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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他的原话。
惟药侍陈南之,与陶五柳同年入神农门,天赋不出众,是而习侍,但却多得陶五柳帮持,当年掌门贴身药侍这个位子,还是陶五柳力荐他方才得的,二人从小就有情谊,陈南之见他与掌门此下两个强性子人,谁也不给谁台阶下,不由劝道:
“听闻掌门身子不好,陶师兄终究是专程回来看您,且不说过去谁对谁错,陶师兄对您一片孝心,藏不得私。”
陶敬亭冷哼一声,勉强扶着轮椅想坐起身来,却浑身酸软,陶五柳上前去扶,陶敬亭就由着他扛肩扶着自个儿,才在花纹卵石道上行了几步,陶敬亭叹口气道:“你就是不晓得私心为何物,才连神农门掌门的位子都看不上!”
陶五柳嘿然一笑,道:“师傅您这是还怪着我哩!想您一向宽宏大量,这点事还劳您记挂,徒儿真是受宠若惊!”
“你这个孽徒就晓得顶嘴!”陶敬亭忍不住骂了一句,却又没甚可骂的,他素来知晓陶五柳天性不羁,是匹拴不住的野马,给他上嚼子、钉铁掌,不如杀了他来得痛快,偏偏他这等百无禁忌之人,于医道却有那样深的造诣,真乃本门百年不遇的奇才!神农门以医道立足江湖,若无镇门的大圣手,何以维护本门声誉不衰?
陶敬亭略走了几步,眼前即是一口大水缸,正是五更天时陶盛文吃亏落水的那口。陶敬亭步伐虚弱,却不至于头脑糊涂,神农门昨夜有人闯入一事,他今早醒来没多久就晓得了,听闻那人是奔南药房去的,而南药房昨日并无稀奇,无非是收留了一位的姑娘——这姑娘受了重伤,坐着马车来的,却没个亲眷陪伴,恐怕这亲眷大抵是见不得光的,是而才夜里专程来探望了。
这人能将盛文打得毫无还击之力,武功高绝自然不提,多半是武林成名之辈,却为何不敢光明正大地下帖拜会?神农门以救人为本份,宽纳伤者,也不爱掺和江湖争斗,仇家少之又少,而当中又要有那份能耐的,陶敬亭不由目光如矩,看着陶五柳道:
“你给师傅一句实话,昨夜闯入这藻井园的,可是魏园的齐三公子?”
陶五柳也听说这陶文盛被整弄了,至于是谁下的手,他原本没有头绪,却听了这人熏了重香,又是专程夜探南药房的,武功又那等高强,除了对桑姑娘一往情深的三公子,还有谁人?跟着公子出门的桑姑娘身受重伤、又独被魏冉送进神农门,陶五柳就觉得格外蹊跷,此番想来,定是公子有心回避了。
陶五柳只道:“徒儿此程专来看望师傅,不曾与三公子同行,三公子原本往苗疆千丈忧查案,这千丈忧离药青峰并不远,三公子夜访也不无可能。”
陶五柳半藏半露,半真半假地答着话,陶敬亭只冷哼一声道:“你跟着他查了多少案子?尽护着他说话,行医不比查案更能让你的才干有用武之地?”
陶五柳望了望藻井园长檐高墙外的湛湛青天,微微一笑道:“救活一人,自是不难,可难的是将人心救起。平民百姓的田屋被豪绅恶霸强占去,修了那商铺园林大宅,赚得盆满钵满银钱叮当,好人家的女儿平白被那享乐贪官玷污,投了状子不过是官官相护、沉冤难雪!这世道黑白颠倒,我虽无力回天,只望略尽绵力舀去一瓢泥沙,令眼前这混浊江湖早一日清波万里!”
陶五柳言词慷慨激昂,神色却一直淡薄,若非是从小教养他的师傅,他断无推心置腹的道理。陶敬亭听了,只轻轻叹一口气,朝身后的陈南之道:“南之,你先退下罢。”
陈南之领命退了下去,才到角门那处,却被陶清清拦住了。陶清清今日穿了件袖衫儿、短衬着湘裙碾绢纱,扣莺花红纱膝裤,低挂香袋,娇艳艳俏女郎,陈南之乍一见,不由心喜,道:“清妹,你今日怎作这番打扮?”
陶清清拉着陈南之臂儿躲到一边去,笑盈盈试探道:“南之哥,你怎么不陪着我师傅?一个人逛园子,被我捉着净偷懒!小心我告状子去!”
陈南之如实道:“掌门同五柳师兄在园中说话呢,我在那儿不甚方便,所以才退下来了。你也别过去了,恐怕掌门不高兴。”
陶清清鬼灵精一样人儿,道:“南之哥,你瞧我这样好看么?”
