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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六歪曲着嘴角,忽然抓起杯子,朝我泼过来。老板按住他,“吴六,你答应过我不惹事的!”
我闭上眼睛,让酒液顺着下巴往下滴。
“你看他什么态度!敢跟我这么说话!”吴六指着我。
气急败坏的他被老板安抚着坐好,老板转向我,几乎是哀求:“岳杨,你就老实点说吧,晓路到底去哪里了?我们大家都有话好说,别伤了和气。”
不想老板太为难,我只好说,“我不知道,我最后一次看见他他已经病得不行了,我送他去了医院。”
“什么时候的事?”吴六瞪着我。
“半个月前,不过他现在已经不在那家医院里了。”
吴六皱着眉很痛苦地思索。
“他病了我知道给他治!你多管什么闲事?”他最终还是把气撒在我身上。
“我看见他的时候都剩半条命了。”
“他就是死了也是我的事!”
我夸张地冷笑几声。
“我暂时相信你——你可以滚了。”吴六忍耐着。
我站起来。
“如果晓路跟你联系,你要马上告诉我,不许隐瞒!”他强硬地命令到。
我挑起眉毛,“六哥,这个你管不着吧?”
在吴六有反映之前,我就被老板推到了门口,“你少就说几句吧,也太不懂事了!”
他推着我的手忽然被人扯开,他惊呼:“吴六,你干什么!”
我回过头,眼前晃过吴六愤怒得扭曲的脸,然后就听见头顶有什么碎裂的声音,一股冰冷的液体从流下来,头顶火辣辣地痛,渐渐的,痛曼延到全身。
“你什么东西!敢抢我的人,我让你不得好死!……他是我的人,你想都别想!”
吴六的怒骂仿佛是从很遥远的地方传来,我的视线已经模糊了。
努力地眨着眼睛,在我终于能看清东西的时候,印入眼帘的是惨白色的天花板。
10
我后来才知道,吴六用一个酒瓶敲破了我的头,如果不是老板他们拦着,他很可能用那个破酒瓶割断我的脖子。
我醒过来的时候,看见立朋担忧疲倦的脸。
“你何必呢……”他撑在我床边,不断地叹气。
“对不起啊。”我笑着说。
他摇摇头,一双疲倦的眼睛下,挂着很明显的黑眼圈。
他为我操了不少心,从认识以来,他一直都像一位大哥一样照顾着我。我常常都觉得我很幸运,不管走到哪里,都能遇上真正对我好的人。
我本来有很好的命,却偏偏把自己弄得不三不四的。
我问立朋有没有晓路的消息。
他沉默片刻后,问:“岳杨,我问你,你对晓路,到底是怎么想的?”
“还能怎么想,人都没影了。”我有气无力地说。
“那天你走了后我去看过他。” 立朋的话让我惊讶地抬起头,“你别这么看着我啊,是你拜托我的嘛——”他搓了搓手,“他问我你去哪里了,我说出差了,他不相信,说你肯定是不愿意见他,我安慰不住他,他就哭了。”
听着立朋的话想象着当时的情形,我越发觉得自己混蛋了。
“他好象很认真——你要是没有那个心,就别招惹他,再说也没有必要得罪吴六,毕竟我们混到现在不容易。”立朋一脸的为难。
“得罪吴六是我一个人的事,如果你怕受牵连,那我们以后拆伙。”我赌气着说。
立朋露出受伤害的表情,我立刻就后悔了。
“开个玩笑,别介意。”我笑笑。
他长长地叹一口气,“你啊,都这么多年了,这脾气还是一点都没有改。”
他很久都没有说这句话了,我有落泪的冲动。
我本来还以为我已经变了。
我和立朋认识了六年了,如果他不是一个脾气温和心胸宽厚的人,是不能和我相处那么久的。那时候我们都刚出社会,我才十七岁,他比我大三岁。我们在同一家公司里做货物跟单,日子过得艰辛又清苦,那时的我血气方刚,交了不少朋友,也闯了很多祸,在经历了各种各样的事以后,我身边的朋友只剩下立朋了。后来我们两一起出来做杂七杂八的小业务,说好等经验丰富了,就开个正经的公司。我一直都在这条大纲上坚定不移地走着,一切都进行得很顺利,到目前为止。
如果因为我而破坏了我们的计划,那我这辈子都对不起立朋。
