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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咣当!”身后传来一阵瓷器落地的金石碰撞之声。
青玉一惊,扔下手中托盘,转身往书房里走。
“主子…”她的目光落在地上碎裂的茶盅和冬凌苍白的脸上。
阳光和阴影沿着冬凌柔媚的眉骨分出一道清晰的界限。她的如瀑乌鬓落在阴影里,边缘模糊不清。她的双目紧闭,长长的睫毛如一对休眠的蝴蝶,安静的伏在脸上。毫无血色的薄唇上扬,勾出一个凄美的微笑,唇边还溢出鲜红的血液。夕阳在她的睫毛和嘴唇上撒下一圈金色的光晕。连着冬凌脸上的笑容也被晕染得生动起来。
“主子…”青玉深深吸了一口气。眼前的景象太过触目惊心,她几乎抑制不住快要跳出胸膛的心脏。
这一刻终于来了。
绝望又充满希望。
青玉想起被冬凌安置在城北鱼池巷里的若兰。
从章家出去后的若兰,经过几个月的调养,变得与当初在将军府中那个小心翼翼的丫鬟截然不同。青玉几次前往探望,总能感觉出若兰的变化。先是脸色变得越来越红润,再是笑容越来越多,越来越肆无忌惮。和章府里原来那个连多说句话都担心的若兰判若两人。
逃过这一劫,她们主仆二人也可以就此自由吧?
黑暗已经吞噬了美人榻上冬凌的半个脸庞,只有一段尖尖的下巴还留在阳光里。
青玉咽了咽口水,安抚住自己慌乱的心跳,慢慢的从书房里退了出去。
“喜儿、纤儿!”青玉唤道。
两女应声从内塞门外转了进来。
青玉尽量用平静的语气对喜儿和纤儿吩咐:“主子没了。你们去给各房传个话。”
不出一盏茶的功夫,消息传遍了将军府。整个甘棠堂乱成一团。
大夫人、二夫人派人传下话来,要箫容佳代为妥善处理冬凌的后事。箫容佳干脆借口不熟悉甘棠堂内务,不便插手,直接把大夫人派下来的差事推给了甘棠堂的潘嬷嬷。
甘棠堂忙里忙外张罗后事的人就成了潘嬷嬷。潘柱子、阿丁有感于冬凌往日照顾有心相助,却碍于男女有别,只能在外院力所能及之处搭把手。
将军府本就正值多事之秋,内院的仆妇们只顾着各自保命,根本不会用心对待一个失势的姨娘。何况还是个过身的失势的姨娘。
潘嬷嬷差遣起来不仅破费周折,自己还惹了一肚子气。若不是往日与冬凌亲密些的下人帮忙,后事几乎就要办不下去。
青玉看了咬牙切齿:“真是人走茶凉。”
消息传到东院,李妈妈问林奴儿:“主子,我们要不要去西院那边看看?”
林奴儿冷笑着喝了口手中的六安瓜片道:“去做什么?章家死了个姨娘,难道还要拿我这个正房太太做脸面不成?大夫人、二夫人都不去,我们去干什么?不去!”
李妈妈便陪着笑脸退了下去。
冬凌猜准了章府的一众主子都不会来,若是哪个真来了,这金蝉脱壳的计量还不好办了。
第九十章 大归
夺嫡之争中,章家惨败。
章平之被削官去爵,流放宁古塔。章左诸为免牢狱之灾,主动请求随同章平之往宁古塔侍奉。皇帝答应了,其实也是变相的流放。
章左英却因为有林奴儿父亲林翰林的求情,被放回章家圈禁。免除了牢狱之灾。
见章左英回来,大夫人、二夫人喜极而泣。这无疑是风雨飘摇的章家最后一点支应门庭的希望。
林奴儿见到消瘦却依然身姿挺拔的丈夫更是含羞带怯。这是她的功劳,章左英难道能半点不感激她?
可是当着众人,章左英真的没有半点表示。
“左英…”林奴儿亲昵的话语还没出口就被打断。
“冬凌呢?”章左英张望四周,所有人都见过了,怎么单只不见冬凌?他有些急切。他身陷囹圄时日思夜想的那张柔美的面孔全然不见踪影。
不管之前发生了什么事情,他想要与她和好。他想要看见她的笑语嫣然。
可是冬凌不在!
难道她还在与自己置气?应该不会!那么是出事了?
