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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言的滕玉,更是难以遏止心痛地将她用力拥紧。
“那种事,我早就知道了……”
我不怕的。不必为我担忧,也不需同情我,是我自作自受,我心甘情愿……
这些话,是谁说过的?而他,在这一刻,又怎能不怕?
是谁都好,谁来帮他否定一下眼前令人心碎的事实吧……拜托。
求求你们,任何一个人都好,谁来代他否定这噩梦般的现况吧,千万别让他独自一人咬牙去承认,他亦是个罪人的这个事实……谁能来告诉他,在这刻,到底该怎么继续把这个谎言圆下去才能求得一个不破灭的梦想?
穷尽己身之力,看尽他此刻心事的子问,再也没有力气,如同以往抹去他的爱恨一般,再次抹去那些令他伤心的记忆,因此,纵使万般不舍,更不愿他再回到熟悉的孤寂里,可她还是得带著笑,好好的对他说——
“谢谢你给了我人生最美好的一段时光。”
“不要,还不要……”强烈抗拒的滕玉,不住地将她拥紧在她耳畔否认,“你听我说,时候还未到……”
无能为力,就只能这么眼睁睁地看著他想要说服她的面庞,曾经在子问眼眶中干涸的泪意,在这一刻,像是总算见著春日的冬雪,无法遏止地崩落融解,而后悄俏滑至她的心底。
告诉她,她是多么的不愿、多么的不想与他道别离,她不舍地扬手抚遍他面上的每一寸、每一个令她追念的往昔,爱之恨晚的遗憾,坦坦映在她的胸口,就是不肯让她挽回些许。
在认识他后,她才知道,人生里所走过的步迹,可以苦涩难当,也可以是鲜美甜蜜,而那座她曾经爱之又弃之的人间,在有了滕玉的相伴之后,此时此刻回想起来,竟是让她如此怀念如此美丽。
生命是如此落落起起,究竟是怎样的柔情温煦,才能融化永恒的寒冬散去她所背负的孤寂?该是如何的一往情深,才能留住水面上一朵偷偷漾开的涟漪?世上除了他外,还有谁能为她织造所有的温馨,再为她留下不能抹灭的记忆?
这一次的放手,是否会成了永生的别离?她多么想拭去那颗挂在他眼角却流不出来的泪滴呀,可是不断漫涌上来的倦意却像一潭深沉且温暖的幽泉,漫过她的四肢,盖过她的呼吸,并且催促著她闭上眼睛。
很是伤心,怎么也无法不去在意。
但她也知,上天不会再去成全她最后一个应许。
因此纵使她耗尽了身躯里仅剩的骨血零丁,为他动用了这一生倾尽所有的全副感情,她还是不知该如何去猜臆,日后。在没有了她的凄清长夜里,当他仰望夜空熠熠繁星,却再也看不见身旁相偎相依的知己,他那早已喊停的生命,会不会就此而成了一片灰烬?而她,又该怎么去忘记?
怎么忘记?
“子问……”哽咽难以成言的滕玉,俯下身子,紧紧将她拥在怀中,他抱得是那样的紧,并在她的眼眸渐渐不再睁动后,像是要将她嵌进他身子里般,使劲地捉住她不让她有机会离开他。
子问微微一笑,即使再怎么不愿分开彼此的距离,下一刻,她仍是在他极力想要挽回她的目光下,整个形体消蚀飘散,最终化为最初时的一颗泪滴,坠跌在他的掌心之中,无声远去。
第11章
听法王说,在那之后,耗损了泰半法力、身负重伤的鬼后,要求神界交出斗神无冕给个交代,并同时要求天帝将无冕手中所拥的剑灵交予三界,由三界重新封印于神界尽处,再不得重见天地,可出乎众界众生预料的,天帝竟断然拒绝。
为了颜面,也为了斗神不惜毁伤鬼界也要夺刀灵一事,不满彼此已久、老早就只需要一个借口的神鬼两界,不愿遭他界看轻的状况下,战事一触即发。
单单只为斗神一神,已是元气大伤的鬼界,本是全力反对鬼后为出一口气而向神界掀战,可就在鬼后不顾一切命统辖内的十八层地狱众阎罗,与十八层地狱外众地狱里遭到永生囚禁、法力强大无比的鬼囚们也加入应战的行列后,本就不甘同伴遭杀的鬼界众鬼,亦感染了鬼后志在必得的心情,动员了鬼界上下,也要参与两界之间期待已久的一战。