陈南之不由面红道:“好看!”
陶清清心醉似的,羞红了脸道:“那南之哥,你可同师傅提了咱俩的事?这回剑宗少主楚凤瑜跟着那青枫道人来神农门,我听师姐说了,多半是来挑媳妇来了,若我被他看上,南之哥你可是会从他手上抢我回来?”
陈南之听了不由一惊,道:“清妹你说的可是当真的?”
“我何时同你扯过谎!”陶清清正色,陈南之却紧皱起眉来,低怆道:“那回,我同掌门提了,可掌门说我性子宽和,你性子热络,并非良配。”
“师傅真这么说的?”陶清清脸色一霎变了,陈南之嚅嚅道:“师傅的意思是再等等,容他老人家想清楚,毕竟清妹你是一等弟子,神农门人人敬重,放眼江湖去也是不容人小觑,我身为药侍,卑贱如尘,在武林更是无名小卒,掌门若以为我配不上你,是常理,他不揭破,只说咱俩性子不合,已是给足了我脸面,我又何必自取其辱……”
陶清清欲听欲怒,道:“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你要同我一刀两断么?”
这边厢陶清清斥问之声扬得高,却说那边厢数盏茶前,陶敬亭良久无言,终于下定决心道:
“近两年来我身体日渐虚弱,本来上了岁数,这也是常理,但我偶然一日,碰翻了香炉,才瞧见这香灰里被人添了无色无味的染尘子。染尘子本没有毒,寻常我也不会留心,只是谁放了这染尘子进去?我问了南之并别的下人,无一人承认!这染尘子难不成会从天而降不成?我百思不得其解,晚来,我素有饮参茶的习惯,这人参是长白山药参,也无出奇,只是我闻着参味,忽而心上一动,染尘子与药参作一处,再添一味物什,不正可配成奇毒噬魂散?”
陶五柳听了,脸色不由吃了一惊,道:“依师傅的意思,是有人处心积虑下毒害您的性命?”
陶敬亭道:“我也盼望是自个儿人老了,过份多疑了,可是我留了心四处查探,终于在鞋垫子底,寻到了配制噬魂散的乌根粉,此人心计何等细腻,洒得小心,又是透鞋袜渗入肌肤,量小不足致命,是而我虽久病,但经年累月,我必是要被此人送上黄泉的!”
陶敬亭叹气道:“我若丧命,无非是留下掌教之位空悬,自你走后,能做这位子的人无非是芙蓉、清清,还有盛文三个中的一个,而这下毒的人,多半就是他们中的一个!我一念及此,心惊莫名,想要彻查此事,可那人已歇了手脚,恐怕是香炉碰倒,惊动了凶徒,是而不敢妄动。”
陶五柳听了,已默然无言,这三人同他都是师傅亲自带大的关门弟子,平日都视师傅如亲父,若三人中的一个对师傅动了歹念,师傅他老人家怎么可能不寒心?
陶五柳听了这半晌,忽有所悟,道:“是而师傅您才会专程请剑宗德高望重的青枫道长前来见证?可您既有防备,为何昨夜又中了歹人暗算,难道?”
陶敬亭嘿然一笑,这会伸了手捉着陶五柳臂膀,手上劲道下力,全然不似一个久病初愈的人!陶五柳忽然领悟道:“原来师傅您昨夜是故布疑症,谎称中毒?”
陶敬亭点头道:“这话说得只对了一半,我中了噬魂散已有两年余,我虽勉力压制体内之毒流窜,但我确是不晓得此毒何日再会发作,我不得不早作打算!故我放出消息,正是专程等五柳你回来!”
陶五柳道:“师傅的意思是?”
陶敬亭道:“我的意思,是将我百年后药青峰神农门的掌门之位传给你!”
陶五柳一听,忙不迭道:“师傅我无心……”
陶敬亭却打断了他的话,道:“师傅晓得你不想做这个掌门,师傅我自有分寸,你听师傅细说,若这凶徒确是芙蓉他们仨个中的一个,我既改了遗嘱,凶徒自然不会罢休!却不会再对师傅我下手,只盼望着师傅我长命百岁,到时候再改变主意,将掌门之位传给他们仨中的一个!这样师傅可不就偷安一时了?”
陶五柳苦笑,已想明白道:“师傅您是偷安了,我岂不成了众矢之的!”
陶敬亭道:“五柳啊,你不是喜欢查案子么?这回师傅不正是成全你么?不如咱俩打个赌,若这个案子你查不破,不如就按着我的遗命,好好当你的神农门门主!若你查清了,我自然放你一马,掌门之位你爱传给谁由你!你觉得何如?”
