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包。
“他不懂得做生意以和为贵、时时得笑脸迎人才做得成好买卖,吃亏是早晚的事。”他可不觉得是在欺负人,一百二十文买个教训还算便宜呢!那些个和他做生意的豪商巨贾,买过他最贵的一个教训是十万两。
“那你就懂,太监在宫里也有开铺子吗?”她笑话他的故作老成。
“我怎么不懂,我可是……”安无肆猛然煞住了话头,他将那句“南方商霸”咽下。“负责御膳房食料采购的九品监侍。”这其实是阿九的官衔,他入宫十余年了,老是升不上官,才得了个阿九的外号,本名叫什么大家反都忘了。
“那很大吗?”她可不清楚这些宦臣的官衔等级。
“芝麻绿豆小官罢了,不值一提。”他舀了口汤喝着。
她偏头想了想,“我叫姨母给你升官可好?”
他一听一口汤差点没喷出来。“甭……谢谢郡主的厚爱,小的有这芝麻绿豆官当当就很满足,不用了……”
可是全关关自己已想得得意。“好,我让你升官,你要不时带我出宫游玩,就这么说定了。”
谁跟她说定了,这全是她自己一相情愿地自作主张嘛!
唉,从那日出宫到现在也过了半个多月,离他本来预计回青州的时间都过了五天,他耽搁个几日也无所谓,只是累得底下的掌柜们多辛苦几日罢了。
这十几日来,他俩三天两头就溜出宫去逛大街,气得紫嫣看到他就没啥好脸色,直说都主本来就已够野了,现在多匹野马带头跑,将来怎么嫁得出去呀……听得他们心烦,一烦又更想出门溜达,两人倒也因此培养出一种有如战友的同盟情感,每当听到紫嫣一张嘴碎碎念个不停时,便有默契地叹口气充耳不合,当她是廊前小鸟在吱吱叫。
越和全关关相处,安无肆越觉得她其实是个不可多得的好姑娘,她心地善良,后来几次出宫总不忘多带些银两在身上,遇到些乞儿,总是掏到自个身上不留半毛钱,像那回带她上奇稍坊,他骗她说这儿掌柜的是他亲舅舅,所以楼里上下伙计才会对他这么恭敬,上这吃食不用付钱,结果她竟主动叫了一桌满满的菜,叫他惊讶得下巴都快掉了,谁知道她原来是要将这些食物打包,分送给外头的乞丐吃。
他由得她去,甚至还嘱咐罗掌柜的,以后一个月挑个两日,叫厨房做些馒头面食,接济城里的穷人。他并不觉得自己这样做会吃亏,因为当他告诉郡主奇稍坊这件善举时,她那欣喜的表情,比什么都还珍贵难得。
她待人和善,一千宫女和她相处起来宛若家人一般,不见她差奴喝婢,凡事会为人着想。宫中定例供花,凡有人居处宫殿每三日插瓶之鲜花就得汰换掉,前两天轮到小红当差,没想到她不知躲哪偷懒了,薜荔阁内的供花萎了大半,气得紫嫣直嚷着要找安公公告状。
也是郡主拦了下来,她说花一日不插也不打紧,牖外枝头上喧闹得很呢,要看花探头出去便是。
后来才知道,小红为了折花跌伤了脚,才误了工作。当郡主知道此事,还差紫嫣去探望。小红是受宠若惊,再一次羡慕起紫嫣跟了个好主子。
安无肆脑海里,现在尽是充斥着全关关的好,她的美、她的笑容、她命他试那些个宝贝时的刁蛮劲……他甚至生起了一种感觉,若能这样伺候着她、常伴她左右,他留在宫里当一辈子的太监也无所谓。
可是他不行。过了今晚,他非走不可,商行的商船最近航行北海的时候出了点麻烦,听说是北方蛮族纥出惹的事,这事别有蹊跷,纥出一族向来以游牧为民生之本,何时竟也发展起海运来了?
