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仇琳儿一举一动皆被看破,勉强定定神,另起了主意,近前向谢阿弱央浼道:“那宝匣本是家的物件,怕二位有私心,是而不敢光明正大请二位归还,如今既被识穿,也无话可说,但爹爹与哥哥都已过世,敢问二位要如何处置宝匣?”
魏冉听她狡辩,奚落道:“仇姑娘的口舌好厉害!明明是仇姑娘使手段先,这会说得好听,难道俩不给那匣子就成了有私心的!”
仇琳儿抿唇,反诘道:“本就是爹的东西,哪怕让江湖来评议,也不该被俩霸占着。”
谢阿弱见仇琳儿将话儿挑明,淡然道:“霸占的罪名担待不起,既要,还就是了,且等着,进房给取来。”
魏冉一听,千般不愿,谢阿弱却道:“陪着仇姑娘,正是多事之秋,万一她有个长短,又该赖咱俩身上了。”
仇琳儿没料到谢阿弱如此爽快,遭她讥讽几句也就咽了,脸色倒是有些不好看,魏冉听阿弱说得有理,也就院里抱剑怀,冷眼盯守着仇琳儿。
不一会,谢阿弱捧着宝匣出来,仇琳儿一瞧,正是她父亲仇紫阳的遗物!她自谢阿弱手上接过宝匣,抱怀里,眼圈不由一红,道:“多谢二位成全。”
谢阿弱冷淡道:“既如此,等与仇姑娘再无瓜葛,仇姑娘请回罢。”
仇琳儿却不依,缓缓道:“听闻魏园排行第二的剑客持冷泉剑,北疆一举杀了悍匪的英雄持新月剑,今日桃花街,躲进二位的马车里,恰巧瞧见了这两把剑……”
仇琳儿并非有眼无珠之,谢、魏二被她轻易瞧出形迹,并不打算否认。魏冉冷声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等不欲与御龙门有所纠缠,若再不走,可以提剑送一程!”
仇琳儿不轻易罢休,低头思忖,循循善诱道:“魏公子少年英豪,武功出众,难道甘心困于乡野之地?——据琳儿所知,爹爹生前正是将门主玉佩藏这宝匣里,如今御龙门内两派相争,谁持有此玉佩便能登上门主之位!
若魏公子能为琳儿捉得杀害哥哥的真凶,扫平内乱,琳儿愿认魏公子为兄长,助魏公子统驭御龙门上下三千弟子,到时号令武林,无敢与魏公子争锋!哪怕是赫赫有名的剑宗、魏园,亦不敢轻易与魏公子为敌!”
仇琳儿心计了得,才随行蛰伏半日,已将魏冉那点建功立业的心思摸得一清二楚!
谢阿弱见魏冉被说得动摇,冷声道:“恐怕到时魏冉为仇姑娘扫清前障,是兄长还是仇敌?皆凭仇姑娘一句话就可定了富贵生死!”
仇琳儿浅浅一笑道:“男子汉大丈夫,不敢上赌桌,如何做天下第一?”
她捏准魏冉软肋,正中心坎,魏冉低头沉默,谢阿弱晓得她多言相劝也无用,大势已去!果然,魏冉咬咬牙道:“阿弱放心,这番一定能赢!到时就是堂堂的御龙门门主夫,赞颂,风光无限!”
仇琳儿此时亦劝道:“只有魏公子一前去,琳儿又是区区一介没主意的弱女子,怕不能相互照应。谢姑娘既与他是知己好友,为何不成全魏公子,一同前往京城,助魏公子做一番大事?”
谢阿弱脸色微微一变,江湖中陷于身不由己境地,无非是因着名利、情义束缚,魏冉为搏虚名,踏入险境,她又怎么可能放任他不管?尤其仇琳儿城府如此深邃,手段如此精明,魏冉与她同行,如伴蛇蝎,谢阿弱轻叹道:“仇姑娘从小就这般聪颖?还是仇紫阳教女有方?”
仇琳儿既达成目的,不争口舌,和气道:“琳儿也是不得已为之,若魏公子看不上门主之位,琳儿愿以千金酬谢。”
她一招以退为进,魏冉已是上勾的鱼儿,愈陷愈深道:“千金之数哪敌得上御龙门门主之位?”
谢阿弱冷眼看着仇琳儿,反问道:“仇姑娘胸有成竹,敢问可晓得如何打开宝匣?”
