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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凌理解而感激的看了箫容佳一眼。箫容佳一怔，随即抿嘴苦涩的笑了，脸色苍白儿憔悴。
冬凌暗暗叹息。这样的女子，这样的深情。章左扬，你今生今世拿什么还她？
回了甘棠堂西院，冬凌寝食难安。左英的痕迹在她眼前萦绕不去，而箫容佳的话在她脑海中萦绕不去。这双重的折磨几乎要把她吞噬。
左英危在旦夕，就要这样坐以待毙吗？
可是求人？身为一介女子，闺阁之外，庙堂之高，她能求得到谁？谁能帮得了她？
第一次，她恨自己是女子，第一次她感觉到自己的无能为力。一颗绝望的心只能在煎熬中被撕得粉碎。
冬凌闭上眼睛，左英那双漂亮如新月的漆黑眸子闪过脑海——她没有办法看着他死！林奴儿坚决的神情浮现在眼前。她“忽”的一声从椅子上站起：“青玉！我们去西院一趟！”
第八十八章 条件
甘棠堂东院，李妈妈和徐妈妈正在院子里神情焦急的谈论着什么，连冬凌带着青玉走近都没有注意到。
“两位妈妈！”冬凌和青玉在院子前停住脚步，故意提高声音向两人唤道。
李妈妈和徐妈妈戛然止住对话。迎着声音才看见冬凌和青玉，两人都是一脸尴尬的向冬凌问安：“哦！是冬姨娘！”、“冬姨娘来了？”
“两位妈妈，不知三少夫人现在可在屋里，可方便见我？能否烦劳妈妈帮我通禀一声，就说我有重要的事情找三少夫人商量，不能耽搁。”眼下这个时候，不消问林奴儿除了东院别无去处。如此规矩殷勤的问候，无非是因冬凌今日上门有事相求。
李妈妈和徐妈妈默默对视一眼，心中打鼓。冬姨娘现在上门是敌是友？到底要不要帮冬凌通禀，两人一时都拿不定主意。
冬凌笑了。笑容虽然温和，脸上的态度却坚决异常：“今日上门事关重大，请两位妈妈不要推辞。”
李妈妈和徐妈妈听了支吾了一阵，才转身进屋去通禀了。
不一会儿，门帘高挑，李妈妈从屋里向冬凌道：“三少夫人请冬姨娘。”
冬凌紧张得连心脏都快要跳出胸膛。她略略平复了胸中波澜，才挺胸抬头带着青玉走向屋里。
花厅里的光线很暗，林奴儿颓然坐在花厅正中的椅子里。屋里的下人除了李妈妈全部已经被摒退。见冬凌进来，林奴儿一双眼睛忽然不正常的亮了起来。她瞪着冬凌的脸笑道：“早上的情况你也看见了。事到如今，你还来我这东院做什么？来看笑话的？”
冬凌没有回答她的诘问，只半侧过头去，吩咐跟在身后的青玉：“你帮李妈妈捧茶上来。”一句话要打发走屋里仅剩的两个下人。
青玉怕冬凌吃亏，迟疑的看着她不肯退去。李妈妈自认是林奴儿的下人，冬凌不配差遣自己，也不肯就此退下。
“怎么，青玉？我差遣不动你吗？”冬凌的声音严厉起来。不能训斥李妈妈，便只说青玉。
屋里忽然安静了下来，青玉和李妈妈仍旧踟躇不去。
最后，林奴儿开口了：“你们都俩下去！我和冬姨娘有体己话要说！”
李妈妈和青玉无法，这才诺着答应下去了。
见两人下去，林奴儿声音高了几分，语调中无限的疲惫向冬凌道：“你意欲为何？这个时候不用转弯抹角，有什么事情可以直接说了。”
冬凌慢慢的，一步一步的走近林奴儿：“三少夫人胸怀大道，冬凌很是佩服。往日里是冬凌慢待了夫人。今日危难之下，方知夫人大义。冬凌羞愧难当，今日是特来向夫人负荆请罪的！”
冬凌的认错和服软换来一串冷笑。笑到最后林奴儿已经上气不接下气：“章家说不定明天就要被满门抄斩了，冬姨娘现在上门来恭维我的大义？还来跟我负荆请罪？冬姨娘真是太客气了。”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看来自己与林奴儿之间的怨怼不是眼下三言两语能化解的。冬凌把心一横，忽然“咕咚”一声跪倒在林奴儿面前。
