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无戒,你好啰唆。”李求凰以掏耳动作来说明他真没耐心听无戒说教。
“你别老做这种让我不得不啰唆的事,我就不啰唆。”无戒也很想叹气,他不是多话的人,却为了李求凰一天比一天更多嘴。像现在,他又有满肚子的话要啰唆了,“你无法救范添,就该将你收贿的两桌金砖全还给范府,至少不会落人口实,也让范府师爷拿着那些贿金去找其他人帮忙──当然,你跟着国丈爷一块凌虐范添的事,一定要瞒住,绝口不能提半个字。”
“金砖我用光了。”李求凰无辜地眨着眼,像个纯真小男孩。
“什么?”
“一块也没剩下,用光光了。你都不知道,天下第一楼的收费很惊人吶。”
“天下第一楼?”很耳熟的名字……无戒眸一瞠,“妓院!”
天下第一楼,达官贵人才踏得进去的“高贵”妓坊,据说里头的姑娘个个知书达礼,才情容貌皆是个中翘楚,万中选一的极品,与寻常一般的瓦子院可谓云泥之别,当然,花费也是天差地远。
他陪李求凰去过几回──当然是为了保护他──也记起来李求凰在楼子里挥金如土的阔绰纨袴样,更记起了李求凰是如何对每一个挨近他身旁偎笑的姑娘都大方赏金砖的散财童子样。
无戒无言了。
有这种主子,他还能说什么?
金砖花光了,他还能说什么?
第四章
夜闯国丈府救人,对无戒来说,轻而易举。
国丈府内守备森严不在话下,每一盏茶时间便有一小队侍卫在府里各处巡视,无戒要避开他们并不难,若避不开,他也能在他们拉嗓要喊出“有刺客”这三字之前,要他们全数倒下,今夜的目的只在于救出范添,不打草惊蛇自是最好,何况他不准备浪费太多时间在这上头,毕竟他的本职是保护李求凰生命安全,离开李求凰不超过半个时辰是他给自己最宽松的要求。
知道范添的囚禁处,省去无戒泰半工夫,无戒无声无息进到牢房深处,却扑了空。
本该被系缚在铁链架上的范添已不见踪影……难道已被国丈爷活活整死?还是……因为他打碎范添满口牙,让他伤重失血过多而亡?
无戒心念一动,离开密牢,藏身于暗处,远远望见一名老总管正低斥两名年轻小仆,骂完人,老总管仍气愤咕哝往廊道走来,无戒探出两指,精准扣住老总管的咽喉,掌握住老总管的呼救,也掌握住老总管的生杀大权。
“范添哪去了?”无戒逼问。
“你──”
“范添在哪里?”
“范……范添逃走了……”老总管困难地挤出这句话。
“何时之事?”
“就……就在十七皇子上门那天,范添人就不见了……”老总管说完,突觉咽喉上的铁指一松,他匆忙回过身,哪里还有人影在,廊柱两旁的烛灯连风吹摇晃也没有,若不是他的喉头还残留着扣锁后的刺疼,他还差点误以为是不是自己老眼昏花,产生了幻觉。
无戒奔离国丈府,来与去都沉阒安静,不惊动任何风声。
范添逃走了?单凭一个在密牢里被缚锁数日没吃没喝的虚弱老人?无戒不认为范添有本领“逃”,若有人劫狱还说得过去。但范家人将所有希望都赌注在李求凰身上,倘若不是范家人无技可施,他们不会找上李求凰……还有哪批人马会勇闯国丈府救人?
时间上太巧合,李求凰上门的同日,范添便被人救走──李求凰救的?
这念头才一浮现,随即被无戒甩头否决。
不,不会是李求凰,那家伙差点弄死范添,绝对不会费心救人,况且如果李求凰救了范添,范家师爷又何必日日上门来求见李求凰讨人──无戒越想越是锁眉,决定改探范将军府。
心里有道声音在催促他,去挖掘出真相。
一件关于李求凰是善是恶的真相。
范添将军府──“还是没能见到那家伙?”
“是,十七皇子仍不愿见我。”
“这家伙别以为这项人情我会记在心上!师爷,明儿个再去!我就不信这株千年人参我送不到他手上去!一定要送,听清楚没,人参送了,我和那家伙就毫无瓜葛,没有什么狗屁恩德!他甭想让我昧着良心在圣上面前替他美言,他那副德行,我还是会再参他好几本!”
