无邪,问向身畔贴身侍女:“春儿,我说过吗?”
  “小当家,是的,您说过。”春儿没敢隐瞒。
  “咦?”严尽欢越发困惑,不记得自己下达过丧尽天良的恶整令。
  春儿续道,为主子解惑:“您说姓沈的那只,败光家业,大逆不道地气死亲爹,教人看了不悦,落入您的手里,绝不让她好过,非得活活整死她不可。”
  在场许多的人都有听到,并且只花了半个时辰,在全严家传播开来,上上下下都知道,那个“姓沈的”不是哈好东西,不忠不孝不仁不义的牲畜,别想在严家吃香喝辣!
  “……好像说过。”严尽欢稍有记忆。但……对象不太对吧?
  败光家业,气死亲爹的那一只,和尉迟义口中的那一只,性别不同、长相不同、年纪不同、德性不同,唯一雷同之处是两人都姓沈,打同一个娘胎出来。
  哎呀,她说要整给他死的家伙是沈启业,沈璎珞的不肖兄长啦!
  生为沈家独子,不替双亲分担事业便罢,还猛扯沈家后腿,沈家酒肆赚银两的速度追不上他挥霍家产的本领,气死亲爹之后竟没回来奔丧,将所有事丢给妹妹,一议她面对复杂难堪的场面,严尽欢痛恨败类,偏偏那只败类也姓“沈”,名列当单上“沈家一切”之中,说什么都得逮他回来严家履约,而她决定在沈启业一踏进严家大门就好好代替沈家老爹教训不肖子孙!
  所以她才命尉迟义出门去逮人呀,七日后,尉迟义把沈启业架回来,现在他被踢进茅厕去洗洗刷刷。
  误会大了。
  要解释吗?可是解释好累人,边解释还得边浪费唇舌再痛骂沈家牲畜一回,她今天实在没有这种心情。于是,懒人严尽欢决定不罗嗦,前因后果全数省略:“好啦好啦好啦,和沈璎珞无关啦,谁都不准再欺负她。”她这个命令一下,保证全严家没人敢动沈璎珞一根寒毛。
  “你把人命当游戏吗?!”严尽欢满不在乎的口吻激怒了尉迟义:“不高兴的时候就整人,高兴的时候就放她一马?”
  “不然你想怎样?”严尽欢顶撞回去。
  想怎样?
  尉迟义想扁她,从儿时开始就很想好好扁她一顿。
  但不行,不单单男人打女人猪狗不如的理由,还有严老爷隔屁之前,捉住他们一个一个流当品的手,诚恳拜托他们照顾他的宝贝爱女,千万别让她受委屈的请求!结果她反而让更多无辜的人受尽委屈。
  他只能在想象中海扁这个被惯坏的傲娇丫头。
  他深深吸气,提出最卑微的要求:“你至少要去向沈璎珞道个歉。”
  严尽欢嗤笑,粉唇微抿:“我又没做错,道什么歉?”别开玩笑了。
  严尽欢的答案,在场没有人意外。要严尽欢低头,除非天塌下来吧。
  “你为何总是如此?”夏侯武威低沉的嗓,介入严尽欢与尉迟义的对峙之中:“任何人在你眼中不如一只蝼蚁吗?要卖便卖,要耍便耍,是死是活,你都无关痛痒。”
  “你也想替沈璎珞说话?”严尽欢眯眸。
  “我连沈璎珞是谁都不知道。”夏侯武威同样眯眸回瞪。
  “既然不知道,静静站旁边看就好,看不惯就转身回房去。”少膛浑水。
  夏侯武威选择后者,面对严尽欢的趾高气昂,眼不见为净。
  高大身影穿越重重珠帘,消失于门外,珠帘清脆而凌乱的叮叮咚咚声,在沉默的前厅里回响。
  众人屏着息,此时此刻,谁也没敢大口吐纳。
  摇晃的串珠珠帘缓缓回归平静,只剩轻微震动。
  下一瞬间,它又被人重重撩开,晃得比先前夏侯武威离去时的弧度更大!嘴里轻悴的严尽欢追着夏侯武威的脚步跑去。
  至于后续发展,就是关起房门之事了。
  静静在一旁鉴赏古玩的公孙谦,放下手里烟壶,开口了:“当日小当家说那番话时,我也在现场,从头到尾,我都认定小当家口里说要恶整的混帐家伙是沈启业,而非沈璎珞,为何今日仍会产生误会?”
  “她是要恶整沈启业?”尉迟义惊讶问。
  “是呀,一听就知道。败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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