酒吧的小黄来看我,紧张兮兮地告诉我,吴六不会放过我,有机会还会整死我。
“老板让我给你带信,你这段时间最好躲躲。”
“不好意思,给你们添麻烦了吧。”想起那天的情景,老板可能被吓到了吧。
看吧,想躲都躲不了。不过那天我的确有有挑衅他的意思。我一看见他那张嚣张的脸,就有想砸烂的冲动,我对他的忍耐已经到了极限。
但我现在哪有力量反抗他?我头顶上的大洞就是反抗的代价。我自己豁出去不要紧,搞不好还会连累立朋。
晚上我的伤口忽然痛起来,我咬着牙忍着,当那一阵阵的疼痛过去后,我已经流了一身的冷汗。我虚脱地睡了过去,做了些零零碎碎的梦。我梦见我妈妈在厨房里熬粥,我甚至能闻到香味,我爸放着川剧段子练气功,还有我家养的那一群狗,我走之前不久大母狗刚生下六条小狗,我经常训练它们,教它们把东西从一个地方衔到另一个地方。
我醒过几次,都是因为踢开了被子被冻醒了。
我总觉得有人在黑暗中看着我,用那种火辣辣的目光。
打开灯之后,一个人也没有,病房很寂静,连窗帘都服服帖帖地挂在墙上。
他不会来的,他已经对我失望,也许我这辈子都见不到他了。
我是否错过什么?……我闭上眼,不让自己再胡思乱想。
被我亲手放弃而错过的东西还少吗。
彻底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下午,我一个人躺在冷清的病房里,床头柜上放冷掉的饭。
我饿极了,端起饭,大口地吃,辛苦地嚼。
我忽然之间悲凉得不可抑制,眼圈一热,泪水滴进饭菜里。
在医院的公共电话上拨出号码,把话筒紧贴在耳朵上,数着短暂的铃声。
“喂?请问哪位?”
“……”
“喂?请说话?”温和的女声有耐性地询问着。
“妈。”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阵,忽然爆发出哭声,“小杨,是小杨吗?……你现在哪里?你先别挂,我去找你爸,他出去了”她像是在旁边的人说话,“……快去找他回来,说小杨打电话来了,快去啊!”
“妈,妈,你听我说……”我已经说不出完整的话了。
“你现在在哪里,你好不好啊,回家来吧,小杨,我们都想你!”
“……我很好。”EDD4琴没时我:)授权转载 惘然【ann77。xilubbs。】
“你别挂,你爸就来了。”
我们隔着电话都没有再说话,大概就这样等了几分钟,她欣喜地说,“你爸来了……快点快点!”
电话那头还是沉默,良久之后才听到一声叹息。
“爸。”我喊。
“你现在在哪里?”他问,“你回不回来?”
他说话一向都是简短有力的。
“我暂时还不会回来。”
“你在外面干些什么?”他不高兴了。
“我有很多工作要做。”
“……随便你!”他沉默后说,妈妈骂他一句后抢过电话,“小杨,别听你爸的,你回来吧,家里出事了,这阵子我们都忙不过来了!”
“出什么事了?”我抓紧了话筒。
“有人找麻烦,你哥受伤了,现在都还躺在医院里没有醒呢,你几个叔叔现在吵得很凶,现在家里乱成一团,”她哭着说,“我不知道还能相信谁,小杨,回来吧,我们需要你……”
我不知道是怎样结束这个电话的,妈妈断断续续地还说了很多这些年来家里发生的事,家里现在在做一些正当的生意,但是进行得很不顺利,主要是内部分歧太大,已经亏了不少钱……我一下子不能完全记住,在听到我哥出事的时候我已经恨不得立刻飞回去了。
立朋晚上出现的时候,我告诉他,我要回家了。
他惊讶得嘴都闭不拢,但很快地反映过来,“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家里现在需要我。”我仰起头,挡住眼睛,抑制住激动的心情。
虽然并非我的过错,但我还是在责怪着自己为什么要远离家人,如果那些变故是发生在我眼前,至少我还可以第一时间替他们分担痛苦。
11
走的那一天我的伤还没有好完全,因为我归心似箭,一天也不能等了。
我给了立朋家里的电话,告诉他如果有事就和我联系。
“立朋……”
“什么事?”