但那可不包括他们。
法王并不是很清楚,那个与他们只有一面之缘的鬼界新任国师轩辕卫,究竟在鬼后面前对他们说嘴了什么,因在鬼后亲自击退了斗神、平定下了整座鬼界之后,鬼后旋即颁旨,永远罢黜护驾不力的座前六部众于鬼界之外,再不许他们返回鬼界一步亦不许投胎,铁了心要他们自此之后流落于人间与众界之中。
对于这事,法王与广目并没有太大的反应,而西歧和其他师弟,在深明鬼后的性子下,即使不明白为何遭诬遭黜,到头来,他们也只能咬牙接受后令,随著法王他们一道离开了鬼界。
而这一切,滕玉都是在事情已成了定局之后才知晓,因在战中遭神之器所伤的他,再次醒来时,时间已过了数月之久。
在滕玉重伤的这段期间,为了滕玉也为了子问,广目与西歧镇日什么事也不做,就只是一迳地天天哭、天天等,除了哭声外,这座失了欢声笑语的山庄,一直都笼罩在一片死寂中。
身子款款落定在曾来过两回的园子中,晴空很不习惯地看著整片园子就像是秋日已尽,所有草木全数枯萎凋零的景象,而在步人大厅里后,虽说天性是不可抗力之事,但他都已把全身上下的佛气给尽力压到最低了,但眼前这群鬼辈除了那个还算赏面的滕玉外,全都避如蛇蝎般坐得离他远远的,还不时以驱赶蚊虫似的目光瞄向他。
而他更不习惯的是,滕玉面上似是什么都失去了的模样。
“我不都说过,你得尽全力留住她?”亏得他事前还特地跑了一趟前来警告,没想到,最终还是被当成了耳边风。落得了这等下场,能怪谁呀?
滕玉并没有回答,他只是静静地看著那一日,在他手中留下了一颗泪水的印痕,边在心中安慰著自己,就算子问她人已不在他的身边,但她的心,却还在……
“连你也不能想个法子吗?”不愿再看滕玉这般下去,鼓起勇气的法王,捺下全身的恐惧试著请晴空再卖他们一个人情。
“还能想什么法子?”晴空没好气地摆摆手,“她的使命早就已经结束,我也同他说过佛界有意要子问回到佛界,而佛界向来就是说到做到。”听了他的话后,滕玉的眼中霎时绽放出光芒,忙不迭地抬起头。
“她在佛界吗?”他原还以为,手中的泪滴,就已是他仅有的全部了,难道说晴空叹了口气,实在是很不想解释,“可说是,也可说不是。”
“什么意思?”
“现下的她,仅空剩眼泪这一颗形体,若不是看在她是佛物的份上,只怕就连这个也没法剩下。”
“你不能回去带她离开佛界吗?”
“不能。”晴空乏力地以指拧著眉心,“更何况,就算我带走了她又如何?你要的只是一颗眼泪吗?”事情真有他想得那么简单就好了。
好不容易才出现的一线希望,又悄悄被烧熄了,滕玉的眼眸再次黯淡了下来,同时也使得期待落空的法王他们,不约而同地一块瞪向这个既给希望又让他失望的不速之佛。
“别那样看我,在子问随著无冕一块离开神界时,她早就有了得赔上一命的打算。”大叹好佛难为的晴空先是瞪回了那票鬼辈的眼神,再回过头看著那不知什么叫心死的滕玉。
“还有,你已强迫她多留在这人世一阵子丁,你还想如何?”
滕玉低落地问:“她……可还有再离开佛界的机会?”
“这就得看佛界的意思了,而我向来就不擅揣测上头之意,故我不知她会有何下场,因此你就别再为难我了。”听宿鸟说,现下佛界因斗神擅自出战鬼界一事,正头疼得很,因那个满心怒火的鬼后,一状告上了神界之余,亦找上了佛界,要求佛界与鬼界连成一气去讨公道,因此上头的佛们哪会有那等闲情逸致去理会子问的下场?只怕她早就被忘了也说不定。
泪花朵朵盈满眼眶的广目,满心沮丧地问:“那你今日是来这做什么的?”
“我是来——”晴空才开口说了几字,整个身躯忽地大大一怔,半晌,他错愕地转身走出大厅,站在廊上两眼朝园子里搜寻了许久,接著他两眼一亮,百思不得其解地自己然枯萎的牡丹花丛里,拾起一颗遭子问弃置在园中,色泽再难错认的晶莹珠子。
为什么……这颗被修罗道盗定的玩意,会出现在此地?