林奴儿顿时停了冷笑，声音尖利起来：“冬姨娘这是干什么？到我这东院来又是认错又是下跪。您是章家主持中馈的宗妇，这等大礼，我这个快下堂的少夫人可担当不起。”
强压心头的屈辱，冬凌迎上林奴儿一双愤怒的眼眸道：“不瞒三少夫人，我今日前来并不是为了自己。”为了左英，就算是百倍重于此的羞辱她也忍了。
“哦？”林奴儿歪着头，一脸根本不相信的表情看着她。也许在林奴儿的眼里自己就是个为一己私利不择手段的小人吧？
“我是来请求三少夫人救三少爷的。”冬凌一字一顿的说。
“你凭什么认为我能救得了他？”提起章左英这个让林奴儿因爱生恨的男人，她简直要咬碎银牙。
“此次章家遭殃，究其原因无非是六皇子迁怒于安南将军贵妃联手支持太子。章平之为先皇老臣手握重兵又为太子股肱，可是三少爷位卑言轻，在这件事情中并没有偏旁任何一方。此番下狱无非是受牵连以及新皇担心三少爷将来心存记恨。实在冤枉！
令尊林大人是六皇子当年的授业恩师，六皇子登基继承大统，林大人便是帝师！若是林大人能在新皇面前说一句话，三少爷的罪可轻可重。
新皇登基根基不稳，需要能支撑起天下的股肱之臣。如果此刻能以夸大为怀，赦免三少爷的过错，不仅得一员虎将，还能牵制安南将军府。岂不两全其美？而令尊如能促成此事于新皇也是功劳一件，何乐而不为？”
冬凌的话说完了。她抬头偷偷往林奴儿脸上看。只见林奴儿僵硬的表情先是变成微笑，然后变成冷笑，最后几近愤怒。
“果然伶牙俐齿，果然聪慧过人！冬姨娘这么聪明难道猜不到我父亲昨日书信要我大归吗？”林奴儿冰冷的声音中全是即将喷薄而出的愤怒。
“可是三少夫人并没有走，反而留下来要与章家同生死。所以冬凌钦佩三少夫人的胸襟。反观林大人。三少夫人为林大人掌上明珠。三少夫人决意留在章家，林大人也没有上门讨要。按照妾身的理解，是默许了。如果三少夫人愿意为三少爷多说一句话，相信林大人也不会弃之不理的。”冬凌诚实的看着林奴儿怒火燃烧的双眼回答。
“啪！”林奴儿终于抑制不住胸中怒火，抬手将桌子上一只茶盅照着冬凌的面门直直的砸了过来。
“不能躲！”冬凌闭上双眼，咬紧牙关强迫自己迎着砸来的茶盅。额头上一阵强烈的刺痛，然后是粘稠微热的鲜血顺着额角留下来的感觉。
“我问问你，既然是三少爷的事情，我这个当三少夫人的还没有操心，你一个姨娘来出谋划策什么？”林奴儿拿手指着冬凌的鼻子，拍案而起。
“三少爷的事情当然是三少夫人操心，冬凌不敢置喙！”说着，冬凌俯首向林奴儿重重的磕了个头。
林奴儿冷笑一声“哼！你求我救章左英？我将他救出来之后，让他和你夫妻团聚，然后再将我赶回林家吗？我有什么好处？章左英名义上是我的丈夫，自打我入了章家的门，他没有一天把我当过他的妻子。你说说，这样的丈夫，我为什么要冒着连累林家满门抄斩的风险去救？还不如让他死了，我为他守寡来得好！”
“如果三少夫人愿意出手相救，冬凌愿以死相谢！”——这是她最后的筹码和底牌。没有了自己，林奴儿心中的怨气会消减几分。没有了自己，也许她和左英有机会成就一对相敬如兵，举案齐眉的夫妻。
房间顿时安静了下来，听到冬凌的条件，林奴儿也有些惊讶：“拿自己的命换他的命，你真的愿意？”
“奴婢愿意！”冬凌冷静而干脆的回答。
“好！条件是可以。可是我不相信你！”林奴儿心中并不相信冬凌会真的为左英去死。恐怕又是戏耍自己的什么把戏吧？先答应下来，看她怎么办。
“冬凌可以先行履约！”声音比刚才的还冷静。
林奴儿愣住了：“那你相信我？”死了的人怎么知道她会不会食言？
“就凭三少夫人对章家不离不弃的这份大义，冬凌相信夫人！”一双美眸含着最后的绝望和乞求对上林奴儿不敢置信的眼光。
“你为什么要这样做？”林奴儿的愤怒全部变成疑惑。
“因为我想救三少爷，而这是我唯一的办法。除此之外，冬凌别无选择。”除了平静的陈述还是平静。走到这一步，她早已将自己的生死早已置之度外了。