冬凌?林奴儿怒火直烧。她狠狠的咬着下唇,不甘的回答:“冬姨娘前些日子没了。”
“什么?”章左英的注意力终于因为这句话集中在了林奴儿脸上。
难以置信,痛彻心扉,失魂落魄。几种情绪一瞬间挨个出现在章左英脸上。他踉跄的后腿了几步,要不是鲁然眼疾手快的将他扶住。章左英几乎就要摔在地上。
“爷!您怎么了?”鲁然担心的搀住章左英的胳膊不敢撒手。
“冬凌,她没了?”章左英泪水盈眶,转头看着鲁然问。眼神里全是无以复加的伤痛。
鲁然为难的点了点头,不忍的错开了与章左英对视的眼睛。
大夫人面色沉重的拉住儿子劝慰:“左英,冬姨娘的事情是个意外。你要节哀。”
章左英恶狠狠的盯着眼前的大夫人问道:“她是怎么死的?”
大夫人叹了口气偏开了头。
“是你们逼死的?”章左英发出一声凄厉的哀号。吓得在场众人身体均是一震。
大夫人恢复了冷冷的神情,抬起眼直视儿子,理直气壮的答道:“左英,她是自尽的。她的死与我们任何人都没有关系。我知道你会怎么想,但是我们并没有逼她,而且在眼下这个节骨眼上也没有必要和一个姨娘过不去。”
“不过是个姨娘!”林奴儿冷哼一声。
章左英愤怒的眼睛都红了。
看着章左英令人胆寒的样子,站在一旁的林奴儿愤怒之余,胸中油然升起复仇的快感。这样轻飘飘的一句话能伤得章左英如此之重。
她高兴又嫉妒又憎恨!
高兴的是章左英终于体会到了绝望的滋味。正如自己嫁入章家的每个被冷落的日日夜夜。那种如遭蚁噬的入骨疼痛,那种歇斯底里的失望。终于一一的报复在了这个伤害她的男人身上。
可是高兴过后,看着章左英悲恸到几乎气绝的样子,她心底里的恨意更深一层。林奴儿恨不得自己是冬凌,她恨不得死掉的那个是她。她恨不得冲上去拽住章左英的衣领问他,如果今天没了的是她林奴儿,他还会不会如此痛彻心扉?
“够了!”林奴儿发出一声低低的怒吼。如犹斗的困兽。
李妈妈只看见林奴儿面色不对,却没听清她的低语,凑上前问道:“主子要什么?”
“够了!”这一回,她的声音清晰响亮,并且直抒胸中怒意。
在场的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嗯?”大夫人黑着脸转向林奴儿,神情似在斥责她的无礼。
林奴儿冷笑着朝大夫人跪了下去:“大夫人、二夫人,媳妇不孝,媳妇请求大归!”
“什么?”大夫人觉得太阳穴隐隐刺痛。真不让人省心,按下去一个,又翘起来一个。
“我请求大归!”林奴儿铁了心,干脆不管不顾仰起脖子瞅着大夫人。
“为什么?不过是拌了几句嘴,怎么能说大归就大归?你当这将军府是什么?我们家没有这样的规矩。”大夫人唬起脸还想在林奴儿面前拿乔。
林奴儿却冷笑一声:“将军府的规矩就是太太还不如一个姨娘?是将军府不把我当人在先,我也不必给将军府留脸面!章家曾经家业辉煌,可如今岌岌可危。我们林家又不是破落户,凭什么处处忍让受气?”
说着林奴儿又吩咐身边已经目瞪口呆的李妈妈和徐妈妈:“回去通知一下我爹爹,明日我回林府。”
李妈妈看看大夫人又看看林奴儿,不知所措。
大夫人被林奴儿说得脸上有些挂不住。林奴儿在她眼里一向是木讷内向的,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尖牙利齿?
二夫人赶忙上前在林奴儿耳边劝她,又拉着左英给她赔不是。
谁知章左英甩开二夫人的手,抛出冷冰冰的一句:“让她滚!我马上签休书。”
大夫人、二夫人闻言大骇。
林大学士可是帝师。此番章左英能出来全靠他这个岳父求情。章左英不领情也就算了,还这样对林奴儿出言不逊。得罪了林家,林大学士一个不高兴,岌岌可危的章家不仅永远别想翻身,恐怕还会粉身碎骨。
二夫人连忙道:“左英,不可这样说!章家最难的时候林奴儿还留下来与我们患难与共。在你的事情上帮了大忙。你这样说便太不近人情了。”
大夫人脸上一阵红一阵白道:“章左英,你若是还认我这个嫡母,现在就去给你媳妇认个错!”