“将军,你身子还弱着,冷静些。属下倒认为您应该与十七皇子交好,眼下朝政左派右派壁垒分明,国丈爷与左丞同属一派,拥立大皇子,右相则与卫将军他们属一派,拥立四皇子,两派无时无刻不在扳倒对手,众官也被迫选边站,皇子们亦然,但十七皇子却能位处中立,两方都想拉拢他,却谁也得不到他的表态。传言十七皇子自己也有私心想登上龙座,如果十七皇子这第三势力成形,太子会落在谁身上,那可没个准。别忘了,二十五名皇子里,圣上独宠十七皇子,他要什么,圣上哪一回没允诺?说不定十七皇子心血来潮,讨个太子当当,圣上也会立即拟诏。”
“那家伙配当皇上?!圣上要是老胡涂立他当太子,我范添马上一头撞死在龙椅座前阶,血谏到底!”
屋子里谈话的两人,正是从国丈府逃出的范添与范府师爷,范添因为一口牙几乎碎尽,有几颗连牙根都被打落。所以说起话来不清不楚,但仍吼得十足有力,看来伤势无碍。
“您与十七皇子为敌并没有任何好处,多一名敌人不如多一个朋友。想您得罪国丈爷,昔日称兄道弟的那些将军,没有谁敢为您出声,最后还是十七皇子救您出来……”
范添默不作声,范府师爷这句话,让他无从反驳。
朝官就是这样,明哲保身,见苗头不对,大伙选择封口,谁也不想惹祸上身,他这条老命差点就这么去了。他死不足惜,只是不甘心,他不想背负着叛国的污名死去,就算要死,也要清清白白,将军战死沙场才是天大的光荣,想他一辈子马革裹尸,见过多少同袍生生死死,死亡对他不是可怕之事,最可怕的是人死了,还遗臭万年。
没料到救他的人,竟然是李求凰……虽然不情不愿,但李求凰这条救命之恩,他不扛下也不行,所以他吩咐范府师爷天天上李求凰那儿,奉上一株连他自个儿都舍不得吃的珍贵千年人参,要偿这份恩情。他嘴里说不记李求凰的恩,心里却记得太牢太牢,尤其是听闻李求凰遇刺,他自觉内疚,更是急着要师爷上府去看看李求凰的伤势。
“那家伙……我真是弄不懂他,他可以气我参他一本而叫人打断我的牙,却又为我灌醉国丈爷及守卫救我出牢……他与我明明是敌,为何要这么做?就因为收了你的金砖吗?那家伙是那样的人吗?他应该是收了钱也不救人的混蛋,那才合乎他的性子,他不是向来如此,没有半点好风评才是李求凰的本性──”范添捶响桌面,砰的好大一声。
“当初找上十七皇子,我也是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绝望心态。论交情,我没有把握他会倾力救您,但他还是做到了。将军,这条恩,好重呀……”
范添寂静好半晌,良久才重重一哼,倔道:“重什么重?!我还他一株千年人参就够了!你马上再去送参!”
“将军,现下是五更呀……”
“你就站在他府前等天亮,他不收参,你就甭回来了!”范添咆哮。
门扉咿呀地教人推开,范府师爷一脸为难地出来,双手捧着木盒子,嘴里呵着薄薄白雾,马不停蹄地再度往十七皇子府邸去。
无戒站在柱子后,脸庞表情高深莫测,他垂着黑睫,眸子里闪过什么,却又消失得太快,他再闪人,柱后已失去他的身影,只有夜空中一掠而过的黑,飞快驰去。
李求凰笑得好灿烂,如三月春风,徐徐缓缓,拂过周身带来一股舒爽的凉意,他端着杯,啜着龙井茶。仍是散着黑长发的俊模样,随它披散在织锦白衫上。放下杯,他长指在桌面上规律地敲着,像想着了什么,他笑容加深,说了,“给他安一个罪名吧,就说他强抢良家妇女好了。”
“十七爷,强抢良家妇女?这罪名听就知道是硬扣上的,朝里上下老早就知道,范添老将军在十几年前的战事里受过重伤,从此没办法再与女人……”支支吾吾的尾句,不用明说也够清楚了。