林奴儿点了点头，冬凌这话她倒是相信：“这…与你又有什么好处？”
“好处？我十岁入将军府，承蒙三少爷厚待才活到了今天。不然早被饿死、冻死、或者卖到不知道哪里去了。冬凌没有别的东西能够报答三少爷的恩情，此番就算是结草相报吧。”反正左英真的死了，她也无法独活。而林奴儿是永远不会明白这其中的道理的。在她的眼里，只有有利于自己的事情才值得做。
当冬凌从屋里走出来的时候，李妈妈正提着银铫子打水回来——时机把握的刚刚好。而青玉在门口焦急的等她。
见冬凌头顶鲜血的走出来，青玉关切的追上前询问“主子！您跟三少夫人都说了什么？”
“没什么？”冬凌笑笑。
“您额头的伤是被三少夫人打的吗？”看到冬凌头上血流如注，青玉掏出帕子替她捂着。
“没关系！我们回去吧！”冬凌不以为意的说。
“三少夫人又跟您生气了吗？”青玉仍不死心的追问。
“不！相反——我和三少夫人之间一切的恩怨都了结了！”冬凌转过头定定的看着青玉，眼睛里全是轻松释然的笑意。
第八十九章 身死
晶莹剔透的白色瓷瓶在掌中发出微弱柔和的光芒。
她疲惫的躺在书房的美人榻上，想起费古扬那日的嘱咐：“冬凌，你虽然今时今日和左英在一起，他眼下断然是不肯亏待你半分。但你也要为自己的将来做个打算…你要为自己考虑好退路…”
“打算？退路！”从再次迈入章家的那一刻，冬凌便以为左英便是她从今往后所有的打算，全部依靠。因而费古扬这番好意她一直束之高阁，从没想过会有动用的一天。
没想到时至今日，掌中这一瓶龟息散竟真的成了她唯一可以依靠的退路。
自己和章左英怎么就走到了这个地步？
一个身陷囹圄，一个心碎欲裂。
还有最后，左英冷冰冰看着她的眼神。那眼神陌生的冬凌简直不敢多想。
她赶紧闭上双眼，握紧手中的瓷瓶，企图用瓶子上的余热赶走胸中莫名的心悸。章左英那一对盛怒的眸子却在脑海中挥之不去：“是！我当然是后悔了。我现在是追悔莫及！早知道你是如此不堪之人，当年并不该千方百计将你留在身边。”左英。。。
“主子，您吩咐的事情都准备好了！”不知道什么时候青玉手中端着茶壶和茶盅站在了书房的门外。
冬凌睁开双眼，眼光落在窗外海棠花的枯枝上。这满院子的海棠花，都是左英特意为她种下的。
如今，却已是花谢人去两不知。
见冬凌望着窗外的海棠花眼神发直，青玉又唤了两声：“主子…主子？”
半晌，昏暗不明的书房传来冬凌低沉疲惫的回答：“你把东西放下，先下去吧…让我最后再静一静。”
“是！”冬凌的计划青玉了然于胸。
那日，冬凌从东院回来，对她说林奴儿要她拿命来交换左英的自由。青玉几乎如迎焦雷。她张大了嘴巴，半天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那命换？”林奴儿也太狠了点吧？
冬凌看着她的样子却笑了，吩咐她将费古扬送的那只龟息散找出来。
青玉瞬间才明白冬凌的打算。龟息散能让人屏住呼吸进入假死状态六个时辰。只要在这六个时辰内将冬凌运送出章家，便能瞒天过海。
放下心来，青玉忽然觉得这条金蝉脱壳的计策简直是万全。即救了章左英，又救了她们主仆二人。
她甚至有些得意和激动，主子总有这样逢凶化吉的办法。
青玉依照吩咐将托盘中的东西一一摆在冬凌手边的小花几上，自己走出了书房。
站在书房外的台阶上，她抬头打量了庭院周遭。这样一个黄金做的牢笼，虽然片砖片瓦皆是精工雕琢，寸草寸叶均是悉心栽培。但在这里每日的生活过得如履薄冰。稍微一个不小心便是粉身碎骨，远不如在外面自由。青玉早就恨不能早日插翅逃离。
“这有什么值得留恋的？”嘟囔一声，青玉提起裙摆刚准备步下台阶。
“咣当！”身后传来一阵瓷器落地的金石碰撞之声。
青玉一惊，扔下手中托盘，转身往书房里走。
“主子…”她的目光落在地上碎裂的茶盅和冬凌苍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