陶敬亭既能稳坐神农门门主之位,才智果不是常人所及!陶五柳摇头笑道:“师傅您这一招果然厉害!无论打赌输赢,您是打定了主意要拖我下水了,无论是我当上掌门,亦或是清理了门户,岂不都遂了你的心意!”
陶敬亭看了看陶五柳,语重心长道:“五柳啊,就当是你成全师傅,师傅毕竟上年纪了,已经老眼昏花,看不清人心嬗变,还记得你们小时候,个个都是粉雕玉琢,纯善心肠,谁晓得长大了……”
师徒正叙话到此,忽听见了陶清清扬声质问陈南之的声儿,陶敬亭由陶五柳扶着坐回了木轮椅,使唤着陶五柳推他去瞧瞧是怎么回事。
作者有话要说:夜里写小说特别清醒!逻辑也特别清楚!明天接着写,今天去商场闲逛,受刺激了,居然离过年只有两周了,到处都是赶集一样的情形,作者开始忧郁,忧郁,忧郁,然后吃吃吃…………最后回来一写小说,啥毛病都没有了,作者又成了一个心态平稳的青年了。
作者忍不住叫嚣唱了那一句:我就是爱文字,别让我停下来。
饲主:贱贱的,贱贱的,卡文的时候又是什么死样来着?
作者:不记得了,你说的是我吗?
饲主:你知道华妃那句贱人就是矫情,英文怎么说吗?
作者:我也看了微博热门话题,BITCH IS SO BITCH!
饲主:你骂谁呢!
作者又被揍了,最后发现饲主只是想修理作者而已,讲道理是没有用的……
全文免费阅读 72知己丈夫
藻井园墙外;陶清清自觉失态,一见花木扶疏处陶五柳推着掌门过来;她登时面红耳赤,也不敢见人;忙不迭就跑了,只有陈南之独站着,掌门陶敬亭问了一句适才是何人?陈南之局促不安;无从答话;陶敬亭心知肚明;只道:“五柳你去南药房好好照料那位姑娘罢;南之,推我回房罢。”
却说南药房东厢;静无人声,楚凤瑜静静坐在床边看着桑香,她身受重伤,沉沉昏睡,是谁对她下了这等重手?莫非她潜入魏园暗杀一事已经败露?楚凤瑜默然看着她,她一直闭着眼,孰料腮上忽而滑下清泪,不知遭了什么梦靥?楚凤瑜愧疚怜惜,取袖底帕巾轻轻替她拭着泪。
鹤绿山崖,雪苔清香,飞瀑的轰鸣声犹在耳际,谢阿弱脚下轻浮,她又回到了碧云寺的雪崖上,她的眼前仍是漆黑一片,凤无臣的剑那般冷,她没有犹疑,死在这把剑上,不正好是愚痴的终结?愚在识人不清,痴在轻抛性命。
凤无臣猝然不及,急急收回那剑,但谢阿弱的颈上还是被那剑割出浅浅的血痕,滴落的血迹在光亮剑刃上如清水滑下,谢阿弱只趁这一瞬,猛击他的腕子,剑落在地,凤无臣失了剑,改用拳脚,二人近身相搏,阿弱只怀了求死之心,忍着颈上伤痛,与凤无臣相斗尽是不要命的招式,只趁他背身飞瀑而立时,谢阿弱猛地拉住他手腕,如鸿鸹急跃一步,凤无臣这才晓得她竟是要同归于尽!他大惊之下,拼了全力要挣脱她,可谢阿弱任他的重掌击在身上,却咬着牙死不松手。做杀手受了多少伤痕,她若怕疼,岂不可笑?
急风坠落,万丈飞瀑水珠迸溅,湿了她的脸,但愿来世堕入白茫茫的光明域中,重生做那三公子口中的重重白云,浮于青岫逐于心,往来无牵无挂,但愿,但愿有来世,谢阿弱梦中一片怅惘,这才眼角滴下泪来。
她被这泪冰凉浸醒,睁开眼来,一位陌生男子正坐在她身旁,握着一方帕子给她拭泪,谢阿弱忍不住骞眉,定睛看这男子,眉眼温润如玉,却不是旧时相识。楚凤瑜猛见得桑香醒来,不由喜出望外,含笑道:“桑姑娘,你醒了?”
谢阿弱打量了这眼前房内一应摆设,没有一样她识得的,这人唤她什么?桑姑娘?且她的眼睛何时已经好了?——莫不是重新投胎?谢阿弱不敢报上真名,只是冷冷朝这关切的男子道:“公子认错人了,我不姓桑,我姓谢。”
楚凤瑜不晓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