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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院门,左英已经下马在轿前候着了。见到冬凌左英倒吸一口冷气,也是一副惊艳的模样,目光痴痴的在冬凌脸上打转道:“凌儿,你真是太美了。”
见四下还有许多将军府的随从,冬凌羞怯的红了脸,冲左英轻轻一笑,提起裙摆上了轿子。青玉和若兰二人合乘另外一顶轿子,随行在冬凌之后。一行人浩浩荡荡的返回了城东将军府。
到了将军府,只见四扇黑漆正门紧闭,轿夫将轿子抬进角门放在穿堂里退下。鲁轩、鲁然招呼了府内小厮七手八脚的将两顶轿子抬到了甘棠堂门前。待小厮们都散去了,青玉和若兰才从轿子中下来,上前搀扶冬凌下了轿。
甘棠堂门前,左英的奶娘潘嬷嬷已经带着婢女站在门前迎候。一众下人正向冬凌行了礼,左英已经从后面追上来。他上前径直牵住冬凌的手,牵着她往西廊走:“我让下人们将西廊的五间房子收拾出来了,给你和青玉、若兰住。我知道你素来喜欢干净,屋子里的东西都是让人重新置办的。等过几天再从这里分几个伶俐的丫头伺候你。凌儿,你看哪里还不满意的只管告诉潘嬷嬷,让她帮你办。”
潘嬷嬷带着下人们一路小跑的跟在左英和冬凌身后,也贴着笑脸,拍着胸脯连忙道:“夫人有什么需要只管和老奴开口。甘棠堂下人有不听话的、不中用的也只管和老奴说。”
冬凌冲潘嬷嬷笑着点头谢道:“如此这般将来就要多劳烦嬷嬷了。”
潘嬷嬷满脸的皱纹笑得挤在一堆,连忙摆手说:“不麻烦,不麻烦,应该的。”
一行人到西廊看了一圈,只见物品置办得很是周全。院子里一如城北小宅的布置一样,在相同的位置种着海棠花和白梨花。房间廊前还特意搭了紫藤花架,只是紫藤花还是新种上去的,枝叶寥寥,不算繁盛。
冬凌感念左英的良苦用心,感动道:“三少爷想得都很周全,暂时也没什么需要添加的物件了。”
潘嬷嬷打断冬凌道:“嗳!如今进了府就不能再叫三少爷了。”
左英听潘嬷嬷这样说,也只是抿嘴笑着站在冬凌身侧只顾瞧着她不说话。冬凌被他看得急了,涨红了面皮,低着头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音唤道:“官人。”
左英一听心头酥痒,像被猫挠了一样,浑身三百六十个毛孔说不出的舒服。他不顾一众下人在侧,牵起冬凌双手,柔声说:“你先安顿,晚些时候我带你去给老夫人、将军和两位夫人请安。”
冬凌听到要再见旧主,心中又是尴尬又是忐忑不安。当着潘嬷嬷的面,脸上却不好显露出怯场的样子,只乖巧的垂头不语。等左英带着潘嬷嬷离开了,才开始带着青玉和若兰收拾起房间来。
到了午饭时间,左英又跑来西廊。见了他,冬凌问:“怎么这么快又回来了?我正让若兰去厨房捧饭。”
左英抱住冬凌纤腰撒娇道:“娘子,我陪你一同吃饭可好?”
冬凌被抱住,脸上一片绯红,推他道:“当着这么些个下人,也不像个少爷的样子。被人家看去又有得说的了。”
左英抱着冬凌不肯撒手,嗤嗤的笑道:“我们只顾自己高兴就行,怕他们说什么?”
冬凌又问:“你刚从凉州回来,不用陪老夫人、将军和二夫人吃饭?怎么只顾着在我这里躲清闲?”
左英听了便抱她在怀中摇来摇去,做出一副委屈样子说:“娘子,我们新婚燕尔,你怎么忍心就把我往外赶?”