他得回青州去坐镇,有必要的话,可能还得出海一趟,这么一来数月不能回京也是意料中的事。
想到那么久见不到她,他心中虽无奈却也没办法,正想好好利用这最后能相处的日子,碰巧一早意外知道了一件事,他遂溜出宫去安排,忙了好半晌才办妥,接下来,就等全关关去享受他为她准备的惊喜了。
但怎么样也没想到,被吓到的却是自己——
“姨母,你怎么没陪三姐姐,反倒上薜荔阁来看我?”见到君芷衣,全关关开心地腻到她身旁迭声撒娇。
“还说呢,我几次差人唤你上由仪官来,派来的太监却回话说不见郡主,你这丫头是上哪溜达去,害你三姐姐想看你庐山真面目是一天等过一天,还问我说关妹子是不是觉得太丢脸,才不敢见她,她要我跟你说放心,她早忘了你那天的模样啦,”君芷衣拉着她的手坐下,取笑似的捏了捏她的俏鼻。
喝,姨母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嘛,她都已经忘了那天的事,她还拿出来笑人家。
幸亏紫嫣被自己差去御膳房拿点心了,要不然被她听见,又有得好念。唉,忘了叫她多拿一些,小肆子最爱吃甜食,也不知他上哪去,等会回来别说去御膳房这种好差事不派他去。
“人家想说你和三姐姐那么久没见,一定有很多话要聊,不想去打扰你们母女情深嘛!”其实是她早和小肆子玩疯了。
“怎么会打扰,你这孩子只差不是从我肚子出来的罢了。”君芷衣细细端详她的眉眼,“时间好快,才觉得去年你及笄还是昨儿个的事,今天你都要过十六岁生辰啦!姨母命人在由仪宫里备了些酒菜,还亲自来迎你上我那去,你说,这面子给得大不大?”
全凯一个大男人,又是国家重臣,每天处理国事都来不及了,也没那个心思将女儿生辰挂在心上—向来都是君芷衣在留心。
全关关一脸恍然大悟,“是喔,今天是我生日耶,难怪一大早起来,紫嫣就叫我吃碗长寿面,我还当是哪个宫女姐姐今儿个当寿星分送的面呢,原来是我自己。”
“你这孩子。”君芷衣爱怜地抚抚她的发,“你娘要是看到自个女儿是如此亭亭玉立,一定很高兴。”
像碰触到全关关什么伤口似,她突地眸底一黯,“才不呢,她一定很讨厌我。”
“怎么会?天底下没有当娘的会不喜欢自己的孩子。”她忙反驳道。“你怎么会这样想?”
“要是她喜欢我,为什么生下我就不要我了?”全关关说着,眼眶都红了。
君芷衣摇摇头,“你错了,你娘就是因为太爱你,所以拼了性命也要把你带到这世上来,表嫂的心情我懂,以后你当了娘也会懂的。”
“我才不要当娘,万一我也像我娘一样把小孩独自丢在这世上怎办……”她低低地喃喃自语。
“你说什么?”
“没什么。”眨去眼中的泪,她故作没事地给了君芷衣一个微笑,“今年我过生日别再找来一些莫名其妙的人要让我见,否则难保那个脸红红、丑丑的我会不会再出现。”
“放心吧!今儿个只有我和你哥哥、姐姐和嫂子们几个家人而已,这回你二姐姐也偕同你二姐夫与小娃儿回来,顺道为你的生日热闹热闹,你可别又给我搞怪。”想起那晚她就觉得好气又好笑,听紫嫣说这孩子丑化自己就是不想成婚,她这傻孩子,姻缘天注定,饶是她怎么躲,月老的红线还是不会绑错的。
“是。”她调皮的娇俏一应,偎入君芷衣怀里撒娇着。
君芷衣抚抚她的发,“话说回来,为你安排见些人也是为了你好,夫婿是要和自己过一辈子的,要你自己喜欢才成。”
她不会喜欢那些个猪头!不过要有人能像小肆子一样天天逗她开心的话,那她嫁了也无妨。
想到小肆子,他是跑哪去了,一整个早上不见人影,还怪想他的说,这些日子来,她已习惯了睁开眼就会看到他。
“其实要姨母说呢我也舍不得你嫁人,如果你四哥哥也找回来就好了,将你许配给他,我就不用担心你嫁得好不好。”
全关关皱皱鼻,“你怎么知道四哥哥不会欺负我?当娘的一定偏心,搞不好你到时成了恶婆婆,我有苦无得诉呢!”
打小姨母就爱拿她说笑,老说要是大哥哥和四哥哥找回来了,就要她挑一个当夫婿,她听着听着也没放在心上,常随口应承了几句,好逗姨母开心。那时刚找到大哥哥时,她还真担心姨母会当真要她嫁给他呢,幸好大哥哥有了世罗姐姐,否则恐怕自己这新嫁娘两年前就当定了。
四哥哥都失踪那么久,要找得回来早就寻回来了,虽然这么想很伤姨母的心,可是她并不觉得真能找到四哥哥,许配之事当作说笑也就罢了。
“姨母一定偏心,偏到我媳妇这边。”君芷衣羞羞她的脸,满脸洋溢着笑。这样想象着总让她的心又充满希望,相信终有找回四皇儿的一天。
“不知道四哥哥是怎样的人?是不是跟大哥哥生得一样俊朗爽飒?”全关关只是好奇才这么问。二姐姐和三姐姐长得好像,不仔细分辨根本会以为是同一人,不过也不是太难看出两人的不同,一个沉静婉约,一个大方热情,自有自的风情。不知道大哥哥和四哥哥是不是也是这样?