“我想……”他侧过脸,朝滕玉亮出了手上的舍利,“咱们或许还有个机会可放手一试。”有这种东西他们就早点拿出来嘛。隐隐约约察觉出他手中之物是何物的滕玉,在法王他们不得其解的目光下,恍然大悟地问。
“你想拿那玩意儿当赌本?”
“若是不能善用,那么这玩意儿,也不过是个没有用处的死物罢了。”晴空的面上恢复了以往一贯温和的笑意,“如何,要不要陪我一块赌赌看?”虽然说,他完全不敢保证它是否会管用。
滕玉感激地垂下头,“你尽管去做便是。反正……我已没有什么可再失去了。”
急著想回家去试试手中得来不易的舍利能做些什么的晴空,走了几步后,忽地停了下来,没头没脑地朝滕玉问。
“你会等她吗?”
滕玉怔怔地看著他,仿佛在这一刻,他再次瞧见了子问回过头来,朝他轻声地问……
倘若有日我不见了。你会找我吗?
爱一个人,或许根本就不需要什么结果,因为爱一个人本来就不需要理由,所以,等待也一样。
“我会。”早就有了肯定答案的他,毫不犹豫地应著。
晴空百思不解,“即使她已化为原形,可能永远也不能再现人间?”
“我会等。”
“等上百年、千年?”
“我等。”皇帝为了求得一段与月裳短短数年的情缘,不也不辞万苦,甘愿用整副人生、所有的岁月和烟消云散的风险,更何况是他?况且,一季的暖意,够他抵挡将来无数个寒冬了。晴空愈听愈是疑惑,“为什么?这值得吗?”
“因我答应过她。”滕玉知解地瞧著晴空面上无从明白的表情,“晴空,你明白什么是心痛吗?”
“不明白。”别逗了,他已经招惹够多的麻烦了,且在看了子问的下场后,他更是没有半点想要尝试的心情。
“终有一日,你会懂的。”不知怎么地,滕玉就是有这种预感。晴空敬谢不敏地绕高了两眉,“我可不希望有那么一日的到来。”
“就叫你不要哭,你听见了没有?”晴空两脚一走,法王即再也忍不住硬是在外人面前忍住的犯痒拳头,一拳就朝在听完滕玉的话后,泪水就毫无预警开闸的广目揍去。
“人家、人家……”
“什么人家不人家的,你又不是个大姑娘!”一看到泪水,就马上回想起子问那张令他们忘不掉的脸庞,心情早已不好到极点的法王,当头又再敲他一记。
目送走晴空漫天的佛气,缓缓将目光调回这一票的师弟身上,滕玉思索了许久后,开始积极地对他们做出安排。
“你们走吧。我会想法子捎个口讯给鬼后,说明你们之所以护驾不力,乃我之过,看在过往的份上,我想鬼后会撤去连坐之法免你们一罪的。”
“我不走!”乍闻鬼后二字,情绪明显变得激动的广目一骨碌跳至他的面前,“我说什么都不离开这座山庄!”
不希望他们所眷恋的一切都因他而化为鸟有,滕玉仍是不改己志。
“你等本无罪,跟著我,没好处的。”就连他也不知自己的这一场等待,将会漫长到何时才有止境,他们跟著他。也只是漫无目的地陪著他流浪而已,与其如此,还不如让他们回到他们熟悉的地方。
广目更是大声驳斥,“谁说我们贪过什么好处了?”
“我不是常告诉你,不懂说话这门学问就少插嘴吗?”法王一手掩上广目的嘴,边以衣袖擦著广目面上开始泛滥成灾的泪水,边淡淡问向滕玉:“大师兄,你为我们著想的立意是很好,但你有没有想过,我们是否愿意领情?你不会以为我们什么都不知情吧?”这几个月来,睡昏头的鬼可不是他们这几个。
不解他话意的滕玉,在法王自怀里掏出一面自鬼界拿来的前孽镜,在镜前一弹指,以往子问曾在他们身上看见、而鬼后一心想要隐瞒他们的过去,即清清楚楚地映现在镜面上,滕玉震惊地瞪看著镜面,接著双目急急扫向面上神态看来算是平静的法王。
眼看一双衣袖都已被广目哭湿,不想整个人都泡在泪水里的法王,连忙掏出一条汗巾供献给都快冲垮龙王庙的广目止止大水。
“我们是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