冬凌越是严肃,左英便越是胡闹。终于“噗嗤”一声忍不住笑了出来,冬凌道:“倒不是我赶你,只是你只顾着陪我,老夫人、将军、二夫人知道了心里该不受用了。到时候我不被人待见算小事,你要挨罚了,我可心疼。”
左英一双眼睛乐得弯成漂亮的月牙状,挺直的鼻梁调皮的皱起,道:“有你这样心疼我,就算是挨罚也值得了。”
两人正亲昵着,忽然身后传来两声轻咳。左英这才撒了手,冬凌扭头一看,是青玉。
青玉撞见二人抱在一起,也是红着脸不好意思的低着头道:“少爷、夫人,饭桌摆好了。若兰叫你们进去用饭。”
看见青玉站在紫藤花架前,一幅大不自在的样子,左英和冬凌相视一笑,携手往回了屋。
两人围坐一处用完午饭,估摸着赵老夫人午休差不多该起来了,左英便带着冬凌往朝云阁去请安。一路上,冬凌浑身如被针扎般不自在,心里七上八下,手心直冒冷汗。不知道赵老夫人这种情形下见到自己,该是如何刁难。心中正忐忑,两人已经进了朝云阁二门。
金锁打起门帘,让两人进了屋。见赵老夫人端坐正厅,大夫人和箫容佳坐在她的东侧。三人像是早知道左英和冬凌要来一般严阵以待。
冬凌膝盖一软,先在赵老夫人面前跪了下去,叩头道:“冬凌拜见老夫人、大夫人、二少夫人。”左英也跟着跪了下去。
赵老夫人冲着左英赶紧道:“我的好孙儿,快起来吧。地上凉,别冻着了。快到奶奶这边来坐。”丁香和金锁赶紧上前将左英搀了起来,扶到了赵老夫人西侧的椅子上坐下。独留冬凌还跪在地上。
赵老夫人只顾拉着左英问:“左英,有没有吃饭呐?在那里吃的,都吃了些什么啊?”
左英表面上笑着一一作答,见赵老夫人没有让冬凌起来的意思,心中却着急心疼得不行。他冲赵老夫人撒娇道:“奶奶,冬凌还跪着呢。您不让她起来吗?”
赵老夫人晙左英一眼,看都不看跪在地上的冬凌说:“我知道她还跪着。问完你的话,不就轮到她了吗?用得着你白白担心奶奶把她给忘了?”
左英不敢回嘴,赵老夫人这才转向冬凌,语气一凌吩咐她:“抬起头来给我看看。”
一切似乎瞬间回到了五年前,自己刚入将军府的时候。大夫人让她抬起头来看看。冬凌忍着膝盖上的酸痛抬起头来望向赵老夫人。多年不见,老夫人倒是精神矍铄,满面红光。反而是坐在她身侧的大夫人和箫容佳清瘦了不少。大夫人原本丰腴的面庞瘪了下去,眼角如挂了千斤锤一样耷拉着,耳鬓也添了不少白发,想必这几年过得并不太如意。再看箫容佳,虽然面目依然清秀,原本眼中的灵动和秀美却褪尽。浓妆掩盖不住一脸的尖酸苦涩相,鼻翼两侧深重的法令纹显出与她年纪并不相符的苍老。
赵老夫人看了看冬凌道:“你叫什么?”
冬凌恭敬回答:“冬凌。”
赵老夫人又问:“听说你原来是暖玉阁服侍雅丽的丫头?”
冬凌又回答:“正是!”
赵老夫人道:“按说左英的婚姻大事应当是皇帝指的,再不济也得听他父母的意思。这次却是他自己的主意,那便是破了例。你原始暖玉阁的丫头,对将军府的规矩便不陌生。如今既然嫁进了我们将军府,就要守这里的规矩。不能恃宠而骄,更不能只顾着自己喜欢行事,让这些长辈不满意,让下人们说了去。”
冬凌心中惧怕,只得低头回答:“媳妇知道了。”
赵老夫人又教训道:“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将军府这么大的家业,若是个个都破了例,那便没办法管。我丑话说在前面,若是你有什么不周到的地方,到时按家规处罚。我可顾不得你是主子还是仆人。”
冬凌道:“老夫人教训的是。”
赵老夫人教训了好一番才叫冬凌起来,左英想帮忙也不便插嘴,只能暗自心疼。等老夫人让起身时,冬凌只觉得腿已经失去了知觉。她忍痛咬牙给大夫人和箫容佳依次请了安。
第五十七章 威慑
向赵老夫人问完安后,冬凌转身在大夫人面前盈盈拜倒:“冬凌给大夫人请安。”
前尘往事此刻涌上心头,大夫人终于想起来眼前这个女孩是谁,脸上的表情又怒又惊。碍于赵老夫人在场,不好发怒。大夫人道:“怎么?当年是我送你出的府,我记得是指给了景徐堂的下人李乾玉啊。没想到你转了个身倒成了左英的侍妾。这圈子真是绕的我都糊涂了。”
大夫人的话如平地响雷——“哗啦”一声在众人心里炸开。整个房间都静了下来,所有人都看着冬凌等她解释。冬凌心中又是惊讶又是愕然,一时语塞竟然不知道该从何解释。
左英见状立马从炕上下来,连鞋也顾不得穿,跪倒在赵老夫人面前:“奶奶,当年雅丽往鞑靼和亲前嘱咐孙儿放冬凌出府。大夫人不知道这里面的道理,后阴差阳错的将她指给了李乾玉。孙儿这才卖下了她,将她放出府去。”
雅丽当年其实是央求大夫人放冬凌出府,没想到大夫人心中记恨冬氏姐妹**自己的儿子,故意把她指给李乾玉。左英一番话中却说雅丽是央了自己,一方面提点大夫人当年的往事,一方面也给大家一个台阶下。大夫人听完果然不言语了。
赵老夫人一听不干了,手上的茶盅子拍得“哐哐”作响,道:“我原想是个想占高枝的下人。没想到还是个原先指给了别人的丫头。左英啊,你怎么这么糊涂?这私下贩卖奴婢的事情你都敢做下?幸亏她今天是将军府的奴婢,我们做长辈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完了。不然,惹上其他人,跟你较真的,你有几个脑袋赔?”