“他们兄弟俩虽是同胎所生,不过样子倒有些分别,不像你两个姐姐一样,像到如同是一个模子印出来的。”
“唉,我本来还想说若长得一样,就叫画师按着大哥哥的模样,画他个几百张图,发下去各州各城城门、庙口贴着,还怕找不到四哥哥吗?”
“你这傻孩子,要真能这么大张旗鼓,我和皇上不知道做吗?当年叛变的皇叔一直没抓到,听说是受纥出一族庇护,这些年来各地又不时传来叛党余孽骚动的消息,皇上怕若大举找人,反而为皇儿们惹来不测,否则咱们这金氏一朝境内国土,早不知被翻过几遍了。”
“说来说去都是那个烂人的错,安安分分当他的王爷不好吗?害得姨母伤心了好多年,哼,哪天我要见着了他,一定狠狠的踢他一记屁股,好为姨母报仇。”
君芷衣笑着摇摇头,“尽会瞎说胡扯,姨母才不想去计较这些恩怨,老天爷真要怜悯我这做娘的,就让四皇儿早日回到我身边吧!”
“嗯,会的、会的,老天爷听得到的……”
“咦,小肆子,你躲在这门边做啥?”
门外,刚从御膳房回来、手里提着个攒心盒子的紫嫣见安无肆站在门边一脸呆愣的样子,奇怪地出声一唤。
“嘘!”他连忙看向门里,全关关和君芷衣都没发觉到这里的动静,才略微松了口气。
“怎么了?当贼似的!”紫嫣怪异地瞧他一眼,“皇后娘娘驾临,你不进去好生伺候着,躲在门边像话吗!”
他只是摇摇头,没说什么。满心震惊的他,万万想不到他口里唤着的宫女君姨居然会是当今皇后?!糟糕,他答应老爹绝不叫任何皇族中人碰到的,这下该不会惹上什么麻烦吧?
君姨竟是皇后的事叫他有些惆怅,以后得躲着她了……也不能再唤她做君姨,那个夜里安慰着自己像母亲的人,被这一层身份挡住,让他再也亲近不了。
他突然感觉里头正依偎着君芷衣撒娇的全关关也离他好远好远,这些日子来相处,他都快忘了她的身份和自己是云与泥的分别,就算他是商业霸主又如何,贵族与庶民间这道鸿沟难以跨越,他能妄想仗着有几个钱,就能高攀当朝左丞相之女吗?
等等,高攀当朝左丞相之女?他在想些什么,难道他对她……
“哎,问你什么也不吭声,我没空理你了,还得赶紧送点心进去呢。”说着,紫嫣匆匆越过他进了门。
“哇,紫嫣你真细心,知道姨母爱吃藕粉糖糕,拿了满满的一碟来……”
他喜欢上她了吗?怎么会呢,什么时候发生的?
门里,不时传来君芷衣与全关关说笑的声音,门外,安无肆难掩落寞。
第八章
夜深沉了,像是要变天,黑云压得极低,不见月亮星辰。
安无肆坐在廊前的阶梯上,全关关携着紫嫣上由仪宫去了,没说何时回来,现在都过了亥时,他等在这是想和她说再见,明儿个一早,他就要离开。
今天他特意让人在奇稍坊里摆了一桌酒菜,还请了班戏班子来,就是想为她闹闹生日,谁知她一整天都叫皇后娘娘拉了去,这番心血,看来全都白费了。
白费的不只这番心血而已……
猛然握紧拳,掌里传来的刺痛他浑然无所觉。自己到底在妄想什么呢?他已告诉过自己几回不配的,想想身上这套青衣吧,在全关关眼里,他只是个太监,这样的他就算告诉她他喜欢她,也只是让人嗤之以鼻、不屑一顾。
摊开手掌,他盯着躺在手里的一支玉簪惨淡一笑,“你聪明一辈子,没想到却连自己是怎么坠入情网的都搞不清楚,白白叫人占了便宜,抢去心里好大一块位置……”
这支红玉桃花簪是今日去市集偶然间看到的,雕刻精细,朵朵桃花在枝头喧闹的样态刻画得栩栩如生,他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