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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叔?”
李求凰缓慢睁开眼,彷佛甫睡醒的慵懒惺忪,望向唤起他的李祥凤。
“你要是累了,就回房里去睡嘛,在这里吹风对身子不好。”
“我没睡。”
“没睡更糟。”
“还没找到无戒吗?”
“在搜山,只差一寸一寸将土给翻起来找。”
“那么就是还没了……”李求凰又闭上眼,伏在亭边的雕栏上,了无生气。
“我爹比你还要急,他不会放弃的。”因为找到人或是尸首,才能让李求凰动动尊口,在皇爷爷那儿美言太子之事。
李求凰连扯扯唇笑都嫌懒。
他想睡,睡着了才会发梦,才能梦到无戒。
无戒说,他会在黄泉路上等他,现在是不是正等在那里徘徊,不肯离开,就是在等他……也许在梦里,无戒会来告诉他:我在等你,你怎么还不来?
怎么……还不来?
他在逼自己入睡,为什么身体明明好累好累,却仍无法入睡?这样他要怎么去梦见无戒?
“十七叔?”李祥凤又去摇他,吵得李求凰再重新张眸,李祥凤吁了口气,差点以为李求凰偏着脑袋断气了。“你的模样看起来怪可怕的。”
“还没找到无戒吗?”李求凰又问了同样的话。
“你刚问过了。”
“还没吗?”
“还没呀。”
李求凰合上眼,李祥凤还是吵醒他──他总感觉不吵醒李求凰不行,至于为何不行,他也说不上来。
但每一次吵醒了,李求凰一定会问:还没找到无戒吗?屡试不爽,诡异得让人觉得李求凰到底是不是清醒,李祥凤甚至觉得哪一天他又这么问,得到的答案是否定时,李求凰会直接一头撞死在雕栏上。
不过就是一名护卫,一名下人罢了,有或没有是很严重的事吗?
他才九岁,懂的事不多,了不起满肚子坏水在替他爹谋计害人,太习惯看到厮杀互砍,他觉得人命不就是那么一回事,只要自己全身而退就好了,管其他的人生死又何必呢?
干嘛为了别人而失魂落魄?
甩甩头,李祥凤不让小脑袋充塞太多九岁小孩不需要明白的东西,也决定不再吵醒李求凰。他爱睡在外头就让他睡吧,反正他只要留着一口气能到皇爷爷面前替他爹说话,那就够了。
“看好十七爷,别让他乱跑。大皇爷有交代,不准让十七爷回府去。”谁知道李求凰会不会离开了这里就违背了誓言,装做没答应他们任何事,所以李成龙严令要将李求凰留在大皇子府邸内养伤,实际上是软禁。
“是。”
被委以重任的下人精神抖擞地应声,目送小主人离开,一双眼赶忙盯回不远处的李求凰,前一个时辰还盯得很紧,后一个时辰已经对一动也不动的李求凰完全失去戒心,跑去和扫地的美人小婢打情骂俏,当然也没空注意李求凰缓缓起身,每一个脚步都慢慢的,长袖垂地,拖曳着满阶落叶,身影逐渐消失于大皇子府邸外,像一抹幽魂,来与去都悄然无声。
等到下人发现李求凰不在原地时,已经是好几个时辰后的事情。
“不好了!不好了!十七爷不见了!”
下人喘吁吁伏跪到李祥凤面前,不断磕头。
李祥凤才拆完新玩具的包装,还没来得及拿出九岁男孩最爱的竹枪,听到这消息也只能摔竹枪大喝,“不是要你看牢人吗?!有没有在府里找过?!”
“我以为十七爷只会一直趴在那里不动的……怎知道一没注意,十七爷就不见了。我整座府里上上下下都找过。后来去问守门的阿德,他说十七爷出府去了……”
“你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他那具破身子能撑多久?加上外头全是想取他性命的敌人,他跑哪里──”李祥凤吼声稍歇。
李求凰还能上哪里去?
除了无戒失踪的那座山,还能有其他地方吗?!
真是会找麻烦的人!
“十七叔一定是去那里了!快叫人备马去追,快把他追回来──在他被别人砍成破布之前把他追回来!”