章左英却冷着脸硬着脖子不动。
大夫人、二夫人无法。
林奴儿气得脸都歪了,铁下了心高声呵斥李妈妈:“人家都让我们滚了。你还愣着干什么?难道还等人家把我们打出去不成?马上备车走!”
李妈妈和徐妈妈这才一路小跑的出去备车了。
大归的戏码闹了半个多月,直到林大学士亲自登门讨要向章家表明态度,大夫人才无奈将休书给了林家。
林、章两家至此分道扬镳。
第九十一章 结局
鱼池巷小宅,时隔一年,他终于来了。
一年以来,他一直不敢再踏访这座宅子。他甚至不敢面对与冬凌有关的任何东西。每日只是浑浑噩噩的吃饭、睡觉、做噩梦。
他曾经鄙视章左扬的脆弱,而今他比章左扬还脆弱。他的自暴自弃连大夫人和二夫人也几乎看不下去。
今天是冬凌的忌日,章左英不知不觉便走到了鱼池巷胡同里。这里安放着他们最开心快乐的一段时光。
他站在宅子大门外忍不住叹气,一切早已物是人非事事休。
“主子,天冷。我们回去吧?”小心翼翼跟在章左英身后的鲁然劝道。
章左英木然的点点头,抬步准备往巷子外走。忽而听见宅子里面传出悠扬的箫声。
章左英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宅子里的人吹奏的是那首他熟悉的《忆故人》。
他一时间愣在原地。
是自己的幻听吗?章左英屏息闭上眼睛等了片刻,婉转的箫声还在。一首曲子吹得行云流水。
他的呼吸急促起来,心砰砰跳的更厉害了。
吹箫的那个人还是紫藤花架下,蓝裙粉衣笑靥如花的小女孩吗?是那个他日思夜想的人儿吗?
“凌儿!”他有些迫不及待,急急的伸手去推面前的黄花梨木门。
黄花梨木门应声而开。门上纤尘不染,一看便是有人常住于此。
“凌儿!”章左英看看干净的手掌悲喜交加。
他急忙吩咐鲁轩和鲁然留在外面,自己迈步他进了院子。
院子里秋海棠正在盛放,几树金桂飘香。墙角的绿蝶白梅还有门前的紫藤花架正是冬凌的最爱。
“凌儿!”他禁不住胸中五味杂陈。难道自己日夜思念的人一直都在咫尺之隔,是自己不知不觉?难道她并没有香消玉殒,当初的一切只是幻术?
箫声停了,一个面若桃花的丫鬟从屋子里走了出来:“谁啊?”
章左英与她打了个照面,吃惊得几乎跳起来:“若兰?”
若兰也有些吃惊。不过主子说过,章家三少爷迟早会回来摆放的。她们不必惊讶。
果然!
“少爷!”吃惊过后,若兰迅速恢复了常态,笑盈盈冲章左英拜倒。
章左英却几乎热泪盈眶:“凌儿…可是凌儿在这里?”
若兰掩嘴而笑:“我们家小姐姓张,是张桂将军义女。少爷可不要乱说,免得冲撞了我们家小姐。”
“哦?是吗?是张桂将军的义女。”章左英脸上掩饰不住的失望。难道真是自己太过思念故人,因而认错了人?
他擦去眼角泪水,摇头无奈的笑笑。
这曲《忆故人》多么平常,会吹奏的人料想不在少数。自己竟然觉得定是冬凌无疑。
若兰歪着头解释:“是啊!这宅子是费古扬费少爷的,他的夫人便是张桂将军的女儿。现在费少爷将宅子借给岳父的义女住不是天经地义吗?”
“那你?”章左英疑惑的指着若兰。
“我?我怎么了?少爷这话问的。我从将军府出去了,难道还不准再给别人当差吗?”若兰嗤笑。
也是!
见章左英踟蹰不去,若兰眨着无辜的大眼睛又问他:“少爷还有什么事情吗?”
“不!没什么事了。”章左英不甘心的垂下眼脸。最后,一跺脚咬牙转身出去了。
忽然若兰又从后面追了上来:“少爷且站一站!”
章左英转身,只见若兰手中握着一只晶莹剔透的双鱼莲花紫玉:“这是我们家小姐给少爷。少爷拿好了。”
章左英接过玉佩的一瞬间,便如迎头挨了一记焦雷。
这只玉佩是当年自己送给冬凌的,是冬凌的随身之物。曲子会错,玉佩却定不会错。
章左英捧着玉佩,如捧着一件稀世珍宝。他定定的看着若兰,口中喃喃道:“真的是凌儿!”
说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