仇琳儿微微一笑,素手拂过宝匣诗句,道:“爹爹教开过这宝匣,玄机都这匣上的诗句里。‘山上有山归不得,千里哀草鹧鸪飞。有心寄语十八公,旧时日月已成灰。’——哥哥名唤董出,‘出’字正是二山,‘董’字正是千里草,若将这五个字同时按下。”
原来那二十八字都是嵌套活字,仇琳儿指上轻压,只听“咯噔”一声,宝匣左侧已弹出一个窄浅屉子,里头正盛着一个荷包。仇琳儿打开荷包丝绦,取出里头的东西,展手一晃——正是一块刻“御龙门”篆体大字的镂空掐金白玉佩,纹双龙,赤睛点玛瑙,精致非常。
仇琳儿为收买魏冉,毫无吝惜道:“琳儿既与魏公子定下盟约,门主玉佩就劳烦魏公子保管了。”
魏冉似受了蛊惑般,见仇琳儿递来玉佩,情不自禁就接了,谢阿弱瞧着他一步一步迈入陷阱,无奈道:“既已定下此事,明日还得赶路上京,且早些歇息罢。”
谢阿弱进得东屋,阖上房门,魏冉本还要和阿弱商量几句,却吃了个闭门羹。当晚,魏冉将西屋让给仇琳儿,自己堂中拼了几张长条凳,凑合了一夜。
次日大早,楚凤瑜骑马过来,七八个跟随,捧着各式礼物盒子,盛了各色妆花衣裳、帽顶绦环、珠宝头面,原是他瞧见谢阿弱粗衣麻鞋,怜惜她清贫隐居,是而送了许多细软金银给她妆扮,为她思个防身之计。
恰逢谢阿弱对窗梳洗,见院中一霎摆得满满当当礼物盒子,步出东屋,瞧见楚凤瑜正指挥停当,而仇琳儿亦听着动静,步出西屋,她鬼灵精一样儿,昨日才听得楚凤瑜对谢阿弱说的那几句似冷还热的话儿,已晓得他魂牵梦萦于何处,毕竟是自个儿未婚夫,虽是她逃婚前,见他转眼向别的女子殷勤,心里总归不大舒服,明知故问道:
“凤瑜哥哥,怎么晓得此处?大清早派送来这些闺阁东西?”
楚凤瑜没料到仇琳儿竟躲谢阿弱此处,初时脸色不由一变,转眼已淡然道:“仇姑娘于大喜筵席逃婚,令剑宗众多武林同道跟前颜面尽失,再无情义可言,又怎会送东西?”
仇琳儿被他直剌剌拂了颜面,脸上登时红白一片。
堂中魏冉原本睡得正香,懒得起身,没料到听着这么一段,才晓得原来这仇琳儿是楚凤瑜逃妻,难怪昨儿个谢阿弱会问起。
楚凤瑜见谢阿弱纹丝不动,大步上前,牵着她袖子,拉她到院中,道:“瞧瞧喜欢哪些,不喜欢哪些,命他们按的心意改了。”
谢阿弱见那挑盒启了盖,花钿珠翠,绫罗绸缎,他的心意不言自明。她抬头望他一眼,道:“楚公子一片好意,本不该拂却,但……”
“但罗敷有夫呀!”魏冉忽的扬声接过话头,鲤鱼打挺起了身,快步走到院中,拦挡谢阿弱与楚凤瑜之间,笑嘻嘻道:“阿弱早就是的儿了,楚公子还是趁早绝了念头,带着贵重东西先回罢?”
谢阿弱亦淡然道:“楚公子请回罢。”
仇琳儿见楚凤瑜被婉拒,兴灾乐祸道:“凤瑜哥哥,想收礼的偏不给,不想收的偏要送,其实都是多余!今日谢姑娘、魏公子会与琳儿同往京城,平息御龙门门下之争,凤瑜哥哥要是放心不下谢姑娘,大可随行同往!”
仇琳儿居心叵测,楚凤瑜眉头一皱,问道:“阿弱要进京?”
谢阿弱默然不语,魏冉道:“与何干?她自有护着,不用插手!”
楚凤瑜自有主意,沉吟道:“既如此,即日打点行装,同一块上京。”
正中仇琳儿下怀,谢阿弱还要严辞相拒,楚凤瑜已自作主张道:“谢姑娘不必多言,楚某已有了决断。”
仇琳儿拍手笑道:“早知道凤瑜哥哥如此热心,琳儿大可不必逃婚哩!”
楚凤瑜知她讥讽,却浑不意,正这时,宋昭亦到了院门口,正欲邀谢阿弱同行查案,不消多说,又被仇琳儿三言两语,澄清了董出身世,被她劝着同往京城。宋昭果然又被说动,实则为公,宋昭合该往御龙门调查一番,为私,宋昭又怕谢阿弱有不虞之险。
几缘份勾连,一行收拾妥当,前后坐了两辆马车,楚凤瑜、魏冉、宋昭一辆,谢阿弱并仇琳儿一辆,前往京城。
谢阿弱心怀隐忧,一路沉默不语,仇琳儿称心遂意,无意打量谢阿弱几眼,揶揄道:“爹爹教三十六计兵法,没料到美计一出,这般管用。”
谢阿弱冷若冰霜,仇琳儿心下不由有些嫉妒,论美貌智谋,她自问不输她,论家世,她更是显赫,哪点不如她谢阿弱?偏偏天底下男子都为她谢阿弱神昏颠倒?连那魏园之主都不惜亲自出马追她回去?