第九章
李求凰一步一步走回那座山,心里有股预感,他能找得到无戒。无戒会躲任何一个人,独独就是不会躲他。
或许是之前一役,想追杀他的人马元气大伤,也或许没人料到伤重如他竟然还能出府,他一路走来,没遇到敌人,有的只是偶尔几名擦身而过的樵夫及猎人。
他站在那时他昏迷前最后一丝清醒所看到的景色前,闭起眼,想象如果是无戒,他会有怎样的举止。
那时,追兵一定围了过来,无戒就抱着他,手里那柄长剑抵抗着敌人的攻击,然后有人从无戒身后偷袭,那一剑,让无戒不得已松开他的手,无戒发狂似的站起身,已失了理智,他不会记得仁慈这两字如何书写,那样的无戒像修罗夜叉,满脑子只剩着要杀尽伤害他的人。
李求凰双眼轻合,凭着一幕幕的假想,他的步伐仿着无戒的,毫无迟疑走着。
追兵被无戒的狠劲吓到,必然反方向逃窜,无戒追上去,第一剑,斩断那人的颈子,第二剑也许刺穿了谁的胸口──脚步不曾停歇,无戒越跑越快,追兵越逃越急,被追上的人都落得魂飞魄散的下场,没被追上的人慌乱想摆脱无戒,往林间深处去钻,无戒虽已失去意识,挥剑杀人变成了本能,追逐则像是野兽的饥渴,因为他只知道,要杀完这里的每一个人,李求凰才能平安获救……李求凰思及此,站在原地好半晌无法动弹。深吸口气,他突然加快速度奔跑起来。
无戒那个笨蛋,就是像这样在奔驰吧?!一直跑一直跑,不顾自己身子的伤、不顾体内奔窜的毒……笨蛋!笨蛋!笨蛋──李求凰跌了一跤,他费力爬起,继续往前盲目跑着,窝囊地抹去热辣的跟泪。
无戒是笨蛋,他也是;无戒爱逞强,他也是;无戒舍不得他受伤,他也是。他们是如此的相似……“唔──”
李求凰这回绊到了横亘在路中的倒树,又跌个扎扎实实,他张眼四周望去,这里像是厮杀过后的惨况,每一株被削断的树干缺口都平整俐落,若非高手绝对无法做到。
是无戒!
无戒在这里也开了一次杀戒,然后──
李求凰身子匍匐了几寸,前方是涧沟,看不出有多深,因为涧沟下方是满满的绿叶,像软垫一般,也许在绿叶之下是万丈深渊,也可能是一片深湖。
然后──无戒从这里掉下去了吗?
然后──无戒飞跃过这处涧沟,到达山的另一端了吗?
然后──无戒掉过头去,并没有接近这处涧沟?
李求凰推敲着几种可能性,又一一否定。
不,无戒没有掉头,他若回去,一定会被人找到,而不是凭空消失。
不,无戒没有飞跃过这处涧沟,到达山的另一端。两山之间的距离太大,若中途没有落足点,再好的轻功也飞不过去,更何况无戒那时的身体、那时的神智……“无戒,我找到你了。”
李求凰绽开笑容,那是喜悦的释怀及相逢的欣然,他站在涧沟边际,笑着说完这句话。
然后──
纵身跃下。
为的不是求死,而是重逢。
银发相公专注调着草药,时而拈起药材亲自尝尝药性。
桌上几十盅的汤汤水水,有的冒出白烟,有的滚滚沸腾着泡泡,有的发出呛鼻味道,他捧起四个盅,分别以烫炙的银针去沾,再扎向床上的半死人。
他走回桌前,将好几个盅内的药全混合在一块,发出哔哔剥剥的声音,他丢了颗药丸进去,盅里才恢复平静,取过竹管,将那盅药喂进半死人的嘴里。
好,今天的工作就先到这里吧。
银发相公伸伸懒腰,这时才发觉半刻前说要去溪边洗些蔬果的爱妻还没回来。
“娘子?”他在小屋里寻找爱妻的踪影。“娘子──”
由于担心娘子出事,他循着往溪边的路走去,不远就瞧见他的宝贝爱妻奔过来。
“别用跑的!小心妳的身子──”他快步迎上去,赶快将她抱满怀,这样他才能安心。“不是一直叮咛妳,刚怀孕要放轻动作,动了胎气可如何是好?”他还有很多话想唠叨,不过他的爱妻正努力在他怀前磨蹭,像只小猫那般亲昵──很让他毛骨悚然的熟悉亲昵。
爱妻主动殷勤向来都只有一个原因。
“妳……又捡人回来了?”
他只是随口问问,因为他根本就是万分笃定了!
爱妻缩缩肩,嗫嚅道:“我……我在捡到那个半死人的地方又看到一个人了!不偏不倚倒在同一个地点!”
“死的活的?”