左英和冬凌连忙趴在地上,叩头苦苦求饶道:“老祖宗教训的是,左英以后万万不敢了。只这一会,望老祖宗饶恕。冬凌实在为左英心头所重。为了她,孙儿掉了脑袋也是愿意的,求奶奶体谅。”
赵老夫人勃然大怒:“掉脑袋?你父母双亲健在,你为了她掉脑袋。你这个不肖子!让你老子听听这话,他该多心寒。”
赵老夫人气得直抚心口,金锁和一群嬷嬷丫头也赶紧上前来,捶腿的捶腿,顺气的顺气。丁香给左英递上鞋子穿好。
左英不辩驳,只一个劲地往地上叩头。
冬凌跪在左英身侧心中五味杂陈,只道他素来对我疼惜有佳,不料情深至此。今日既然说出这话来,也不枉我许他一生。又痛心左英既然疼惜自己,这番表白心迹的话虽是发自肺腑,却让自己从此在将军府难以立足。想着,自己也是泪水涟涟。
箫容佳帮二人打了个圆场,劝道:“奶奶,今儿本是好日子。怎么弄得跟过堂似的?你看他们俩个一个快磕破了脑袋,一个委屈成那模样。既然人都进门了,教训惩戒一番也就算了吧。”
半晌,老夫人又接着骂二夫人道:“你糊涂,你娘也纵着你,跟着你做下这等糊涂事。我定然饶不了她!”
左英和冬凌二人又是叩头又是谢罪,半天方才好了。
赵老夫人摆手道:“罢了,既然已经做下这等糊涂事,这次便算了。可是从今晚后,再让我发现你们俩人犯了规矩,一定加倍责罚。”
左英和冬凌赶紧叩头谢了恩,才起身。大夫人见赵老夫人如此轻易放过冬凌,一张脸只管吊着,气得将手上的青瓷茶盖甩的叮咚作响。箫容佳则垂眼不语,似乎与己无关。
冬凌向大夫人和箫容佳一一问安后,由左英携着满身冷汗的告辞出去。大夫人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对着身边的箫容佳喃喃道:“这小丫头,当年不过雅丽身边一个小跟班。不知怎么的,竟然攀上左英这棵大树,真是不能小瞧了去。”
那首《忆故人》的曲子涌上心头,如一汪泉水刹那间湿润了常年干涸的心,箫容佳表情干涩的脸抽动了几下道:“论心思和眼界,我们这里的丫头就没几个能及得上冬凌的,只可惜出身低微了些。不然就算是主子里,也没多少能和她比的。”
大夫人讪讪的说:“当年只当她年纪小,成不了什么事情。真没看出来。”
赵老夫人没听清楚两人的对话,又问道:“你们娘儿俩个在那里嘀咕什么呢?”
大夫人赶紧赔笑道:“没什么,只是说老夫人今儿这大红袍味道可真不错。”
从赵老夫人房里出来,冬凌两腿打颤,脊背上全湿透了。刚下了台阶,便一个趔斜差点跌倒,幸亏左英和若兰扶得快。
见冬凌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汗珠子,左英关切的说:“凌儿,你怎么样了?是不是太累?要不要回甘棠堂歇息?”
若兰赶紧递上帕子。冬凌接过帕子,试图推开左英道:“我没事。你这样搀着我,等会让人家看见了又要说我娇贵了。”
左英不肯撒手,反而将冬凌搂紧怀中,让她倚着自己的胸膛道:“你如今已经是我的侍妾了。谁还敢说些什么?凌儿,我心里没有比今天更高兴的了,你终于是我的了。”
侍妾?这两个字如冬凌心头拔不掉的刺。旁人都当这是她攀上了高枝,可这两个字每每像是在提醒她,左英并不是属于她的。将来会有将军府三少奶奶——左英的正妻与他举案齐眉。她低眉细细品味着左英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