可惜仇琳儿心术不正,不晓得天底下最打动,莫过于情真挚诚四个字,或痴或愚,或生或死,莫不向往,莫不心折。
作者有话要说:帝饲:我又买了新口味的干脆面,(开启、粉碎、加调料),你试试。
作者:俺勺一勺。
帝饲:第一次见到用勺子吃干脆面的,不要这么文艺。
作者:这怎么算文艺呢,你还没见过俺文艺地吃田鼠呢。取乡野上等健康田鼠,开膛破肚,剥皮去毛,熬制清汤……
帝饲:我吃不下了。
作者:两包干脆面都是俺的了。
VIP章节 128曲府疑云
车马行了五六日;进了京城;人烟凑集,十分热闹。街市围列诸般买卖;男女流连;花红柳绿;车马轰雷。响钹游僧;叮叮当当化前世因缘;卦肆云集;口口声声定来生荣枯。百戏货郎;卖花、卖茶、卖果子糕饼的,挨挤往来。小栏蹴鞠,看的、耍的、叫好吆喝的;不绝于耳。
谢阿弱、魏冉一行人的马车缓行而过;渐至人少处,停下车马,定个去处。仇琳儿一心回御龙门,宋昭也有意前去问话,魏冉惦记着门主高位,自然也要同往。惟谢阿弱道:“我往狮子街走一趟,兴许有些线索。”
楚凤瑜自然随她而往,宋昭晓得谢阿弱破案本事,亦和她同行!魏冉见楚、宋两个虎视眈眈,怎么放心得下?即先撇下御龙门,仇琳儿形单影只,不敢独身回去,只好随谢阿弱前往狮子街。
原来谢阿弱进京前,从仇琳儿口中问出,那机巧宝匣原是出自当世名匠——曲之通的手笔,而曲之通家住京城南边狮子街。阿弱疑心凶手早一步查访董出的下落,先害了他性命,正是曲之通口中泄密。
是而谢阿弱趁着不曾惊动御龙门弟子,先去查访,免得束手束脚。
一行人车马辘辘,迳到曲之通家,但见曲府大门紧闭。宋昭下马车,往邻舍询问,说是曲之通月前被人发现死在家中,似乎是摆弄机关不小心,穿喉而死,官府忤作定了意外丧命,而曲府除了曲之通,便只有个年轻弟子叫乐绛的,不过十五六岁,早已不见了踪影。
如此巧合!谢阿弱怕人起疑,一行人先坐马车往御龙门去,才半路,她便跳下马车。除了仇琳儿晓得,旁人都坐前一辆马车,并未看见。仇琳儿想着谢阿弱定是要折回曲府,人多不好行事,也不追她,总归有魏冉牵制谢阿弱,不怕她跑了。
且说谢阿弱独自绕到曲府后巷,飞身过墙,进了园子,四下查看。房舍积尘,空空落落,没有人打扫,绕到后边,井台庖厨,偏叫她瞧见灶边有灰烬冒着细烟,她近前,探手拂过,尚有余热。
谢阿弱心下明了,又仔细搜了一遍,没有遗漏,但偏不曾见着人影。她沉心屏息,缓步徐行,耳目灵敏,方在一间大木工房,见着一个不过盈尺长宽的铁箱!
她步上前,含笑道:“这么个窄小铁箱,就是幼童也难以容身,兴许有人练过缩骨功,藏在其中。”
说着谢阿弱踱步绕着这铁箱察看,严丝合缝,无法开启,她轻轻叩击铁箱,咚咚有声,笑意愈深道:“不如拿些柴火烤一烤,若里头有人,烧成乳猪……”
铁箱内仍是寂静无声,谢阿弱道:“看来是拿准我搬不动这箱子,既如此,我换个法子!”
说着谢阿弱猛地抬手往铁箱上打了一掌,声震如钟,嗡嗡耳鸣,那铁箱盖子霎时开了,弹出一团物什,快如闪电,腾身舒展,一个少年就要往屋外逃窜!谢阿弱飞掠如影,提剑轻轻一挡,那少年哪逃得出她剑锋?
谢阿弱缓举剑刃,堵住这少年去路,但见他蓬头垢面,身穿布衣,似乎久未换洗,脸亦消瘦,想必饭食有上顿没下顿,困居于此,想必已有多时。
那少年眼神犹疑,防备地盯着谢阿弱一举一动。
谢阿弱问道:“你是乐绛?你师傅是曲之通?”
少年不言语,谢阿弱收了剑,缓和道:“放心,我此番前来,不是要与你过不去,你师傅生前可是为御龙门门主仇紫阳雕过一个宝匣,匣上有四句字谜诗?仇紫阳刚过世,你师傅也死了,外间传他是意外,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