“如果有晓路的消息,你告诉我一声,”我像为自己开脱似的笑笑,“我只想确定他怎么样了。”
我别无所求,我也没资格有所求,我只希望他平安无事。
立朋这次没有敷衍我,认真地点点头。
“凡事慢慢来,要沉住气,没有什么是解决不了的。”临走前,他握着我的手说。
我微笑着和他拥抱,“结婚要通知我啊。”
“少不了你的。”他笑,“我们会等你回来。”
我一上飞机就闭上眼睛。
当初从家里来到这个城市的时候,我一觉睡过全程,醒来时已身在异乡。
不知道家里我那张床是不是还和以前一样柔软舒适……半梦半醒中,很多往事浮上来……本来我和我哥睡的床很硬,因为我爸要我们从小锻炼强健的身心,床铺得很薄,连衣服都给我们穿得很少。妈心疼我们,为此跟爸吵了好几年,爸虽然是个脾气火暴又固执的人,却很怕我妈,妈轻言细语一句话就能降伏他。
我哥和我嫂子基本上也是他们那种夫妻模式,他们是高中的同学,哥辛苦地追了她很多年,终于感动了她,她大学一毕业他们就结了婚,婚礼很隆重,当时是我们那里的一大盛况。要知道我们岳家娶媳妇可不是一件小事。我家世世代代都是搞帮会的,若是以前就叫帮会,现在叫集团。有种更通俗的说法,就是黑社会。我们是当地最大帮派,我家里供着岳飞的像,像所有姓孔的人都千方百计地想和孔夫子拉上关系一样,我家也有一本厚厚的家谱,证明我们是岳飞的某支后代。
既然有了忠肝义胆的岳将军当祖先,那做的事也不能太见不得人。我们所做的一般都有着正大光明的名目,连政府都默认。我们表面是一家建筑公司,其实主要的经济来源是收保护费和放高利贷。在我们的地盘上做生意要缴保护费,就像每个月缴税一样。那些商家缴我们的保护费很积极,因为我们比警察可靠得多,一旦得到我们的保护,是绝对不会发生偷窃抢劫或其他纠纷的,警察还做不到这个程度,当然我们也不能把警察逼到绝路,台面上会顾及到他们的形象,私底下也经常联络感情,要保证在关键的时候他们不会和我们做对。
至于放高利贷当然这也是在法律允许的范围内,我们的利息是每月涨百分之十,法律规定最高不能超过百分之二十,我们在业界内是收得最低的。放债的时候会让借债的人看一份合同,让他明白签约的后果。我曾经以为只有傻瓜才会接受这么苛刻的条件,但我在家里看到那满满几书柜的合同后才发现原来这世界喜欢飞蛾扑火的人那么多。
我和我哥在衣食无忧中长大,对于我们的出生也很骄傲,虽然有时会因为同龄人对我们的疏远而觉得失落,但喜欢刺激和崇拜力量的心情还是占了上风。我们喜欢看黑帮电影,我哥最崇拜小马哥,经常在家里模仿他,因为模仿得太投入,他的眉目之间还真有些小马哥的气质,我嫂子就是被这点给迷倒了。我们从小就很爱打架惹是生非,算得上是无恶不做。但在初中前被我爸的铁拳给压制了下去,他说只会欺软凌弱算什么东西。上初中后我对那些也感到了厌倦,把心思转到了读书上,生性暴躁的我一下子斯文了很多,我爸欣喜万分,家里好几代都没有出一个读书人,虽然大家嘴上不说,但听到别人骂我们土匪的时候心里还是很不服气的。后来我也不负众望,考上大学,我成了全家人的骄傲。
我的幸福人生就是在这个时候出了岔子。
其实也没有发生什么不幸,完全是我自己跟自己过不去。
我接到录取通知书的第二天,我爸就大摆宴席,几乎请来了所有认识我们的人。那场宴席的轰动程度和我哥的婚礼不相上下。我爸就是想扬眉吐气,这样的想法在当时还很高傲的我看来有些悲哀。那天人太多,我们并没有看清楚每一个客人,进行到一半的时候,一个老太婆忽然爬上餐桌,像哭丧一样又叫又跳。
“一家子人面兽心的畜生!刚刚害死了人,就可以在这里办喜事,真不是人!”她掏出一大叠传单,往上一抛,传单像下雪一样到处飘落。
看到传单内容的人都恶心地捂住嘴,传单上是一个血肉模糊的人,两只眼睛恐怖地朝外鼓着。