“我不知道,我不敢凑过去看……我怕会像半死人一样尸变,又跑起来追着我砍……相公,你陪我去看好不好?”她软语央求。
“娘子,我们就当作没看到那个人,好不好?”他也很无奈的央求。
“可是那个人长得好美好漂亮……”
“通常妖魔鬼怪幻化成人也都长得好美好漂亮。”
“反正我们都打算要在这里住上一年半载,看顾一个半死人跟看顾两个半死人也没有什么差别嘛……”
“娘子,妳知道以前要找我看病,得在我的家门外跪上三天,还得看我心情好或不好。”
“那个不人道的规矩被我打破啦。”
他沮丧捂脸。
不人道?他觉得操死一个可怜的大夫才叫不人道好不好!
“相公,你也不会希望哪一天我们的小蒜碰上同样的事情时,遇到一个明明能救她却又不肯伸出援手的大夫,是不?这样小蒜太可怜了,是不?失去小蒜,我们做爹娘的都会很难受,是不?所以你一定会救人的,是不?”
他觉得越来越招架不住爱妻,爱妻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养出这么厉害的小嘴儿,杀得他片甲不留。
最后结果可想而知,他,一世英名的冷血神医,只得让爱妻挽着手,一块去瞧瞧另一个好美好漂亮的半死人……他或许是死了吧。
李求凰这般想着。
所以才会在黄泉路上看到等待他许久许久的无戒。
真好,一张开眼就看到他,还能偎他偎得那么近……他满足一笑,虽然全身上下的痛楚不减反增,却阻止不了他的好心情。
他伸手触碰无戒的脸庞,将唇凑上,吻着无戒冰冷的唇──他老早就想这么做了,在无戒那次坚定告诉他:要伤你,必须先让我断气。
说着那句话的无戒真可爱,真让人心动。
那时酒醉说了一大串“告白”的无戒,更让他想就这么按住他的双手,直接在天下第一楼的酒桌上将无戒给吃干抹净。
他不曾对谁有过如此猛烈的欲望,那种想要独占的心情,连他自己也无法控制。
想要无戒只属于他一个人的,不准无戒有任何机会再对第二个人说出那么迷人的话,不要无戒心里有其他人霸占,要无戒只重视他、只在意他、只……爱他。
好贪心的自己吶。
正因为明白自己的贪心,他放任自己在无戒唇间勒索甜美,淡淡的药草味带些苦涩,弥漫在彼此的口鼻之间。
“喂喂,你这样染指我的病人不好吧?”有人冷言出声打断李求凰的孟浪及兴致。“还有,他喝的药毒性很强,你不怕死就继续吻好了。”
李求凰这才发觉他根本没死,人正在一间破小木屋的木床上,和无戒在一块,而床畔扠腰站着的银发男人一脸冷睨。
“无戒他怎么样了?”李求凰完全摸不着头绪,但隐约知道眼前的银发男人救了他,更救了无戒。
“没怎么样,老样子。除了呼吸之外,动也不会动。原来你认识他?”
“嗯……是我害他变成这副模样。”
银发相公没兴致太明了这两个男人之间的纠葛,连应声都嫌懒,在无戒嘴里塞了颗药,人就准备离开小房间。
“谢谢你救了他。”李求凰真诚地向银发相公道谢。
“要谢就去谢我娘子吧,否则我才没那等闲工夫去救这么麻烦的病人,还差点被他砍死。”银发相公没好气的嘲弄着,“要死就安分去死,失去意识还不分青红皂白拿剑追着路人砍,这家伙脾气一定不好。”
“才不,无戒脾气好得很,他只是比较死脑筋而已。”
“算了,我也不想太认识他。”最好以后井水不犯河水。“不过你最好做好心理准备,这个男人不一定有机会能醒来。”
“这是什么意思?”
“我相公的意思是,他恐怕得睡上半年,甚至更久。”爱妻正巧打盆水进来,银发相公一见她又拿重物,不太高兴地蹙蹙眉,上前接手。
“半年?!”
“半年算短了。”银发相公边说边在水盆里洗净手,拧干布巾就要抹脸,被爱妻小手轻拍手背,将布巾拿回来递给李求凰擦脸。
“为什么他会睡这么久?我还以为他晚一点就会醒了!”他以为无戒只是极累睡下,睡够了就该醒来见他。
“不是你害他变成这副模样的吗?你心里应该比我们更清楚为什么。”
“是因为蜂毒还是他……累坏了?”
爱妻叹口气道:“我们找到他时,他还强憋最后一口气,明明像是死了,却还是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