“那老家伙不举了?真可怜。”李求凰笑得真乐,半点也不像有同情心。“再不然,说他偷摸我父皇新宠的爱妃臀儿好了,谁叫他又在父皇面前说我是谫薄之材……都打烂他的牙了,那张嘴还是那么讨人厌,总有一天我会割了他的舌。呵呵,依照老家伙的火爆蠢性,他一定会很冲动的掏出匕首,将手掌按在桌上,狠狠一刀戳下或是剁下五指,以示清白,证明他绝对没有偷摸臀……他参我一句“谫薄之材”,那么我就还他一招,礼尚往来。”想到那老家伙即将做出来的蠢行,李求凰又足足笑了好久好久,久到屈膝半跪在李求凰面前的下属不得不出声打断他的好心情。
“另外……十七爷,吏部尚书召集其他五部尚书密会,说是要──”下属歇了声,视线瞟向无戒,顾忌有旁人在常“他是自己人,你放心说吧。”
“是。六部尚书的意思是想共同上疏,请圣上立您为储君。”
“储君?”李求凰眼睛一亮,这两字似乎引起他极大的注意力。
“能与大皇子及四皇子争夺皇位者,非您莫属。”
“争夺皇位?听起来很有趣,你跟他们说,好,我有兴趣。”
“只要十七爷您表态,储君之位就如同探囊取物了。”
“这消息不要低调,最好是散播出去,一天之内让全朝上下都知道。”
下属一怔,“十七爷,走漏消息不好吧?若大皇子与四皇子得知消息,绝不会坐以待毙,到时定会使出手段来努力破坏您的登位大计。”
“走漏消息才好玩,我迫不及待想瞧瞧大皇兄及四皇兄的脸色,还有他们会使出什么手段……太让人期待了,你快去办,不许耽误。”
“这……”
“就按我说的,没事就下去。”李求凰挥挥手。
下属虽仍想劝阻,但李求凰已经单手托腮,闭起了眸,这表情代表他不想再听半个字,下属再抱拳一揖,才起身退下。
“无戒,你瞧我合适当皇上吗?”李求凰还是合着眼,笑问身后的无戒。
“不合适。”无戒回得干脆,一点思考的时间也不用。
“呵呵,你真坦白。但六部他们可觉得我很合适吶。”
“他们全瞎了眼。”即便是无戒这种武人,也能轻易知道李求凰不是治理天下的料,若苍生交付他手里,不出一个月,天下定会陷入民不聊生的惨境。
“你知道我喜欢你哪一点吗?不说假话,连讨好人也不会,笨笨呆呆的诚实。”而他身边就是独缺这种人。“他们不是瞎了眼,只是大皇兄和四皇兄那里没好处让他们分杯羹,他们便决定自己挑一个皇子,拱成了,他们可是大大功臣,那时荣华富贵及加官进爵还会少他们一份吗?”李求凰摸透那些人的心思了。
“你既然知道他们的用意,为何还允诺他们?”无戒锁着眉问。
“好玩呀,争个储君来过过瘾也不错,让大皇兄和四皇兄好好伤伤脑筋,苦恼苦恼也很有趣,所以我答应了。”他可没打算让大皇子及四皇子那么轻松自在抢到皇位。
无戒老早就知道不会从李求凰口里听到什么为百姓争福、以天下社稷为己任这类的高远抱负,所以他不会吃惊李求凰是为了玩乐而去争太子之位。
自从那夜跑了一趟范将军府,他对李求凰有更深一层的认识。
李求凰不是好人,但也不是坏人,他只是非常的任性妄为,他做一件事不一定有什么大道理,全凭他的心情好坏,他可以上国丈府去救范添,也可以在范添又参他一本时,反过头来诬诋范添的行径不检点;他可以前一句甜甜地叫国丈爷“外公”,更可以后一句就讽他一句“老贼”。
他没有朋友,满朝文武他都开罪过,却也都交好过,欠他恩情的,大有人在。
无戒以为李求凰是恶,他却伸出援手救人。
无戒以为李求凰是善,他却满脑子坏水,思索着怎么拔除眼中钉。
这个人……简直深沉得让人探不着头绪,深沉得让他确信世上没有绝对善与恶的分野,人人都可以是善,也可以转个念,做恶行歹。
“不过玩归玩,辛苦的人会是你,我想消息一放出去,第一个上门要杀我的人,应该是四皇兄。他吶,只会那套杀人灭口,脑子里挖不出第二条计,他门下全养一大群武夫。”李求凰笑着对无戒道,伸手拍拍无戒,投以怜悯的温柔目光,嗓音却很乐,“主子的安危就全交给你啦,记得你说过的话:要伤我,就得先让你断气──我听见这句,感动极了,若不是男儿有泪不轻弹,我定会好好哭个几声。我可是头一次听到有人对我说这种话,感动吶──”
“我会说到做到。”
“我信你,我一定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